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龙的新娘

第21章


」之妤又追问。
「已经不再往来,那就各自看著办了。」他耸耸肩说的无关痛痒,像是对这话题不感兴趣。
之妤一愣。不再往来――意思就是分手、吹了?
他重新拉回主题。「我今天来,不只是说再见。」他缓步走向她。
「这张支票你收好。」盯著伸到她面前的支票,她眼神一下变得木然。「这是你以後的学费和生活费,你留著自己好好运用。」
她木然的眼从支票僵直的移到他脸上。「可是――我不懂,我不懂你为何要这麽做?记得你以前总是每隔半年汇一笔钱到我户头里,一直以来都是如此――这次给了我这麽多钱――为什麽?」
冷冷空气中,更突显出她声音的空洞。「哦,我懂了。一次付清,我和你就永无瓜葛了,是吗?」她的嘴角浮上一丝惨笑。
他不置可否的静默。仍了菸蒂的手拾起她的,将支票塞入她纤细的掌心之中。
之妤呆滞的目光盯著自己手中的支票好久、好久,彷佛不知道这东西是做什么用的――接著,她又伸来自己另一只手,慢慢的、轻轻的将它撕成碎片……
「你――」他一愣,没想到她会这麽做。
刹那间,有价支票成了一地翻飞的碎纸片。「谢谢你的好意,我想我用不到它了……」
「怎麽用不到?念书、生活哪样不必花钱?」他皱起眉。「我曾经说过,在你还不到有能力独自生活之前,我会负责你一切所需的开支。」
「已经够了。我开销一向不大,你这些年来陆续存入我户头里的钱,其实还剩不少。我想,足够我花用了。」
「一笔归一笔,不是够不够的问题。」他说。「我再重新开张支票给你。」
「一笔归一笔……」她脸上有著飘忽的微笑。「这一笔,是买你的心安吗?」
「之妤……」他脸色条地一变。她可是在讽刺他?
她还是笑,缓缓摇了摇头。「有时,人的心态是很奇怪、很不可理喻的。当我还是个十二岁的孩子,你供养我,我除了感激好像也接受的挺理所当然,因为我当你是我唯一能依赖的哥哥,我不靠你也无人可让我依靠了。但现在……」
她的笑容瞬间收尽,多了一抹怅然兴落寞。「已经不一样了。我们之间――我对你――都不再一样了;我没办法,或许这就叫人事全非。」
他明白她的意思。他必需承认,这一刻,他觉得尴尬,他竟不知该如何面对她。「只要你别这麽去想它,还是可以和过去一样的。」他明白他说的并不好。
「怎麽可能?」她苦笑。「发生过的每一件事都真实存在著,也许有些人能一笑置之,但我不能,所以我不想自欺欺人。」
有些人能一笑置之――她在说他吗?他不怪她语带讽刺,她绝对有权讽刺他,只是,她竟然这麽的不了解他。
「现在的我,一旦接受了你的金钱,会让整件事变得扭曲,甚至是――庸俗。」她轻轻的声音像低喃。「就当我任性吧!请你纵容我这一次的任性。」
他望著她半晌。「既然你坚持,我也不勉强了。」
一阵冷风吹卷而来,扬起了微尘;从不知道冬夜是这麽的萧瑟。
无言像一道坚实的路隔在他们之间。敖然重新点燃一根香菸,默默抽著、默默望著发红的菸头、默默咀嚼此刻的凝重。
之妤忽然觉得好冷 ,冷的心都冻了、灵魂也僵了――这般冷,是低温所致?还是过多的沉默?他为什麽不离去?既已无话可说,再留下也只是徒惹伤感,不是吗?
但,她仍宁愿他留下,哪怕只是一分一秒。今日一别,明日能否重聚靠的是缘分、是听天由命、是不知的虚无缥缈……那麽,伤感又何妨?
是的,他是该离去了。但,步伐却怎麽也迈不开,他在欲走还留之间摆荡,纵容这份不确定斯渐变得暧昧。
沉默中,他们各自累积著届於自己的心灵点滴……
「後梅吗?」
敖然终於还是先打破了魇重。「即便是一念之间――你曾经感到後侮吗?」
如果他指的是和他发生关系――
「没有。」之妤想也不想、斩钉截铁的道。「从来没有。」
「为什麽?」
之妤笑了。「因为我喜欢你,当我还是十二岁的时候就喜欢你了。」
她天真的只说喜欢……「爱」字在她这年龄来说,也许仍是神秘而生涩的。
他的忽然失笑像是自嘲。就是喜欢而已,哪来的为什麽?瞧他问的多可笑。
之妤说过,他也知道,多此一问彷佛只为了寻求一个更具体的理由。
然,感情是抽象的,如何能具体?
之妤,我也喜欢你――不,是深爱著妹……
他在心里回应,没说出来。
离别时分,该说的是珍重再见,至於其他的――还是算了。
临上车前,他又回过头来望了她一眼,这深深久久的一眼,彷佛是为了将她的形貌彻底嵌进脑海中、生命里。
她在他专注凝神的黑眸中崩溃了、虚脱了,敖然不是独自离去的,他还带走了之妤的心。
之妤看著车影消失在道路的尽头。尽头幽暗,又长又远――这时,强忍多时的泪终於流了下来。
人世间,为什麽多是无可奈何的爱情?
 
  中正国际机场 
  完成登机手续,时间仍是充裕的,敖然坐在候机室,一面翻阅随身文件。
刻意做出区隔的头等舱候机室,安静舒适是它最大的好处,有人也不知是累了还是怎麽著,一坐下便呼呼大睡,即使睡觉也不碍事,一会儿登机时间到了,航空公司自会派员前来通知。
「卫先生?」
他从文件中抬起头。「我是。」眼前是一位笑容可掬的年轻女职员。
「外面有人找你,是一位黎小姐。」
黎小姐?敖然怔了一下。会吗?会是之妤吗?还是凑巧同一个姓氏的陌生女子?干.他只说晚上走,他甚至没说搭几点的班机、哪一家航空公司――之妤有可能跑来机场吗?不可能――
谁说不可能?这有双水汪汪、亮闪闪的大眼睛,浑身散发著纯净气息、娇柔甜美的女孩子,不就是之妤吗?
「之妤!你怎麽来了?」他太意外了。
她微启的唇发出轻轻喘息、粉颊也冻的红咚咚,像是一路匆忙赶来的。
「我……我忽然想到一件事,所以……所以查了你的班机……我……查了好久……好久……」她喘的连话都说不好。「我怕来不及……」
「别急,我还有时间,你慢慢说。」他安抚著她,会让她赶得这般急切,想必此事一定极重要。
之妤点点头,胸口仍因喘息而起伏著。「就是这个……」她将手探进背包。
敖然又是一怔――卡片?一张圣诞卡?
她为了送他一张圣诞卡,查遍各航空公司、拚命赶著到机场来――就只为送他一张圣诞卡?
他难以置信,楞楞的接过她手中的圣诞卡。
「我忽然想到,我没有你的地址,没地址怎麽寄圣诞卡?可我圣诞卡都买了,连内容都写好了,又不能改寄给别人,但不寄的话这张圣诞卡就浪费了。我只好……只好当面交给你,这样……这样就不必地址了……」
她愈说愈小声,很心虚似的――他为什麽目不转睛的望著她?莫非他已将她识破?他看出她说特地送来圣诞卡片只是藉口?其实她是赶来送他的,她好想好想再见他一面――她知道以圣诞卡为名很挫,但人身陷在爱情之中好像会变笨,她怎麽也想不出别的方法了……
他深深吸气,低哑的嗓颤了颤,像是激动不已。「谢谢……」激动到差点拥她入怀,但他激动却不冲动。
「等一下!」之妤一见他打开圣诞卡,连忙低叫。
「先不要看,你等上了飞机再看,好吗?」她脸一阵通红,有点害羞的要求。
「好。」他听她的,就在收下卡片的同时,之妤竟然转身拔腿就跑。「一路顺风, ByE……」
他跨一大步将她擒个正著。「别急著走。」她急什麽呢?大老远赶来,就为了这五分钟吗?「我还有时间……」敖然一楞。她眼眶红红的――原来,原来她急著走是怕泪洒机场。
「我……我赶著搭车回……回台北……」她强忍住了,不许泪水流下。
再次涌上的激动,将他整颗心填满。「回台北的车这麽多,急什麽?」他沉声说。
为什麽不能冲动?为什麽还要故作镇定?「都是你在说话,该我说了吧!」
「说什麽?」她低头轻问,他仍握住她一只手臂。
「再过一个月,学校就放寒假了,是吗?」
她机械式的点头,不明白他为何问起这事。
他放开她,又问。「有没有纸笔?」
这时候要纸笔?他好像有点奇怪!之妤乖乖的从背包找出纸笔递给他。他在印有趴趴熊的便笺快速地写下一串字。
「你打这支电话,会有人告诉你办理护照和签证需要哪些资料。」他将纸笔塞回已经呈现呆滞状态的之妤手中。「别拖延了,回去立刻打,知道吗?」
「知道……」知道是知道,但办这些东西做什麽?她不解地问:「可是,我又不出国……」
「谁说你不出国?你不是即将要到美国来吗?」他微笑。
「我……」之妤握著便笺的手不知不觉地抖了起来。「我去美国……」
「是的。」他正色、沉稳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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