北国记事

    林语一下班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顾北——他还没走。
    有些清瘦的身影单手揣兜，静静地看着雪景，飘零的雪花盘旋而下，落在他脚边，他微微低头，神色沉浸。
    小丽推着林语过去打招呼，自己识趣开溜。
    林语顿了一下，收拾心情走过去，听到脚步声，顾北转过身来看着她，“下班了？”
    “嗯。还没走？”
    “子墨在附近有点事，叫我等着他一起。”
    林语陪着他静静地站着，看着雪花纷纷扬扬落在树梢，枝丫被风吹得一颤，堆积的雪衣衫般抖落。
    “刚刚……你没事吧？”顾北试探地问。
    林语扭头看他，眼里虽有落寞，嘴角却是带着笑意的：“我没事，工作难免不如意，小心调节就好。”
    顾北想安慰他，林语倔强的样子却让他无从开口，王经理说的话他听了十之八九，确实不堪入耳，那么多同事在外面，竟是一点情面也不给。
    顾北看向她绷着的眼神，心底闪过一丝异样，大概是长期接受西方的绅士教育的缘故，他看不得女孩子这样。
    “还没吃东西吧，正好一起去吃点？”
    林语下意识道：“周公子怎么办？”话出口又后悔了，生怕顾北收回刚才的话。
    “嗯……我发消息给他，等会让他来找我们。”
    林语又坐上了顾北的车，前两次没注意，这车内居然有种极淡的檀香味，闻久了整个人都舒缓下来。
    车停在一家甜点门口，林语还没反应过来，车门已经被顾北打开。
    “心情不好的时候适合吃点甜的。”顾北一本正经，用清朗又稳重的声音说着话，虽然他表情极为得体，硬生生被林语听出俏皮的意味。
    两个人进店，顾北自发地为她点了一个提米苏蛋糕，林语没有拒绝，她也喜欢这款。
    两人对座，等着蛋糕送来。
    “过几天……张璃就要来了。”顾北说这话时表情有些不自然。
    “那挺好，许久没见到她了。”
    张璃是林语的大学室友，她很喜欢打篮球，曾经是校队的成员，也是通过她，二人才认识的。毕业以后张璃出国读研，今年正好毕业。
    林语原以为听到这个消息自己会很激动，话说出来，才知是如烟飘散，在心里留下淡淡的印记。
    窗外雪花飘落，甜品送了上来。
    林语望着窗外，隔着各色拼接的绚烂玻璃，即使是鹅毛大雪，雪花的形状也看的不真切。
    “你工作有什么打算？”照林语最近和顾北的接触看，顾北似乎很钟意华悦集团。
    “我想开个律师事务所。”
    林语细细捣弄蛋糕，立马抬头望着他。
    顾北淡淡地笑着：“我换专业了。”
    顾北大学和林语并不在一个学院，林语是妥妥的财经类专业，顾北则是典型的工科生。
    “那对接的那个项目是怎么回事？”公司困难再大也不至于将项目交给一个律师管理。
    “看来你们公司保密工作做得不错。”顾北似颇为惬意，“那是一个被舍弃的项目。”
    顾北没有说被舍弃的理由，但林语隐约能猜到什么。涉及到律师低调介入，不影响公司名声之下解决，十有八九是见不得光。
    “工作室已经在筹备了，等手上的工作完成，说不定还能请你去看看。”
    “……一定。”
    林语话不多不少，却小心翼翼。
    吃完甜点二人散了会儿步，顾北送林语回去。
    好几日没回去，林语本想去小丽家，谁知顾北轻车熟路地将她送回了自己小区门口。
    林语：“……”
    “有两次看到你从里面出来，我没猜错吧。”
    林语下巴一僵，喃喃道：“没猜错。”但真希望你猜错了！
    前脚落地，后脚就看到拎着菜朝车这个方向赶来，今天周五，林然和林月会回来，每次婶婶都会买很多菜。
    林语立马朝车椅子趴去，觉得这样还是会被认出索性将包挡在自己头上。
    “别躲了，已经看见了。”
    这声音……林语不情不愿地冒出头来：“果然是你这个臭小子！”
    林然十分嫌弃道：“我已经成年了。”
    林语忍不住想往林然头上敲，碍于顾北还在，稍稍收起想要收拾这个臭小子的心。
    转头一看，顾北忍俊不禁地看着她。
    婶婶侧着身站在林然后面，也不正眼瞧林语，一双滑溜溜的眼睛落在顾北身上扒不下来。
    “林语，这是你朋友吗？怎么不请到家里坐坐。”
    林语林然顿时不吭声了，婶婶将菜放在一旁朝车门挤，二人不得不让开几步远。
    “小伙子，去家里坐坐吧，来都来了。”
    顾北笑得极为温和：“阿姨，我这次来什么也没准备，怎么好意思打扰？”
    “没关系没关系，阿姨不会介意的。”
    婶婶一只手去拉顾北，顾北十分客气道：“阿姨真是热情好客，那顾北恭敬不如从命了。”
    “嗯，从命从命。”
    顾北去停车，婶婶的眼睛就没从顾北身上移开过。
    林然抱着手碰了碰林语，“铁树终于开花了？”
    林语被婶婶一番操作弄得满脸黑线，林然这一举动无疑触发了某种开关，林语狠狠地给了他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小月还没回来？”
    “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个学霸周五也要泡图书馆的。”林语一转头，林然改口道：“快了快了，赶得上晚饭。”
    顾北入了婶婶的眼，林语林然无缘无故沦为苦力，拎着菜不说，还要看前面两个悠闲的人，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林语看着这副场景，心里有一种淡淡的幸福感。她能忍受叔叔婶婶那么多年，其实一部分原因在于某个瞬间，他们能给她家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