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良之年少轻狂

    “叫宇浩。”叶展说：“宇哥说了，黑道之王是你们两个人的。”
    “什么嘛……”
    我随口说的轻松，可谁知道电话这端的我泪流满面。泪光恍惚间，我仿佛看到那个大雪纷飞的日子，城南城北的街道上那一长串犹如星辰般数也数不清的红灯笼……
    宇、浩两个字穿过城南城北，延绵足足数十里，这个地方是我们的天下，我们的世界。
    半个月过去以后，北园已经彻底进入正轨，黑虎帮的势力遍布整个城区，宇城飞也成了实实在在的黑道之王。黑虎帮的高层也做了一番调整，叶展不再是一堂之主，而是成为真正的二当家，元少顶替叶展成为那支分堂的新任堂主，其他则没有任何变动，苗文清和砖头还是文武护法，黑虎帮也还是八个堂主。
    兼并城东、城西的势力后，黑虎帮的成员又经历一番暴涨，每个分堂达到四百人左右，八个分堂就是三千多人。这个数字的含义，就是说这个城市捞偏门的后生里，有八成都属于黑虎帮了，是北园城当之无愧的第一势力。只要黑虎帮不从里面溃烂，只要政府不下黑手，外界势力是断断无法攻破黑虎帮的。
    不光是黑虎帮处理后事，北园市的政府也要处理后事。经过半个月的封城，信息总算是没有暴露出去，而且也成功的瞒过了本市的居民，让他们相信那天确实只是发生了一场上百人的混战，死了两个人，伤了十多个人，而且现在这些黑道势力已经完全被清除了。市民们开始正常的生活、正常的娱乐，天真的以为这个城市没有黑道，警察能够摆平一切。
    解封以后，铁块也去筒子楼接了袁晓依。在筒子楼，他拨通了我的电话，并且把电话递给祁大爷。祁大爷已经知道了荣老爷子的事情，整个人都变得有些狂躁不安。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祁大爷嘶吼着说：“他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
    我无言以对。我该怎么告诉他，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他一样淡泊名利？
    祁大爷活了大半辈子，突然发现自己心目中的信仰和神像倒塌，自己一直以来所做的事情其实只是个笑话，这其中的失落感和溃败感也不是我们所能够理解的。祁大爷在吼过N次“为什么会这样”之后，电话里传来“砰”的一声。过了一会儿，铁块的声音传来：“祁大爷把电话丢了，然后把自己关进了房门。”
    我紧张地问：“他没事吧？”
    “大概会很难过吧。”铁块说：“我会让其他住户关照他的。明天我就带袁老师回去，你就在那间旅馆等我，到时候咱们一起到叶家去。”
    “好。”
    接着，铁块又把电话递给袁晓依。我和袁老师说了会儿话，她又把电话递给李文娟。
    美女姐姐满是失落和抱怨：“怎么就要走啦，我以后都没个伴了。”
    “嘿嘿，要不你和袁老师一起来吧。有叶家养着你们，一辈子吃喝不愁的。”
    “哎，还是算了，我习惯在筒子楼住了。”美女姐姐说：“对了王浩，听说你在外面混的挺好吧？你帮忙劝劝李文超，别让他混社会了。”
    我问：“怎么啦？”李文超一直跟着十三太保，这会儿也是黑虎帮的正式成员。
    “你说怎么啦，混社会多危险啊，整天打打杀杀的。”
    “行，我想办法给他谋个差事，不让他打打杀杀的了。”其实黑虎帮现在是北园市第一大势力，哪里还需要再打打杀杀的，不过和美女姐姐也只能这么说了。
    第二天，铁块果然带着袁晓依来到新香。袁晓依看见我特别激动，两只手摸着我的头上看下看，不停问我：“你没事吧？你没事吧？”之前北园发生那么大的事，她确实担心坏了。我倒是无所谓，不过我就怕铁块看见我俩这么亲昵，回头一枪把我给崩了。
    我小心翼翼地看着铁块。铁块依旧微笑着露出一口的大白牙：“我没看见。”
    接着，我们就直奔叶家。新香有座佛山，山上有座石雕大佛，身长足有数十米高。而叶家的别墅，就建在佛山脚下。说是山脚，却也能俯视整个新香市，之气派自然不用多说。
    之前我也去过北园周家的别墅，而且也身为北园城半个黑道之王，此时此刻的我没有丝毫怯场，大大方方的和铁块、袁晓依一起走进别墅。让人讶异的是，袁晓依也没有丝毫紧张，反而露出一种女主人的气度，让人不得不赞叹这世上果然是有天生就镇得住场面的人。
    叶雨辰迎了出来，模样还是和以前一样帅气。不过和过去相比，他少了几分青涩，多了几分稳重，身上带着一家之主的威严。见到袁晓依时，却又露出少见的温柔。他轻轻地把袁晓依搂在怀里，在她额头上如同蜻蜓点水一般吻了一下，道：“辛苦你啦！”眉眼间都是温柔的笑意，让我这个在一边看着的男人都有些感动。
    就这么一句话，袁晓依一直绷得很紧的神经终于崩溃。她的泪水猛然流了出来，用力地抱住叶雨辰，捶打着他的背：“那么久，你让我等了那么久！”
    叶雨辰将她抱得更紧：“对不起，我们下个月就完婚。”
    袁晓依在叶雨辰怀里哭了个够，才缓缓地站直了身子擦着眼泪。叶雨辰还是笑着，但我看出他的眼神中满是沧桑和疲惫，却也隐隐藏着幸福。
    叶雨辰伸出手，说道：“兄弟，谢谢你。”
    “没什么，举手之劳嘛。”我也握住他的手。
    叶雨辰让保姆送袁晓依回房休息，我和叶雨辰则坐在客厅聊天。铁块把北园的事说了，叶雨辰一脸吃惊，声称完全没想到称霸北园能有这么快的速度。像他们叶家，当初经过十多年的努力，才成为新香一个比较重要的势力，就这样还和另外一个势力相互遏制。
    “不过现在好了。”我说：“你们叶家也一统新香了。”
    “唉，这其中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了。而且直到现在，也没将余孽彻底清理干净。”
    “慢慢来嘛。”
    就这样，我在叶家住了下来，算是过着世外桃源的生活，没事就上山拜拜佛，跑跑步。铁块是每天都锻炼的，但我完全跟不上他的训练强度，而且和他一起有种挫败感，所以我喜欢单独行动。一般情况下，我都是跑到山顶，绕着大佛跑一圈，然后再顺着山道跑下来。
    有那么一天早上，我心血来潮地翻过山去，想看看山的那面是什么。一条泉水横贯山沟，我顺着泉水往下奔去。春天已经到了，处处都开满了鲜花，红的、紫的十分漂亮。我畅快地跑着，挥汗如雨，一点都没觉得累。跑着跑着，突然发现前方有一片硕大的山谷。山谷中开满了鲜花，而仔细望去的时候，却令人毛骨悚然！
    那丛丛的鲜花之中，竟然矗立着一个又一个的墓碑，粗粗望去竟然有数百个之多！
    这里，竟是一片陵园！
    或许是被这姹紫嫣红的鲜花吸引，或许是被这恰到好处的阳光吸引。
    不知为何，我竟然鬼使神差的走了过去。
    没用多久，我就来到了这片陵园的前方。从时间上看，我发现有不少墓碑都是新的，从去年到今年一直都有，但是这些墓碑就占了数十个之多。
    “他们都是和齐家对抗中牺牲的兄弟。”
    身后突然响起声音。我扭头一看，竟然是叶雨辰来了。
    “哦，我不是故意……”
    “没事。”叶雨辰说：“这里不是什么秘密禁地。公然把陵园设在这里，也是想给大家起一个警示的作用。如果能有一份正常的生活，千万不要出来混社会，因为代价可能是死。”
    我没有说话。
    叶雨辰往前走去，我也跟在他的身后。我们经过一个又一个的墓碑，像是经历了许许多多的生生死死。从墓碑的时间上来看，这里每年都会埋葬新的死者。这一行的死亡率，确实比这世上任何一个行业都高。
    “其实这里起初不是叶家的陵园。”叶雨辰一边走一边说：“是新香市一个比较老牌帮派的陵园。那个帮派曾经差点一统新香，可惜那个帮派老大最终还是没能逃过法律的制裁。”
    我点头，表示理解，从来没有哪个势力能够永远的存活下去。
    “你看，就在这。”叶雨辰拨开一束草丛，露出一块有些斑驳的墓碑来。
    恶狼帮帮主周明之墓。
    “新香黑道曾经的传奇人物。”叶雨辰呼了口气：“可惜最终也不过是化作一簸黄土。”
    不知为何，我看到这块墓碑时，心底竟然没来由的生出一份尊敬来。我不认识周明，也不了解他的故事，却忍不住弯下腰去，深深地鞠了一躬；接着又从旁边采了一束花，轻轻地放在周明的墓前。
    “我了解你的意思。”我说：“有生之年，还是早点退出黑道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