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花的刺

第77章


    掌柜的端了个火盆过来,他吓了一跳。
    “老……老板,拜托你那龟儿子的口头弹能否不要说?我现在最恨这句话了。”李
员外一见老板进来,连忙抢着开口。
    “龟……”掌柜的硬是吞了回去,险些呛到说:“小哥,你是搞啥子?怎么脸垮得
像外面的天气一样?格老子的该不会吃错了药吧?”
    李员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想:“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要四川人不说龟儿子、
格老子这两句话,恐怕和要他们不吃饭一样难。
    “好了,好了,你把火盆放下,赶快弄些吃的来,废话少说成不?”李员外没好气
的说道。
    掌柜的放下了火盆,又再到后头忙活,一面走一面嘟嚷:“搞啥子名堂?以前每回
来的时候总是笑嘻嘻的,人喽,就是不能有钱,一有钱就变喽,龟儿子什么了不起的,
只不过换了一身新衣,骑了匹老掉牙的马。”
    李员外和绮红当然听得一清二楚。
    只不过李员外险些气炸了肺,绮红却笑得如乱颤的花枝。
    莱是风鸡、风鸭、卤豆干、卤花生。
    酒却是淡得只闻出酒味,压不住酒瘾的渗水高粱。
    好在李员外没酒隐,要不然他真会掐住掌柜的脖子破口大骂,因为他最不能忍受的
就是受人欺骗。
    稀哩呼噜的干一大碗面后,他自个生着闷气,用筷子一颗颗的挟着花生米往嘴里送。
    雨仍然下着,丝毫没有停的意思。
    阴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李员外沉默了好久后,终于抬起头望了望绮红,又望
了望坐在一旁的老掌柜,也不知道说给谁听。
    “这雨真烦人,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
    掌柜的逮到机会,显然他已憋了好久,立刻接口道:“是啊!格老子的,这条路人
本来就少,现在可好今天开门到现在只来你们二位,龟儿子雨要再不停,干脆早点关门
睡觉算喽!”
    笑得有些捉狭,老掌柜道:“小哥,你真的发财啦?!我就知道有一天我会发的,
不,不你会发的,谢喽,我一看到到你就猜到财神爷进门,喜从天降,喜从天降……嘿
嘿……”
    这老头多话,李员外可是早就知道,却没想到他把自己拍得那么离普。
    摇了摇头,李员外心想:他妈的,老小子瞧你说得眉飞色舞,还不是想我荷包的银
子,刚刚还说我没什么了不起,现在一听我酒茶钱加倍,娘的,立刻就换了一付嘴脸,
你可真现实啊!
    老掌柜又道:“小哥,你如今做得哪行呀?妈个巴子,一身光鲜不说,还弄个大帽
子,是不是怕人抢啊2”
    这是什么话?
    李员外真有些后悔耐不住寂寞非要和他搭讪,早知道他会说出这种屁话,还不如闭
上嘴听雨来得清静。
    “我……我在亡命。”李员外气道。
    没有惊讶,老掌柜道:“我想也是,要不然怎么有人肯出十万两银子的花红……”
    李员外这回却真的被噎到了,他拿起桌上的茶“咕嘟”灌子好几口后,才哑着嗓子
道:“你……你是谁?你……你又怎么知道?……”
    掌柜的笑了,笑得有如一只老狐狸。
    李员外到今天才发觉到一个人居然会笑得那么得意、那么险。
    掌柜的不再佝楼,他的眼睛亦不再有一点没睡醒的样子,甚至他现在给人的感觉变
得十分高大,而他的眼睛就像一只狮子。
    一只饿了一个月,而发现了一只又肥又大又跑不动的猪,只能等着被自己饱餐一顿
的狮子。
    “我?我是这的掌柜呀!你不是来过我这好多回吗?怎么会不认识我?”
    试图站起,更试图伸手人怀摸根绣花针,李员外惊骇欲绝,因为他已发现自己现在
除了嘴巴和眼珠子能动外,全身已软弱瘫痪。
    看了一眼仍坐在那露着惊疑表情的绮红,掌柜的回过头道:“唉!我等了整整一个
月零十天,总算等到了你,我这虽然是小店,可是每天总有许多人来这吃饭,这么大的
消息我又不是聋子怎么会不知道?对不起的很,那是十万两,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你
想想看我要有了十万两银子,我可以做好多事,妈个巴子,第一,我要“骑鹤上扬州”、
第二,我要买一座好大好大的庄院,第三……”
    李员外费了好大的劲,蓦然吼道:“你最好死在女人的肚皮上——”
    走过来,掌柜的用手轻轻拍打李员外上的脸颊,他收敛起笑容,凶狠的道:“何必
发那么大的火呢?活财神可比死财神值钱,你这龟儿子总不愿我现在就把你宰了吧?”
    财神爷?李员外到现在才明白自己不但是个员外,还真真正正的是座财神爷。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叹息了,他更懊恼怎么早没想起这码子事,毕竟这掌柜的
见过自己好多回,他又怎能放过自己?
    “你……你怎么知道我还会再来?”李员外虚弱的道。
    “等唆,莫说等一个月又十天,格老子的就是等一年又十个月我也要等啊!”掌柜
的好整以暇的道。
    “你……你真有耐心……”李员外泄了气道。
    “当然喽,年纪大的人只有这点好处。”
    “你……你预备……预备把我送……送到哪去……”李员外的舌头亦逐渐僵硬道。
    “我也不知道,听说只要在任何城楼上点三盏红灯笼自然有人会来接头,格老子的
希望是真的,我猜你一定也知道这回事,可不可以告诉我?”
    “我……我告……告诉你?你……真是个……龟儿子……”李员外说完了这句话后,
全身只剩下眼睛能看东西外,身体各部已如死人般的僵硬。
    江湖险。
    江湖道更险。
    只因为人心险,才造成了江湖险。
    连一个终年守着一片鸟店的掌柜,都能险恶到这种地步,那么江湖道启能不更险?
    “谁要你是李员外?谁又要你偏偏又到了我这来?”掌柜的搓着双手,喜上眉梢喃
喃道:“妈个巴子,你可不能怨我,要怨只能怨出花红要你的人,嘿嘿……”
    他无视一旁的女人,在他想一个娘们还能有啥作为?
    “李员外?”绮红原本已够惊骇的心,在一听到这名字时,更大大的震动狂跳。
    她当然明白这个掌柜的不是个好东西,她更明白现下最好就是假装没看到这一切。
    可是当她知道被迷倒的人,竟然是李员外后,她不能沉默,也不能没有动作。
    因为她记得“快手小呆”和她说的每一个名字、每一句话、甚至每一个字。
    她更记得李员外和那个人不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更是一对连心连意的好朋友,
虽然这对朋友中间有着许多难以解开的结,和许多串连在一起的误会,但她明白“快手
小呆”绝不愿看到李员外就这么的被这糟老头出卖。
    “掌柜的,我希望你能救醒那个人。”绮红鼓足了勇气道。
    有些难以相信,亦像听到一个疯于说话一样,掌柜的霍地转过了身,眨着眼睛道:
“臭娘们,你刚刚说什么?”
    “你……你应该听得很清楚,真的,我是说真的。”绮红被他的态度吓了一跳,却
仍镇定的道。
    嘿嘿阴笑了数声,掌柜的仔细的再重新端详这位毫不起眼的女人。
    朴素的穿着、朴素的一张白净脸,很难看出多大年纪,却无疑是个美丽的女人。不
是个江湖女人,更没有疑眼的兵器藏身,丰满的身躯凸凹有致的曲线,渐渐的,掌柜嘴
角又现出笑容,只是那笑容带着淫秽、肮脏。
    人不能做坏事,尤其不能做坏事的时候被人发现。
    因为通常一不做、二不休的事情发生,都是在坏事被人撞破的时候发生。
    绮红久处深山,远离尘事,更难体会人心险恶。
    可是她现在已发现到这个刚刚陷害了李员外的糟老头,他的眼睛带着邪意、淫秽。
他的表情更透着诡异、怕人。
    “你……你不要过来,我……我会武功……”绮红色厉内荏道。
    掌柜的却色胆包天笑道:“奇怪,格老子的刚刚怎么没发现你这个娘们长得不赖?
嘿嘿……你还蛮懂得唬人,你会什么武功?我看是床功吧……”
    绮红的脸已红,她几曾听过这么下流的话?
    她又怎么想得到这种话竟然会从一个老者口里说出?
    就算她再看完一书库的书,恐怕也没有一本书能告诉她人坏起来的时候是那么肮脏
与龌龊。
    这就是人类?这就是人的世界?
    她望着一步步的逼近的人,心里叹息。
    如果这就是人的世界,如果外面的人都是一肚子坏水,她宁愿一辈子不出山。
    可是她实在忘不了他,也割舍不了那种刻骨铭心的思念。
    她想他的时候,泪水滑过两腮。
    她想他的时候,内心一阵阵的抽痛。
    她想他的时候,才知道山中岁月的寂寞已非她所能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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