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丝之弦

    正文第四章我见犹莲类别：架空历史作者：云沫木犀书名：情丝之弦更新时间：2006-3-517：11：32本章字数：3222一路南行，可以明显地看出气候的变化，北国飘雪，南疆飞花，不一样的景致，不一样的情怀。越往南行，街道集市越来越热闹，人声鼎沸、嘈杂喧闹的景象已经随处可见。回到暌违许久的家乡，羽伊轻轻叹口气，不知是了却心愿的轻松还是另起牵挂的轻愁。本以为初到江南的裔扬会大惊小怪，至少会惊奇暗叹一番吧！不料他却好似司空见惯一般，待人接物翩然有礼，比起生于斯长于斯的大家公子是丝毫不差。羽伊轻揉额角，都快忘了，这家伙，其实精明得很。
    裔扬有些不解地跟着羽伊穿过市集，穿过城中央，来到城郊。他一直认为，羽伊气质殊然，眉目间拢着傲气，且又身怀古琴清夏，想来不是名门之后，也至少是大家闺秀。可眼下，她却一路行至郊外，她家，究竟在哪儿？
    思绪辗转间，莺声骤然响起：“到了。”张目细望，目光所及是片一望无际的湖泊，湖水湛蓝清澈，天上浮云影映其中，说不出的悠闲快意充斥于胸。湖岸边绿草茵茵，柔柔密密，绵延无尽。远处隐约一片嫣红，想来是桃花林了。再细望近处，湖边静伫着一座双层竹楼，临水而建，凌空于湖面，自然地融于景致之中，给这仙境之地添了些许人烟之气，却并不显突兀。
    裔扬心中暗叹，好一个人间仙境！也只有这样的地方，才住得下羽伊那样的女子了吧！想起羽伊，想起她的惊才绝艳，想起她的矜冷淡然，不知觉间眉目皆柔，心底暖融融的，一种巨大的满足泛滥开来。抬眼看向羽伊，她静静地迎风而立，羽衣蹁跹，长发飞扬，宛如出尘的仙子。这样的女子呵，叫人怎能不动心？
    “这就是你家了吗？怎么不进去？”是近乡情怯么？裔扬轻步过去，却在羽伊眸中捕捉到一抹未及敛去的凄楚。凄楚吗？裔扬愣住了，久别回乡的人该有那种表情吗？这样纤细孱弱的女子怎么会出现在大漠？她说护送父亲骨灰回乡，那他们父女为什么要千里迢迢地从江南跋涉到漠北？她从不提起她娘，那她娘亲身在何处？那双凄楚哀绝的眼眸背后，究竟藏了多少秘密？要多大的变故苦楚才能让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如此缄默冷淡？裔扬不由呼吸一窒，心底没来由的烦躁与愤怒，那心疼的地方似有什么正蠢蠢欲动，呼之欲出......
    羽伊早已恢复常态，风姿万千地步入竹楼。裔扬微敛心神，相随而去。楼外埋着一块碑石，上书“碧心小筑”，想来该是这楼的名字了。楼内的布置一如先前预想，古朴却不失秀雅，恬淡而不华丽，不见书画摆设，而垂幕处处，风起飞扬，叫人疑心误闯瑶台仙子闺房。再看羽伊，她缓缓走过屋内一景一物，细细抚过一桌一椅，最后，目光与脚步都停驻在一幅绢帛画像前。画中是位风华绝代的女子，浅笑晏晏，倾国倾城；那种美有种如烟似雾的感觉，仿佛一眨眼，画中人便会飘渺不见。而细看之下，那画中美人眉目之间的神韵竟与羽伊有几分神似。
    “她，”羽伊指着画像，缓缓开口，“是我娘亲。她过世之前，一直住在这里。”
    也过世了吗？裔扬静静地看着她，眉间眼里满满的都是心疼。他正欲开口说些什么，注意力突然被自上而下隐隐传来的脚步声吸引住。楼内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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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迅速欺至羽伊身前，侧过身护住她，裔扬警觉地盯着通往上层的竹梯。
    偌大的竹楼里顿时只剩下有节奏的脚步声。由下往上看去，首先出现的是一双小巧的绣足，接着是火红色的罗裙，再接着——一张脸，一张绝艳的脸，美得令人目眩，美得魅惑人心。同样是人间绝色，羽伊的美超凡脱俗，清韵空灵，有如甘冽山泉；眼前这女子却美得华奢危险，幽媚诡谲，好比见血封喉的毒酒。
    相较于裔扬二人的戒备，她倒更显随意自在，雍容地一笑，前趋数步，款款福一福身，轻启朱唇，吐气如兰：“奴家莲歌见过二位。竹阁乃私家别业，不知两位来此，所为何事？”
    甫听“莲歌”二字，裔扬眸中飞快闪过一抹异样的神色。羽伊却是蛾眉轻蹙，淡淡问道：“竹阁是姑娘的别业？”
    莲歌又是一笑，美艳不可方物。“莲歌哪有那个福分？小女子只是景仰这竹阁的主人，故而时常来此洒扫一番，聊表心意。”
    羽伊眉蹙得更紧，这女人的笑总叫她觉得毛骨悚然，不舒服得紧。“姑娘认得小筑的主人？”
    “从未见过，只是耳闻。”说着，莲歌微微抬起头来，脸上尽是单纯无害的笑，眸光却是冰冷，“听人说，小筑的主人本是绝代佳人，被丈夫冷落后，便避居于此。莲歌钦慕的是，她从不自怨自怜，只是抚琴弄箫，清歌浅唱，悠闲度日。然天可怜见，红颜薄命，她终究还是被两个男人逼死了。”
    自始至终，她一直盯着羽伊，眼神没有半点温度；羽伊傲然迎视，毫无怯弱之意。裔扬有些好笑地看着这两个女人之间的战争，正考虑要不要说些什么来缓和气氛，莲歌却已不着痕迹地敛下眉去，依然那般娇秀可人的样子：“天色已晚，莲歌该回去了。两位若是没什么特别的事，也请早回吧！”言罢，微告个礼，便款款离去。
    裔扬拱手还礼，眼中却已毫无笑意。这女人，她是故意等在这里说这番话的吗？虽然已经料到羽伊之前必定经历了一场巨大的变故，但她在这场变故中失去娘亲却是他始料未及的，更何况她娘亲的死似乎颇有隐衷。思及此，他的眸色不由转为阴沉；低头看羽伊，她脸上依旧一片平和之色。似感应到他的目光，她半转过身来，漾开一抹极淡极淡的笑：“想尝尝我的手艺吗？煮面给你吃！”那浅笑盈盈的样子叫裔扬不由得看呆了，但转念一想，无人居住的竹阁里怎么会有面？她，真的没事吗？
    半盏茶功夫后，羽伊竟然真的端上两碗面，清汤素面，条缕分明，丝丝热气缭绕，虽不是海味山珍，此刻看来，却有说不出温暖可心。
    在餐桌前面对面坐下，裔扬一边“呼呼”吃着面，一边问出心中疑惑：“阁里怎么有面？”
    羽伊淡然一笑，轻轻啜了口汤，细细回味一番，才似不经意地提起：“她既然有心在这里等我，要说秘密给我听，怎么会不事先准备些食物？何况天色又晚，离城也远，还是面料理起来最方便了。不过，汤有些淡了...”果然是故意的，裔扬沉思，眸中冷芒乍现。
    “那你呢？”嗯？啥？裔扬有些迷惑地抬头看她。汤吗？我觉得刚刚好，不淡啊！
    “听到‘莲歌’二字，你脸色有异。怎么？认识她？”这个啊——裔扬继续埋头吃面，有些含糊不清地回答：“刚进城时，听集上的人说起的。说起秦淮第一名妓，烟雨台的莲歌姑娘，谁人不知啊！还有人诗评‘一枝莲花苏韦窗，惊才绝艳傲香江’哪！”
    烟雨台......羽伊在听到这三个字后陷入沉思：曾几何时，娘亲也是秦淮河上红极一时的歌妓；曾几何时，娘亲在烟雨台中的浅唱低吟也让许多文人雅客情迷魂失。烟雨台，是父亲与娘亲相知相爱的地方，也许，还是承载他们此生最多欢颜的地方...
    阁外，一轮明月缓缓升起，莹光流泻，轻洒万物。羽伊低敛眉眼，微垂螓首：
    玉阶生白露，夜久侵罗袜。
    却下水晶帘，玲珑望秋月。
    裔扬始终静静看着她，将她的失落与怅然一一收于眼里，纳入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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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色笼罩，万籁俱寂。平静的湖面隐隐流动着波光，风微扬，渺渺间有花香拂过。竹阁里烛火俱灭，黑暗一片，完全融入夜色中。月娘渐渐拢入云层，收敛银辉。此时，一道黑影蓦地破空而出，趁着夜鸦的残叫，疾掠而去；一瞬间，花香浮动，树影摇曳，宿鸟惊起。然眨眼之间，万物恢复平静，湖水无波，鸟入倦眠，似乎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百里外的秦淮河，却仍丝竹未歇，河光旖旎，一派歌舞升平，好景佳色。相较之下，吴楚歌台中艳冠群芳的烟雨台却是烛光浅浅，门庭清幽。今日烟雨台的头牌莲歌姑娘微感不适，挂出牌额，休馆一日，叫许多文人雅士慕名而来，败兴而归。
    而此时，莲歌正闲倚栏杆，随意地拨弄琴弦，身后的月光与水光映照着她绝世的容颜，却输与那双迷人慵懒、散发着慑人艳华的明眸。琴声清清浅浅，缓缓流出，不见高台雅阁上的华丽缱绻，反有一丝悠远思念的情怀。
    忽地，月影一暗，琴声骤歇。莲歌恭敬起身，朝来人盈盈一拜：“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