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名状的赛博朋克

    能够预防疫病感染的药剂最初发现时维吉尼亚就在场，她记得很清楚，当时还旁观过一场简短的测试。
    尽管自己不是医药行业的人，但维吉尼亚对其也不是全然地陌生。
    在她的印象中，这一类的药剂想要彻底完成并进入投产阶段需要经历的步骤可以说相当复杂，先期的测试与实验就需要大量的时间。
    谁承想防疫所实验室这边连一周时间都不到便宣布研制成功，很难不让人感到诧异。
    事实上正如维吉尼亚所想，实验室研制的药剂只是在这些研究人员面前展现了自身的价值而已。
    “这其实是一场意外导致的结果。”
    纽卡斯侧过身，说话的同时将实验室内部的几处舱室指给维吉尼亚，此时其中均坐着警备部的士兵，从他们身上尚未卸下的装备来看，显然就是维吉尼亚想要找的那部分人。
    这一幕让维吉尼亚下意识的蹙起眉头，这些人的处境再结合药剂研制成功的结果，令她不得不怀疑防疫所是否在进行人体实验。
    “您误会了，我们这是在挽救他们的生命。”
    注意到维吉尼亚表情的变化，纽卡斯赶忙解释道，
    “一个半小时前，警备部将一批色相值异常的士兵送到防疫所，他们的状态极为特殊，一方面尚未出现疫病感染的身体表征，另一方面在精神上却出现了与重症感染者相同的幻觉！”
    “自称看到另一个世界？”
    原本来此就是想要询问士兵们精神状态的维吉尼亚听到纽卡斯提及这方面的事情，追问道。
    “没错......您知道？”
    “来之前我在7号社区亲眼见过，另一个世界确实存在，他们看到的以及那些重症患者看到的都是真实存在的画面，只不过重症患者是因为精神趋于崩溃才会受到影响进而无时无刻不在产生‘幻觉’，而他们则是在7号社区接连被污染区影响，看到的应当只是当时出现在眼前的画面，两者的症状看似一样，其实并不相同。”
    做为亲身经历者，维吉尼亚能够体会他们的感觉，寻常人看到如此颠覆常理的画面再加上骨树所在污染区的影响，精神要是不出问题才奇怪，即便是她也是依靠协会提供的药剂还有自身本就有些特殊的灵魂才强撑下来。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跟感染者不一样？”
    不知不觉间，周围的欢呼声已经因为两人之间的对话而逐渐平息下来，尤其是在纽卡斯此话出口后，更是陷入另一种相反的氛围当中。
    数十道视线集中在两人身上，实验室内安静的叫人心慌。
    “是的，准确来说他们只是精神受到骨树或者说污染区的影响，......你刚才说在挽救他们，我想知道结果！”
    维吉尼亚此时可没心思顾及其他人的看法，直截了当的说道。
    “他们被送到实验室时精神已经趋于崩溃，您应该明白，陷入这种状态几乎不存在任何救治的可能，结果无非两种，成为毫无理智可言的疯子或是在受到精神污染的前提下转变为精神污染源怪物的突变体，鉴于这些人都出现了感染者症状，实验室内能够尝试用来救他们也只有目前尚在研发阶段的药剂，我得承认，这是迫不得已的尝试，也就是我刚才所说的意外，但我们从没有将这些士兵当作实验体的意思。”
    纽卡斯先是简单的说明了刚才发生的事情，紧接着伸手引着维吉尼亚往里边走，接着说道，
    “事实证明我们的做法是正确的，士兵在服用药剂后身体虽未产生变化，但自身的色相值却是在逐渐的回落，我们有理由相信是药剂中的骨树果实成分经过调配中和后起到的这种效果。”
    “类似于蛇毒配置成的血清？”
    之前警备部依靠仿生人突破37号社区的污染区，确实获得过几枚骨树生产的果实，这一点维吉尼亚收到过消息，同时她也清楚这种东西对人类而言在不亚于剧毒。
    “您可以这么认为......这是第一位自愿尝试药剂的士兵实时的色相值检测数据。”
    说话的间隙，两人已经来到一个舱室外，纽卡斯打开外边的光屏，调出一连串的记录数据，正如他所说，随着时间的推移，士兵的精神状态确实有明显的好转，
    “您认为他们不是感染者，可我觉得这些士兵色相值异常的缘由与感染者虽然不同，但表现出来的状态仍旧有几分相似，完全可以将他们看作正处于常人与感染者之间阶段，药剂虽然对感染者无效，却能在他们身上起到一定的作用，不出意外的话它对于普通人的效果还要更强一些。”
    不论如何，药剂能够对受到骨树影响而色相值异常的人起到效果，实验室的研究团队本就从未想过依靠它达到治愈感染者的效果，单从预防以及先期的治疗效果来看，它完全达到了预期的效果。
    看着光屏上变动的数据，维吉尼亚一时陷入沉默。
    照理说她现在应该跟纽卡斯一样感到高兴，虽说这药剂还不清楚能否对感染者起到普适作用，但可以肯定的是它能够帮助普通人抵抗精神污染，单就这一点就足以让政府投入大量的资源。
    然而之前在底层社区的探查以及后续跟怪诞工作室的沟通让维吉尼亚确定37号社区其实是衔尾蛇组织主动放弃的。
    既然如此，那棵骨树及其生长出的果实无疑也是衔尾蛇组织故意放弃的一部分，而今防疫所下属的实验室却以其为核心材料制作出效果近乎于疫苗乃至某种程度上可以算作是特效药的药剂......
    时至今日几乎每一步都走在千帆城前头，布局如此缜密的衔尾蛇组织突然在此时出现失误？
    强烈的违和感让维吉尼亚隐约有些排斥这份效果乍一看十分良好的药剂。
    “我觉得还需要进行更多的测试，毕竟现在只是先期的效果，谁也无法确保是否会出现后遗症。”
    仅凭个人直觉就要否定这款由防疫所下属实验室的研究人员们日以继夜开发出来的药剂显然不合适，况且维吉尼亚目前也只是猜测怀疑，本身也不是这方面的专业人士，只能以这种方式来提醒他们慎重。
    “当然，牵扯到整座千帆城，这方面我会注意，我们已经准备对自愿接受药剂的士兵进行为期一周的追踪以及全方位的身体检测，同时实验室内还会继续进行药剂的深入分离，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它能够帮助色相值异常者恢复的成分。”
    纽卡斯明白维吉尼亚的意思，这段时间同莱克特医生或者说站在他身后的那位合作，让纽卡斯对衔尾蛇组织的威胁有着深刻的认识，之前的“清道夫计划”已经被衔尾蛇组织算计过一次，由于葛朗的死以及劳伦斯的失踪，警备部甚至连查清这两者究竟借助“清道夫”计划完成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都做不到。
    同样的事情纽卡斯不想再发生第二次。
    然而这终究只是他与维吉尼亚的想法而已。
    “所长，来自最高议会的通讯。”
    纽卡斯的私人秘书从门口进来，前者因为参与实验需要换上防护服，所以让秘书代为保管自己的智能设备。
    突如其来的通讯请求，纽卡斯和维吉尼亚对视一眼，各自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某种负面情绪。
    “我是纽卡斯......我明白，药剂方面确实有所突破，但我们......女士，疫苗的制作不是糖果，若是没有经过严格的测试和质量把关......用他们进行人体实验是绝对不行的，不仅违背医疗实验的基本道德准则，还可能......情况已经到这种地步了？”
    随着对话的深入，纽卡斯的表情愈发无奈，一段话被接连打断，而能够如此蛮不讲理的打断这位新任防疫所所长言语的人，其地位自是不用多说。
    “13号，19号社区接连出现色相值大面积异常的情况，还是在十字街口，这才距离7号社区出事不到3个小时！”
    挂断通讯，纽卡斯抬起头，往前走了一步，压低声音将刚从高层议会得到的消息告诉维吉尼亚。
    仿佛是为了验证纽卡斯说的话，他的话音才落，维吉尼亚便也收到警备部部长的通讯请求。
    他们想要进一步测试的时间，衔尾蛇组织还有千帆城政府可不会给！
    接连出现的骨树与污染区，哪怕千帆城政府将问题全塞给那些神鬼怪谈，那也必须要在短时间内拿出个解决问题的章程，否则受到影响的下城区民众可不会善罢甘休！
    防疫所研制出的药剂获得巨大成功，这无疑是当下最大的利好消息，千帆城政府若是不用它做文章，那才是奇怪的事情。
    事实也确实如此，高层议会给纽卡斯下达的命令很简单，不惜一切代价推进疫苗的研发，甚至直接表示他们可以组织一批“自愿者”配合实验，而纽卡斯连拒绝都做不到。
    否则防疫所的下一位因为操劳过度而被迫辞职的防疫所所长就是他！
    如今的高层议会由于千帆城内接连发生的诡异事件以及越发混乱的下城区早已蓄满了压力，他们急切的想要解决这些麻烦事，而维吉尼亚告诉布尔沃的“邺城大灾变”更是加剧了这种紧迫感，以致于逼迫防疫所加快行动。
    可这一切能够归咎于维吉尼亚吗？
    真正的起因恐怕还在他处。
    祝觉突入深层世界引发的迦达蒙暴走迫使衔尾蛇组织加快计划的实施，7号社区的骨树暴动则是让千帆城政府压力陡增，被迫让防疫所提前开始大规模的药剂测试。
    除开仍在虚空中等待着时机降临的那人以外。
    千帆城内各方的博弈已然脱离原有的轨道，各方的预期打算都落了空，也都因此展开新的行动。
    混乱成了主基调，双方都在等着能够一锤定音的事情出现。
    而某人也正暗戳戳的努力将自己打造成一柄重锤。
    誓要砸烂这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