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四大名捕

第65章


他的鼻梁高挺,眉色很重,眼睛黑白分明又很狭长,衬着白皙的面庞,自书卷气息里透出一种无法掩盖的英气来。
  小曲用袖子擦了擦棚下最靠近路边的一张凳子,笑着说:“爷,您请坐。”老二端了一张托盘过来,盘子里是刚刚沏好的茶跟三个粗瓷茶杯,低垂眉眼道:“三位客官,请喝茶。”他刚刚靠近书生落座的那张桌子,小曲已经挡在他的面前喝道:“我们爷怎么会喝这种东西,端走端走。”
  “小曲,现在咱们所处的形势已经剧变,你还看不出来么?”书生叹息着,语气里有抑郁,更多的是不甘。“爷,无论什么时候,您永远是小曲眼里的镇边……”
  “喀喀、喀喀——”老头子用一阵干咳打断了小曲的话。书生淡淡一笑,接了老头子倒好的茶,握在手里沉吟,却不凑近嘴边去。
  “爷,奔了这半夜,你也累了。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老头子低声地说。他的腰已经开始佝偻,走路也显得腿脚蹒跚,这样的老人家应该是再经不起车马颠簸的了。“老拳,辛苦你了,想不到你跟了我这八年,到头来仍然不得安宁,仍然要浪迹江湖——”书生有些感慨地道,他望着杯里淡青色的茶若有所思。
  “爷,您老人家太自谦了。老拳这条命都是您捡回来的,您这么说可不是要折杀老拳了。爷,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待咱们进了京,会合了大龙头,一切都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老拳饱经风霜的脸微微开始泛红,当他提到“大龙头”这三个字的时候,似乎看到了全部希望之所在。
  “呵呵……”书生苦笑了两声,抬眼向南方望了望。那个方向当然应该是楼阁重重的京师。他想到京师里高居三十六条瓦子巷之绝顶“青瓦台、摘星楼”的那个奇女子时,心里掠过一阵淡淡的甜蜜。随之,又是一阵痛彻心扉的苦涩。
  “东山再起?不错,如果这一次我逃得此劫,以后的路是该重新开始了!”他低声自言自语。小曲一直紧紧立在他身后,目光不时打量着仅仅隔着几步远的另外三个人。他知道对方绝对不是寻常茶客,早就存了戒心。
  此地距离京师尚远,前路上有几多风霜、几多艰难?一杯茶虽值不了几个钱,但至少可以驱赶几分清晨的薄霜寒意。也就在那一瞬间,老拳跟书生之间猛然对了一个眼神。一切,都在眼神交错的不言中。书生停了正送向唇边的茶杯,低声向那矫健的少年说:“小曲,奔忙了这半夜,你也过来喝杯茶暖暖身子吧?”小曲跟老拳虽然是他的下属,但他平日里待两人如同自己的子侄跟兄长,决没有主仆之分。
  一转侧间,他左胸怀中突然触到一件硬邦邦的物事,忍不住探手入怀,用力捏了一捏,嘴边露出一丝甜蜜的微笑。那件东西是一个沉甸甸的银镯子,他已经看过、摸过千百次,甚至闭上眼睛也能想象得出镯子上雕琢着的古朴的花纹。“镜花、镜花……”他依稀记起那个送给自己这只镯子的冷傲女子清清楚楚地说过:“从今天起,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就是三十六条瓦子巷里所有姊妹兄弟们的事。”
  这句话,无论多久,他一念及此,胸膛里便有一股热流缓缓涌动。他在心底里默默叫着那女子的名字,似乎那个名字代表了一种崭新的希望。
  小曲向桌子前走了两步,双手捧起一杯茶,刚刚要向嘴边送,蓦地大叫起来:“咦?这是什么东西?”他食指向茶杯中一挑,已经将数片粗大的茶叶弹在桌面上。老拳瞪大了眼睛只一望,已经惊得几乎要跳起来。每片舒展开来的褐色的茶叶上,都蜷伏着一条指甲盖长短的紫色小虫,正在缓缓蠕动。“那是什么?”老拳也惊惶地叫了一声。他方抬眼,已经有一张镔铁虎爪扑面而来,飞抓他面门,正是粗壮的老三。
  老二已经在那盏茶里下了蛊虫。他昔年曾深入南疆苗地,跟一个苗家女子学过驱虫下蛊的手段。可惜,舒自卷机警,早就识破了他的伪装。
  恰在此刻,左侧一个山坳里砰地一声飞起一道七彩烟花,飞上天空足有七八丈高,然后向四面炸开,像是蓦然盛开了一朵艳丽的花。“动手吧!”大胡子喝叫起来。他知道那道烟花代表了一个京师六扇门里赫赫有名的人物,此时在拜天岭出现,自然是为了捉拿朝廷通缉的要犯舒自卷——也即是老拳跟小曲簇拥的这位洒脱书生。
  “大胆!”黑衣的小曲急叱。一晃眼间,泰山四虎中猥琐的老四已经扑到了他的面前,一抖链子枪,刺他心口。“咯”,一声脆响,小曲反手拔了背后的铜箫挡开链子枪一击。
  “舒大人,咱们兄弟在这里迎候你已经多时了!”大胡子旋身而起,双手擎着一把鬼头大刀,向舒自卷大步踏进。他本来对伏击舒自卷并没有十足把握,但那道烟花信号给了他有恃无恐的勇气。
  “嘿!阁下可是鲁南的泰山四虎卢家兄弟?”老拳急促地道,“我们舒大人跟贤昆仲并没有什么过节,何苦要向大人下此毒手?”他跟舒自卷在登州府八年,对鲁地的武林人物都有所耳闻。
  “哼哼,过节?以前我们兄弟巴结舒大人还巴结不上呢?又怎么敢说什么过节不过节的?”大胡子再踏近两步,眼珠子一瞪,恶狠狠地道,“只是,相爷要擒拿舒大人,我们这些属下又怎么敢说个不字?”
  大胡子向远在山坳那边犹然没有散尽的烟花指了指说:“舒大人,我对您为何事得罪了相爷并不感兴趣,只是相爷有令要咱们兄弟请你马上入京师参见。我们兄弟只是办事的,舒大人可不要令咱们为难。”他话里虽然有个“请”字,但神态间早就把舒自卷当成了阶下囚。
  那烟花带着惊艳的璀璨缓缓坠落,牵引舒自卷的目光。他犹记得当年跟沈镜花在上元夜的摘星楼看烟火,那时两个人还没有经过这许多变故和沧桑,心情也是最甜蜜融洽的。那时的烟火可曾有今日之寂寞孤凄?
  他当然也知道烟火代表的是京师六扇门里的一位大高手,也是法眼无情的铁腕人物——独眼鬼捕图亭南。“他是为了自己而来么?”想到独眼鬼捕在六扇门里的声威跟名号,舒自卷心里陡然觉得一阵森寒。
  “很好。”舒自卷缓缓站了起来,拂了拂衣衫上的征尘。“该来的躲不了……”他的目光中满是萧瑟,放眼远山,竟丝毫没把敌人放在眼里。 
  老二手里已经抓了一条又细又黑的烟袋杆子,一个跨步中宫踏近,点击舒自卷乳下穴道。以他的算计,己方武功最高的两人合击舒自卷,必定有六成以上的胜算。而且,那道烟花信号已起,只要缠住舒自卷,待到独眼鬼捕杀到,自家兄弟已经立了首功一件。
  舒自卷腰间悬着长剑,只是他孤傲到不屑于向泰山四虎这样的江湖上寂寂无名之辈拔剑。大胡子刀光霍霍,眨眼间把舒自卷退路封住。他的刀走的是刚猛的路子,一旦展动,快如霹雳奔雷。“爷!”老拳在叫,只是无法分身来救。至于激战中的小曲更是无暇分身。
  “斩了!”突然有人沉郁地叫了起来,如春天第一声炸雷,震得战斗着的七人耳鼓都是一痛。而感受最深的该是猥琐的老四。他觉得这声音就在自己耳边,那人唇里吹出的气息都直扑在自己耳朵上,痒痒的。
  “啊——”老四蓦然一惊,颈后有凉风呜地吹了过来。等那柄雪一般亮的巨大斧头一招斩断了他的脖颈,人头滚落之时,老四的那声惊喝犹未落下。那发出断喝的人正是方才茶寮里的掌柜老姜头,但此刻他双手握着一柄七尺开山宣花斧昂首而立,早将乡土气息一扫而空。
  随着老姜头出声斩敌的那声喝,平地之上迅速冒出了十二个手握七尺开山斧的布衣汉子来,封住了泰山四虎中大胡子、老二跟老三的去路。
  小曲跟老拳愣了愣,立刻醒悟到来的人是友非敌。而且他们自老姜头持斧而立,状如天神的神勇姿态也想到了一个江湖上隐匿已久的人物来。大胡子的刀已经无法再砍出去,只怕这一出刀,没斩到舒自卷,自己先要被砍成十七、八块的了。
  “阁下何方高人?何苦跟相爷过不去?”他先抬出权相这顶帽子来压对方。老姜头并没有理睬他,反倒是向舒自卷弯腰致意:“舒大人受惊了。”
  舒自卷面容整肃地还礼,“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阁下当是数年前就退出江湖的姜子牙姜老先生?穷途末路之人舒自卷多谢姜老先生援手。”
  老拳心里一凛。他自然知道“十三魔斧”姜子牙是昔日魔教十大法王中的高手。魔教被白道诸派联手剿灭,麾下的人一朝星散,这姜子牙也无声无息地失了踪迹。
  姜子牙绽唇一笑,饱经风霜的脸现出几分光彩:“想不到我们离开了这么多年,舒大人还是一口便叫出了我们的名字——”他突然低声自语道,“一入江湖,岁月星霜。我们谁又能安然退得出这江湖的是是非非?”
  “你、你们……得罪了相爷,恐怕、恐怕……”大胡子还要再说什么,被姜子牙尖锐的眼神一刺,把余下的威胁的话都咽回了肚子里去。姜子牙傲然向舒自卷道:“舒大人,我等受京师青瓦台沈大龙头之命,特在此拜天岭等候大人,杀敌除奸,并再护送大人一程。”
  “是镜花——是她?”舒自卷失声叹息,眉宇间不知不觉漾起一丝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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