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临天下

影非韵带着点虚弱模样，一脸抱歉的说道。
  她素来最是懒散不过，公主该修的女红，舞蹈等等是一样都懒怠学，也幸而影非邪纵着她，这才教导出了影国开朝以来最是无才的一位公主。
  “还望皇子不要为难妹妹了，她的确是跳不好的，还望见谅。”影非舞在一旁凉凉的开了口。
  还没飞出去便开始张狂了吗？这样的话，你的好日子也不多了啊。
  影非韵心下冷笑，却并没有反驳。
  “姐姐虽不善舞，可唱曲却是极佳的，而且都是自己作的新鲜词曲。”一直没出声的影非离，此时却是语出惊人。
  影非韵神色一滞，不禁微微皱了皱眉。
  宫中生活自是无趣的，所以她也常会在一个人的时候哼几首现代的歌曲，影非离听后，便常缠着她唱来听，后来也渐渐会抚琴为她伴奏，两人一唱一和的，倒也得趣儿，可除了韵离宫内几人，她是断未在外唱过的，如今影非离这一挑，可是让她破了形了。
  
  “韵儿，父皇可从没听过你唱过曲啊。”果不其然，连影非邪脸上也露出兴味之色。
  “不过是孩子气的玩意儿，难登大雅之堂。”影非韵低眉顺眼的说道。
  “不妨，便唱一曲吧。”影非邪大手一挥，已是有宫人搬了张紫檀背椅放置于殿中央。
  看来今日是骑虎难下了。
  影非韵斜眼瞄到非离脸上若有若无的笑意，眼里闪过丝促狭。
  “那还请五皇弟替皇姐我伴奏吧。”她向影非离甜甜笑道说道。
  影非离倒不推脱，直接从一乐师手上抱了把琴上来，着宫人放好。
  “何曲？”
  影非韵略一思忖，“嗯...《越人歌》吧。”
  影非离双手一拨，空灵的音调即是在大殿中响起。
  她缓缓开口吟唱：
  “今夕何夕兮？ 
  搴洲中流， 
  今日何日兮？ 
  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 
  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 
  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 
  心悦君兮君不知。” 
  
  清冷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之中盘旋，玄色的流苏随着风丝丝晃动，显得寂寞又有几分悲伤。
  当初影非韵看此歌典故，据说是公元前528年，楚国令尹鄂尹子皙举行舟游盛会，百官缙绅，冠盖如云。在盛会上，越人歌手对鄂君拥楫而歌。子皙被这真诚的歌声所感动，按照楚人的礼节，双手扶了扶越人的双肩，又庄重地把一幅绣满美丽花纹的绸缎被面披在他身上。如今玄隐一行人也算是远道而来的使节，这首曲子用以表达影国的诚意，是再适合不过的。      
  只是她，却是无论如何也是唱不出这典故中的热情和真挚的。
  影非韵微微仰着头，似是透过这层层阻隔看见了深暗的苍穹，顶上的宫灯从那半眯着的眼中反射出了异彩流光。
  低浅的吟唱空灵如梦，钻进每个人的心中，缠绕，撩拨。
  一曲唱闭，众人却仍是沉浸于其中，竟是都有些呆痴之态。倒是影非琉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古说绕梁三日，怕便是如此。这般词曲竟都是四妹自己作的，果然好才情。”
  只因影非离大话在前，说是她自己作的新鲜玩意，影非韵此时倒也不好去辩驳，只模糊应了一声算是回答。本想看看那玄隐作何反映，望去却只见他一副神情恍惚之态，口中喃喃自语着，定睛一看，竟似在默念着“心悦君兮君不知”。
  影非韵眸光一闪，唇角微微上钩、
  她正欲回到座位上，却见玄隐蓦的站起一个大步走了出来，朗声说到：“我，玄国二皇子玄隐，在此诚挚的向景帝陛下请求，请您把您尊贵的公主，嫁给我。”说完，便是跪地行大礼。
  众人心内皆好笑，想着这玄国皇子就算再怎么为影非舞着迷，也不用这么急火火的吧，这里还有个公主杵在场上呢。各人抬目一扫，果见影非舞脸上腾起两朵红云，影非邪的脸上，也流露出淡淡了然的笑意。
  “舞儿她......”
  影非邪还没说完，却立时被玄隐给打断了。
  
  “玄隐想娶的不是贵国的三公主影非舞，而是四公主，影非韵！”
  
  玄隐话音刚落。
  影非邪的脸色立刻暗沉下来。
  影非琉一脸的不可置信又仿佛极力忍耐着什么。
  非离的脸刷的一下变得异常惨白，身子颤抖的仿佛被人迎头一痛击。
  而影非舞手上的酒杯掉在了地上，“哐当”一声碰撞在沉寂下来的大殿里，显得格外尖锐。
  
  良久，影非邪口气极阴冷的开了口：“韵儿才十三，年纪太小，还请二皇子打消这一想法。”
  “况且四妹素来身子弱，怕是受不了北方的气候的。”一旁的影非琉也悠悠的开口说道。
  玄隐微微一愣，似乎是没想到会被这样直接又毫无余地的拒绝。
  “玄隐愿意先定下婚约，等三年后四公主到出阁的年纪，再行迎娶。至于四公主的身体问题，我玄国名贵药材众多，玄隐保证会倾力护公主周全”玄隐又是一叩首，语气坚定。
  影非邪显是没料到玄隐居然还不死心，遂又将目光转向还站在大殿上的影非韵。
  “韵儿，你可愿意？”
  此时坐在阶上的一干人等都用着无比期待的没目光望向她，似乎就等着她脱口而出那个“不愿意”。
  影非韵又看向玄隐，却可笑的发现此人直直盯着她，面上摆出惑人的微笑，似乎想在这最后一刻用自身的魅力让她俯首称臣。
  垂下眼帘，影非韵脑里飞速的思量着——衡量，比较，判断，最后作出了决定。
  一切不过是电光火石间。
  “儿臣愿意。”
  她抬眼，绽放出最灿烂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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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回到韵离宫，影非离苍白着一张脸始终沉默着，然后便又一个人不知所踪，影非韵明白此时已不用追究殿上了，因为影非离此时心中的痛苦懊悔，恐怕比她任何的责备，都要来的强烈百倍。
  回想大殿上那一幕，影非韵缓缓勾起唇角，流露出讥讽之意。
  她的答案，让那玉阶上的众人，都流露出震骇和惊惶的神色。
  而玄隐眼中则一派得色，又同时带着些许狂喜与激动，以及一丝疑惑。
  
  可别高兴的太早啊，二皇子。
  这盘棋，可刚刚开始下呢。
  
  “明月。”影非韵侧头召唤。
  “奴婢在。”明月一个晃影闪进了内室，自从八岁她挨打之事后，影非离便着人教导明月和水璃两个丫头习武，二人资质不错，几年下来身手也是矫健。
  “你速去找内务府总管林清，传我的意思，叫他给我一天十二个时辰的盯紧影非舞，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做什么事，一一汇报。”她沉声交待。
  “是，公主。”说完人已是不见了。
  
  现在该去解决那个闹便扭的孩子了。
  
  影非韵提了个明黄色的小琉璃宫灯，行至庭院，却见影非离坐在石桌旁，垂着头，双拳紧握着，身体弯成一个紧崩着的弓形，整个人隐在夜色中，显得悲凄又痛苦。
  影非韵坐到他身边，伸手轻轻抚上了他的头，影非离浑身一颤，蓦的坐起，紧紧抓住了那只手。
  “姐姐......”影非离的声音哽咽而沙哑。
  “我好恨啊，若非今日我一时气不过三姐让姐姐唱曲，恐怕那玄国皇子便不会要娶姐姐，姐姐便也不会要嫁去玄国了。”昏黄的灯光中，影非离的脸透出痛苦而绝望的神态。
  “姐姐是怎么告诉你的呢？姐姐绝不会离开你。所以，又怎么会嫁去玄国呢？”影非韵微微的笑了，浅浅光晕照在脸上恍然如梦着。
  “真的？”那原本暗沉的眼霎时在黑夜中绽放出灼目的神采。
  “非离可是不相信姐姐的承诺？”影非韵佯装埋怨着，却突感影非离手心一片濡湿，抬至灯光下一看，竟是一片血肉模糊。
  “怎么回事？”影非韵的声音一下子严厉起来。
  影非离却是不明所以，忙探头一看，便浑不在意的说道：“想来是我之前一直情绪激动，握的紧了些吧，不碍事的。”
  “心情不好就拿这桌椅什么的出出气，何苦糟蹋自己。”影非韵皱了皱眉，看着颇深的伤口。
  “我怕把韵离宫这些东西弄坏了，姐姐会不开心，像这汉白玉桌，姐姐不是很喜欢的吗。”影非离一脸的理所当然。
  这傻瓜...影非韵心中微微一叹
  “姐姐心里，你比这些东西重要的多，而且姐姐要你牢牢记住，你是我的！你的命，你的心，你的身体，所有的一切都只属于我，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伤害，包括你自己！”拉起他的手，影非韵低下头在那鲜血淋漓的手心印下一吻。
  “脏......姐姐......”影非离颤抖着声音，将她拥入怀中，一点点的吻去她嘴唇上的血迹。
  “离儿很高兴，自己是属于姐姐的。”
  
  总算将这个闹脾气的小鬼安抚完毕，影非韵于是开始谈起今晚找他的正题。
  “你是不是不明白我今夜为何会答应嫁给玄国二皇子？”
  影非离一脸冷凝的点了点头。
  “因为我原本以为，玄国派来联姻的二皇子，向来未听闻有何建树，不过是个无用的酒囊饭袋罢了，影非舞嫁过去，也不过是做个养尊处优的皇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