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竟敢如此年轻

第8章


“您骗人。刚才,我分明看见了您的眼角有泪花。” 
  “是吗?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从来不哭,现在老了,想哭都哭不出来。”走出电梯,这个自诩老了的女人丢下这样一句话后,径自走向了一部红色的“法拉利”轿车。一位年轻的保安候在一旁,为她打开车门:“四姨,您请!” 
  四姨?就是传说中的集团老总?艾米确信自己没有听错后,大吃一惊。这个很少在公司露面、自己从没见过的神秘女人正是四姨。在此之前,艾米想象她应该是被这座写字楼中哪个有钱主儿抛弃的半老徐娘;或者根本就是为生活而来、求欢不成的红尘女子。 
  这天晚上9点,安安又准时出现在了“非常假日”那张固定的吧桌前,他要等果果来喝他面前的这杯日本碳烧咖啡。他不再喝那种烈性的白酒,是源于自身金钱的窘迫和难以名状的自怜。在他的记忆中,15岁那年,第一次冒失地推开汉口酒吧的那扇门,他觉得他只是一只来自家乡的土跳蚤,不过是为了生活而已。如今来这里的人,都被各自的身份精细地划分了,男人大都风度翩翩,言谈举止间无不透露着满怀金钱的富足,而女人则普遍带着暧昧的风尘,在一掷千金的平静和觥筹交错的喧闹里,呈现出每一片妖媚状的景色。 
  安安就是在这样夜色很深的时候,看着人们脸上飘忽的神情,陷入幽暗的烛光中。然后,用一杯配制的五彩缤纷的酒水给自己浇愁。安安心想,什么时候我也可以守住一支红烛,以沙漏的方式,细细地过滤这光滑无比的笑声呢? 
  安安有过的,那是果果从网上走到网下、从北京来到武汉之后。现在,他又坐在那张熟悉的吧桌前,满怀祈盼地凝视着这个熟悉的舞池。他多么希望从人头攒动的海洋里,浮出她顽皮的笑容、活泼的倩影啊。安安曾经不止一次地告诉过自己:不要这样天天想她,你是什么,你是一只混迹于黑夜中的土跳蚤!不要让她完完整整地占据了自己的心灵,不要让她弄得魂不附体、六神无主。可又如何能制止这情感的烈焰、思念的潮水呢? 除非你不是安安! 
  安安还坐在那张熟悉的吧桌前,一群侍应生簇拥着一位丰韵的女人走近了。“还记得我吗?”女人就势坐在对面的一张被侍应生拉开的吧凳上,冰冷如水。安安抬起头,知道她是那个凌晨开车送他在新宜酒店住过一晚的女人。 
  他朝她点了点头。 
  女人说:“我叫四姨,哦,我喜欢他们这么叫我。”她朝身后的侍应生扫了一眼,几个十八九岁的男孩子就异口同声地唤她“四姨”。   
  上帝的机器(2)   
  “你多大?要人叫你四姨?”安安觉得有点恶心。 
  “你不管我多大,你看我50够不够?别的女人最忌讳年龄,我不忌讳,就50!”四姨的言语中透着阴森的杀气,可安安听起来好笑。 
  “看你也就30多岁吧,你是这个酒吧的老板还是老板娘?”安安眯着眼睛问。 
  “这个酒吧是我弄的,好玩而已,就是朋友来了有一个地方坐坐。”四姨根本不去在乎安安的态度,继续用那种自大的口吻说,“来我这儿的人不是失恋的,就是相恋的,你是失恋的。” 
  安安在酒吧做了7年,也见过形形色色的顾客,他不想对她多说。 
  四姨盯着安安。“有人说爱情是个甜蜜罐,也有人说爱情是把双刃剑,我说爱情就是一堆大便,刚屙出来时是新鲜的,时间一长又臭又硬。” 
  “你这个人外表雍容富贵,作事积德行善,怎么张口就这般俗不可耐呢?”安安耻笑了起来。 
  “对了,不管你怎么说,就这样开心才好。”四姨依然保持面若冰霜,没有一点愠色。她点燃一支烟,朝天空吹了一口。“我知道你过去在酒吧干过,也知道你现在在等一个人,这样吧,从明天起你就是‘非常假日’的正式员工了,怎么样?” 
  四姨又在用那种阴森的、自大的眼神盯着安安,这使安安吃惊不小。 
  果果在天安酒店等候曲宁,客房门口每一次路过的脚步声,她都以为是曲宁。她就这样一直等过了整整3天。当她尝试着拨通她现在已经非常熟悉了的那个寝室电话时,她终于明白,曲宁这小子再也不会回来了。曲宁的同学在电话中告诉她,曲宁已经搬回家去住了,有小车来回接送他上学和放学。 
  果果烦透了。走在大街上,她逢人便问:“武汉有什么好吃的吗?”那些人就告诉她“武汉汤包”、“武汉热干面”,还有“武汉豆皮”。她一一吃过之后,把嘴巴一抹,我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味道哇! 
  “武汉有什么好吃的吗?”果果逛到吉庆街,不等她开口,一群小食摊主就围了上来,七扯八拉。果果开始有点害怕,以为黄昏未到就遇上了一群抢劫的,当她知道这是摊主们拉客的惯用手段后,立即露出了一脸的坏笑。“我这就住下来,一家一家地吃,把吉庆街吃个遍,行了吧?” 
  果果真的找了一处露天餐桌坐了下来,她要了一份“爆炒田螺”和一瓶“武汉东啤”,独自品了起来。慢慢地,她还真品出了一些味道,这“爆炒田螺”辣中透香,香中藏色,就像自己的性格一样,一般人是享受不了的,凭你曲宁就享受不了。不过,话又说回来,这“武汉东啤”比“北京燕京”要好,泡沫少,味儿正,口感纯,像那个曲宁,是刚刚出瓢的鲜酿,这样的鲜酿,也只有我果果才敢不醉不休啊。果果用牙签从螺壳里挑出一团螺肉,迅速送到嘴里,连称“好吃好吃”。她的呼声,招来了一批卖花的小女孩和卖唱的歌手、乐手。 
  一个40多岁的萨克斯手第一个抢站在果果的面前。“小姐,来首曲子凑凑兴吧?” 
  果果抿了一口酒。“你会吹奏哪些曲目呢?” 
  “小姐想听哪首曲目?在吉庆街,没有我‘东瓜’不会吹奏的曲目。”“东瓜”自鸣得意地说。 
  “是吗?”果果想都不想,就脱口而出,“那就来首The Smashing Pumpkins《The Macbines Of God》?” 
  “小姐,你不是在开玩笑吧?”“东瓜”听都没听说过这么古怪的歌名。 
  果果又往嘴里送了一团螺肉,她说话的声音因此而显得含混。“那让我来告诉你,这是烂南瓜乐队演奏的《上帝的机器》,你就来萨克斯的那部分?” 
  “东瓜”傻了眼。“小姐,你饶了我吧!” 
  果果边吃边说:“那哪成呢,在吉庆街,你不是没有不会的曲目吗?这样吧,你就来段最土的《回家》,凯丽金的。” 
  “东瓜”知道今天遇到高手叫板了,只好硬着头皮,吹奏了一段稀稀拉拉的《回家》。不等曲终,果果抬手让摊主结帐,一瓶啤酒、一盘烧菜,要了180块。 
  “东瓜”收起萨克斯,上前讨好地说:“收多了,他宰了你!” 
  果果凑近“东瓜”,“东瓜”受宠若惊,以为她要说声“谢谢”。于是,连耳朵都竖了起来。 
  果果大声地说:“我高兴被宰,怎么着?他这酒,他这菜,比你值!” 
  说完,她扬长而去。吃完这顿饭,果果去迪吧,凌晨1点找陌生人唱卡拉OK,唱完卡拉OK再自个儿去看电影,看完电影再找一个陌生人打电玩……当她筋疲力尽走出游艺室时,已经是第2天黄昏了。 
  先旗上楼开门,第一次看见桌上没有他期待的饭菜。他蹑手蹑脚走进里间,从后面轻轻抱住她,吻她的脖子。“老婆,你是不是很累呀?” 
  她不作声。 
  再吻她的脖子。“嗯,老婆辛苦!公司很忙吗?又接了订单?喔,你要注意身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啊……” 
  先旗摇晃摇晃,不停地唠叨。 
  她还是不作声。 
  “你生气了吗?为什么今天不理我?”他用力去扳动她的头。 
  “哇”地一声,她大哭起来。 
  “怎么是你?”先旗惊愕得目瞪口呆。 
  他急忙开灯,发现果果坐在席梦思上,背影弯曲。他也猫着腰,慢步踱到果果的面前,没有看见她有一滴眼泪。   
  上帝的机器(3)   
  果果猛然转身,索性一屁股弹坐在地上,继续假装大哭。她边哭边说:“他不要我了!他要做花心萝卜了!” 
  “谁呀?是那个曲宁吗?你不是和他在一起的吗?你不是说再也不回这里的吗?”先旗又想气,又想笑,发出了一连串的疑问。 
  果果腾地跳起来,她感觉先旗这是在耻笑她。于是,气急败坏地大叫:“好你个先旗,没良心的小东东!当初不是我可怜你,你今天会有艾米做你的老婆,疼你吗?” 
  先旗“嘿嘿”一笑。“误会!误会!我哪能不管你呢,我这就去把曲宁抓回来。” 
  “哼!操他妈!老子不要他了!”果果放低了声调,就连先旗也听出了其中的名堂。 
  “就是、就是!不要他了!为了报答你给我找了一个好老婆,赶明日,大哥也送你一个好老公,比曲宁好多了。”先旗打趣地说。说完,他又话锋一转,语气极其严肃:“果果啊,今晚的事,你可千万不能对艾米说呀!” 
  果果根本不会去顾及先旗的忧虑,她下楼,在杨柳村的出租楼前寻找艾米。在两人相见的那一刻,果果劈头盖脑地对艾米说:“你得把先旗还给我!”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