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里的雪花

我跟沛原之间是清清白白的，你要怎么样才相信？” 
  “你今天跟我回家见爸爸，我就信你。” 
  “你简直不可理喻！”我大声喊，“我爸刚去世，我妈身体又不好。这个时候，以我这种状态，你要我怎么去见你爸爸？” 
  “你这都是借口！你害怕面对的，是林沛原！”他怒气越来越大，“好啊，你不去是不是？好！那你就永远也别去了！”他气冲冲地走出去，狠狠关上门。 
第13章 答应我（4）
  我听着巨大的关门声，呆呆地坐下，胳膊支在大腿上，低下头，手插进头发中。我的心难以忍受地疼，为什么柯宇总是不能了解我的想法呢。 
  我什么都没带，套上大衣一个人走出去在街上闲逛。 
  我让自己什么都不想，只重复地向前走向前走。低着头看脚步的交替，生命好像也是这样的，总有些事在反复交替。 
  我走到公园，感觉有些累了，就坐在长椅上休息。我看着不远处的一对女生，在一起开心地谈话嬉闹，脸上堆满笑。我想到郭盈，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好几次都想提笔给她写信，却发现我连她的联系方式都没有。自从她去了法国，没有一通电话也没有一封信，她真的好像消失了。有时我会翻开以前的相册，看我们挤在一起嬉笑的脸，这让我相信这段友情曾经存在过，只是我不懂得珍惜。如果在她结婚那天我多说一句或少说一句，也许现在就不会是这个结局了。 
  我出神地想着以前的事，忽然听见一声快门响，我闻声望去，是一个男人在拍我。 
  他很高，长长的头发一直垂到肩部，还有些自来卷。他的眼睛很小，鼻子很挺，一张薄薄的唇。整个人看起来很消瘦，又穿了一身黑色的紧身衣服，就显得更瘦，好像只有一副骨架一样。我裹紧大衣，他让我觉得更加寒冷，在快要进入冬天的这个时候他却穿得这么少。 
  他发觉我在看他，直直走过来：“你想要这照片吗？” 
  我惊讶于他的直白与勇敢，愣愣看着他。他的表情很平淡，似乎这句话他说过很多遍，他见我不说话，脸上有了一丝小小的鄙视：“或者是你不想让我拍，那我可以给你钱。” 
  由于他的走近，我看清了他的眼。他是单眼皮，目光里有一种颓废的色彩，但更多的是冷傲。我有点好奇，不笑不愠地问：“你能给我多少钱？” 
  他眼里的鄙视更多了，翻口袋，片刻的呆愣。我这才轻笑出来，我早就看到他的衣服没有口袋了。 
  他看见我的笑，甩甩头：“你是故意的。” 
  “你要这照片吗？”他又问，没待我回答又补充到，“我家就在这附近。你如果不介意就跟我回去，我把照片冲出来给你。当然，如果你要钱，我也可以给你。” 
  他的语气始终听不出是高是低，让人猜测不到他的心里是高兴的还是烦躁的，但他却给我一种可以信赖的感觉，我站起身表明自己的决定。 
  穿过两条马路，我跟着他来到他家。他房间的色调很暗，到处都挂着一些纱和布，是桃红的颜色。红色是暖色调，他房间的色系也大抵是红色的，却一点也感觉不到温暖，而是很冷艳。 
  房间很大，却没有卧室客厅之分，大概他是打通了的。几块纱与布之后隐隐约约能看到一张大床，暗红暗红的，双人床。 
  屋子里到处挂着巨幅的照片，有女人的眼睛，鼻子，嘴巴和侧脸，但鲜少有完整的，大都是一部分。在床的对面有一幅大约24寸的照片，是一个女人的下半脸。微侧的头，直挺的鼻子，凌乱的发，最让人喜欢的是那微启的唇，欲说还休。照片照到锁骨的位置，白净的脖子上有一条白金的项链，项坠很别致，是一条弯弯曲曲的流线，由宽到窄，底端有一颗很小的钻石。 
  我久久站在那幅照片前，看着那熟悉的鼻子与嘴唇。 
  “她让人着迷，对吗？”他靠近我身旁。 
  “这幅照片的感觉很好，它吸引住我了。”我的视线落在那唇上，“那双唇，很美，我好像在哪见到过。” 
  “是吗？”他也凝望着那照片，眼里有一种复杂的情绪。 
  我始终想不起那轮廓怎么会这样熟悉，转而问他：“她是你的主题吗？” 
  他将这幅照片放在了整个房间最重要的位置上，只消一睁眼，就能看到这幅照片。 
  “我去冲刚刚那张照片。”他回避了我的问题，拿着相机进了暗房。 
  他的房间没有沙发，我坐在床边，看着那幅巨大的相片，熟悉得仿佛就是我身边的某个人，但又好像不完全是。我视线来回游移，看到暗房的门。或许我多少可以理解他为何那么偏爱红色，对于一个摄影如痴的人来说，暗房的颜色也许是他最爱的颜色吧。目光又落在他的床头，有一个多层的茶几，上下都堆放着很多CD，乱七八糟地摆着，各式各样的。 
  家应该是温馨而舒服的，他的家却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仿佛这一切只是虚无，并不存在的。 
  过了一会儿他从暗房里出来，说：“很美。”他坐在床的另一边，下意识地又看了看那照片。 
  “这就是你肯定自己的方式吗？”我笑。 
  “我是说你的眼睛很美。”他闷闷说。 
  我这才知道他拍的只是我的眼睛，或许他比较喜欢局部美，从屋子里的这些照片多少可以看得出。 
  “你是个随性的人。”我站起身，环视着他的房子，“你房间所有的摆设都不规矩，似乎是怎么高兴就怎么安置的。” 
  我拿起一张他的CD：“而且你是个不认真专一的人，各种不同的CD都堆在一起。” 
  “那些玩意都是我无聊时候听的，有时候能找些灵感。” 
  我四周看看，再看他：“但你是个对自己很残忍的人，好冰冷的红色，像血。” 
  “血？”他嘴角有了一丝笑痕，“你是个善于观察的人，洞察力却太强，这是缺点。” 
  我终于看到了他有不一样的表情：“你真的是个很奇怪的人，我还以为你不会笑呢。” 
  我走到门口，回头冲他笑：“谢谢你让我的心情好了一点，我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跟陌生男人回家的人啊。呵，我现在必须走了，因为我即将要面对一顿我并不喜欢的晚餐。” 
  他送我下楼，在楼栋口我向他道别，他说：“我也不是随便就把陌生女人带回家的人，在这个城市里，只有两个女人进过我的房间，一个是我最爱的女人，另一个是最爱我的女人。” 
  “那你为什么带我来？真的以为我来要钱的吗？” 
  “不是。”他看着我的眼，“因为你的眼睛，照片冲出来的话你就会知道。它是一双很特别的眼睛。” 
  “好啊，那我明天下班来看。”我向前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我好像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谷影。” 
  “谷？” 
  “山谷的谷，影子的影。我是山谷的影子，虽然一样壮大，却没有实质。” 
  山谷的影子？的确是个有趣的名字。我低眉浅笑，“我叫蓝夏雪。夏雪，夏天的雪。” 
  “啊？”他一怔，一刻间眼里闪过情绪万千。
第13章 答应我（5）
  穿过马路的时候还在想他的那一怔，是因为我的名字？不应该是那种吃惊；是因为我的介绍方式？又不大可能。想不通，便不再去想。我拿出手机拨电话，从电话簿里找到柯宇，看着那绿色的拨通按键，不知该不该按。按下去，我又软弱地服从他的意志；不按，又受不了他生气的样子。背景灯都灭了，最终还是按下。无奈地叹气，原来整个人已经不可救药地投入给他。 
  “柯宇……”怯生生唤，但我为何怯？ 
  “有什么事么？”语气冰冷。 
  胆怯就是如此。我按下自己的委屈，换上欢快语调：“我现在就回家，你到家门口等我吧，我跟你去见柯伯伯。” 
  那边顿时温柔：“雪儿，你等我，我马上开车过去，我今天还换了部新车呢。” 
  “好。”我默然。 
  柯宇的新车子很漂亮，我却没心情欣赏，转身进屋。柯宇抓住我的胳膊：“你干什么去？” 
  “我也是刚到家门口，总不能穿这一身去见柯伯伯吧？”我疑惑望他。 
  “不用了。”他将我推进车里，“时间已经不早了，我们赶紧过去。” 
  我无奈地听凭他安排，看着他兴奋的神情，我的心情多少好了一点，他这样急切地将我介绍给他的父亲，一定是想让他肯定我吧。是我让柯宇一次又一次地失望，他的生气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他搂着我的肩膀进门，场景环境一瞬间重叠，当初沛原也是这样搂着我肩膀进入他家。只不过他的手握紧我的肩头，将力量传达给我，还在我耳边低语不要害怕。相比较柯宇更多的是骄傲，仿佛在宣扬我是他的战利品。 
  我开始怀疑他带我来此的目的。 
  我们进到屋里，柯伯伯和沛原都坐在沙发上，他们一齐看我们，我一时难以承载那样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