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里的雪花

 
  “好。不过你这样硬撑也不是办法啊，你先在旁边的床上躺一下吧，如果石伯母醒了，我再叫醒你。”他摸着我的脸，“乖，我可不希望你妈妈还没好你又病倒了。” 
  我将手覆在他的手上，点头：“谢谢。” 
  他将上衣外套脱下盖在我身上，不知为何我感觉现在的柯宇才是真实的。我闭上眼睛，嗅柯宇外套上的味道。我眷恋地闻着那气味，有一股淡淡的香气，这让我想起了沛原身上那浅浅的薄荷味，我曾以为我是离不开那味道的，可我却亲手将它推出我的世界了。我忽然一怔，柯宇身上的味道怎么这么像香奈儿五号？这不应该是男人用的香水啊。我想起身质问他，却发现我根本没勇气睁开眼睛。他一定是在应酬逢场作戏的时候沾到的，一定是的。抱着这种解释我模模糊糊地睡去，脑里满是柯宇的脸孔。 
  混沌的思想里我仿佛看见柯宇走在我面前，我喊他，他却听不见。我快步地想追上他，他却越走越远。我拼命追，他拼命逃。我伸手去抓他的衣角，却始终差一点点。这时沛原忽然出现在我面前，伸出左手摇我的肩，夏夏，你跟我回去吧，我们可以重新在一起的，夏夏…… 
  我的眼睛缓缓睁开，发现是柯宇在晃我的肩膀：“雪儿，石伯母醒了，你快去看看她吧。” 
  我马上起身跑到母亲床前，双手握住她的左手，带着哭腔：“妈，妈，你把我吓坏了，你知不知道？以后不许再这样了，知不知道？” 
  看着母亲疲惫的面容，那是和病魔搏斗过所留下来的痕迹。我知道，她是舍不得我的。她笑了笑：“我没事，都是老毛病了。不用担心。” 
  她的声音听起来脆弱得不堪一击，散在空中便化了。我的泪还是掉下来，虽然我不想在她面前哭，但我仍是忍不住。柯宇抚着我的双肩，低下头在我耳边轻轻说：“雪儿，别这样。” 
  母亲看看柯宇，又看看我：“蓝儿，我不想呆在这里，你带我回家吧。” 
  “那怎么行呢？我不会让你出院的。你要在这里好好休息。”我正色。 
  “我真的没事了，这种病过去了也就没事了，我不想再闻到医院的味道了。”她的眼神有一种幽蓝的光芒。 
  我这才明白，她的无力，是对于这家医院的。因为就是在这家医院，她刚刚失去了今生最爱的一个男人。我马上点头，起身就要去扶她起来，柯宇拦了我一下：“雪儿，你真的……” 
  我打断他：“没关系，在家里我会好好照顾妈妈的。” 
  他听我这么说，也就不再阻拦，跟我一起送母亲回家。到家门口的时候我让柯宇回去，柯宇担心地看看我们：“你一个人真的行么？” 
  我点头。 
  “那好，我就先回去，有事马上打电话给我。”他想吻我，但碍于母亲，他只是摸摸我的头，“你也要注意身体。” 
  我微微笑，目送柯宇离去，扶母亲进屋。刚进去我就急忙说：“妈，你身体这样，就不要上楼了，你先住我的房间吧。” 
  母亲看穿我的心思：“你不要这样，我还没有虚弱到走不动路，上几步楼要不了我的命的。” 
  “妈，你这样说我可要生气了，没错，我就是不想让你住那个房间，我就是不让！”我大声说。 
  “现在我也只能拥有那个房间了不是吗？我住在那里，就能感到他还在我身边，你就依了我吧。”母亲缓慢地吐出每一个字，表情始终是面带微笑的， 
  我看着她的眼睛，那里面所流露出的无奈与伤痛，纠结着所有最浓的爱恋和最深的思念，在无尽的黑瞳里闪烁着微亮的感伤。我仿佛透过那双眼睛看到自己，换作是我，或许也会这样做的。 
第13章 答应我（3）
  我没再说什么，扶着她上楼，不再去想这个决定是对是错。我将她带到那充满蓝色的地方，在有他照片的那个床头，我让她躺下。关上房门的时候我看到她将那张照片贴到胸口。我关上门背靠在上面，头顶在门上，泪往下淌，我想起当初不同意她告之父亲真相的那一天，她离开我房间时的那一眼。她一定很希望我们一家三口可以很开心地相处在一起，哪怕一天也好。但我没给父亲疼我的机会，同样，我也没给自己机会。 
  为了照顾母亲，我在家待了一个星期，柯宇也会经常来看我们。母亲恢复得很快，但体质明显比以前差了很多。我能看出母亲的快乐都是装给我看的，而我也不想再刺激她，没有再提起关于父亲的任何事情。 
  母亲的身体已经没有大碍，她催促我赶快回去上班。那次也是第一次母亲正式与我提起柯宇：“蓝儿，你真的爱柯宇吗？” 
  我没想到母亲会这么问，一愣，既而说：“对呀，我很爱他。”语气却平淡，心里又想到那香奈儿五号。 
  “蓝儿，我知道这么说你会生气，但我真的觉得柯宇对你并不是认真的。”母亲严肃地说。 
  “什么？” 
  “通过这几次见他，我感觉到虽然他看上去对你很关心，但却好像在表演。” 
  “妈，你不要乱说。”我更加心乱如麻。 
  “蓝儿，我比你经历的事情多，看人也比你准，而且很多事情都是当局者迷的。我知道在你心里，他有个很重要的位置。不过，你对他最好不要付出那么多。”母亲说完便上楼去了。 
  经过那次生病，母亲整个人都更加淡定与宁静了，好像一副超然脱俗的样子。我庆幸她能很快地从悲伤中走出来，却没想到又一次犯了错误。 
  门铃响，我跑去开门，我想一定是柯宇，我约了他到家里来吃晚饭。门打开后我有些吃惊，竟是沛原。 
  他看到我惊讶的神情，有些不自然地笑：“我……我来看看伯母。” 
  “你坐吧。”我让他进屋，“妈刚刚上楼去了，还是不要吵她了。” 
  他坐下来，我为他倒了茶。他局促不安地握着那杯子，努力想找到话题却又不知说什么好，我也开不了口。从前，彼此曾经是那样的熟悉与亲昵，可如今，却因为某些事情的界定而说不出话。 
  “嗯。”我不想让彼此都太尴尬，开口说，“你走的那天，妈的心脏病犯了，所以我这几天都在家照顾妈妈，就没去上班。” 
  “是吗？”他忙问，“很严重吗？现在伯母怎么样了？” 
  “已经没什么大问题了，我准备明天就去上班。”我低着头，还是不能很自然地看他。 
  “我说过你不用急着来上班，还是多休息一阵子吧。”他依旧用温柔的目光打量我，“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我看看他，看了一眼就马上移开视线，然后再偷偷看一眼，心虚地接受着沛原的关怀。 
  “没关系的，我一工作就会有精神了。” 
  又沉默了一会，沛原站起身：“那明天公司见吧，我走了。” 
  我正要说什么，门铃就响了，我的心一紧，但还是硬着头皮去开门。 
  果然是柯宇。 
  他没有发现我奇怪的表情，径直走到客厅，一边走一边说：“你妈妈的病好得差不多了吧，不如今天到我家吃饭吧。” 
  他看见沛原，顿时没了话，我看到他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憎恨，却很快就消失了。他哼笑了一下：“哥哥？怎么，你也在这？” 
  沛原看到他时的表情也充满怨气，还夹杂着一些愤怒，但他还是用很平稳的语调说：“哦，我只是来看看我的员工有没有康复，可不可以重新为我工作了。” 
  “这样啊。”柯宇也笑，一把搂住我的肩：“雪儿已经没事了，今天我会带她回家吃饭。我一直想把雪儿正式地介绍给爸爸呢。哥，你不会介意吧？” 
  我极不情愿地听着柯宇的这番话，眉头紧皱。 
  “没什么可介意的。”沛原脸一沉，“我刚刚就准备要走的，不打扰你们了。再见。” 
  沛原说着就向外走，柯宇仍补上一句：“哥，那晚上见了。” 
  沛原侧着脸，语气阴沉：“你最好多考虑一下她的感受。”说完便走了。 
  我这才挣脱柯宇的手臂，双手交叉站到一边：“今天晚上我不想去。” 
  “为什么？”他生气地问。 
  “不是说好了，今晚在我家吃的吗？”我听出他生气，语气立刻软了下来。 
  “可是刚刚你也听到了，我跟哥说我们会去见爸爸。”他依旧很生气。 
  “可是你也没有问过我的意见！” 
  “那你偷偷和他见面又有没有问我的意见呢？！”他将生气的理由抛出。 
  “沛原都说了，他来是想看看我的身体状况能不能够去上班了，我们没有偷偷见面！”我无可奈何地解释。 
  “哼，谁会相信他的鬼话，你们串好话来骗我是不是？你当我是白痴啊？”他蛮不讲理。 
  “你……你这是在无理取闹！”我背过身不看他。 
  “我无理取闹？明明是你忘不了他，两个人偷偷私会被我抓个正着，恼羞成怒了是不是？”他抓住我的胳膊，强迫我看着他。 
  我挣开，推他到一边：“你不要这么疑神疑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