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名状的赛博朋克

    “喂，导师，劳伦斯出事了......我现在就在门外。”
    边拨通电话边往别墅走，快到门口的时候，大门便被机器人管家打开。
    “葛朗先生在二楼的健身房等您。”
    管家躬身说道。
    “二楼健身房，这个时间？”
    满怀心事的纽卡斯一时愕然，这见面的地点未免有些无厘头。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导师的家中什么时候多了个健身房......凌晨健身，还是个年逾古稀的老人？
    只觉得荒诞的纽卡斯终究还是在管家的指引下来到二楼。
    推开门。
    眼前的一幕令他目瞪口呆。
    上一次见面还需拄着拐杖行走的老人，此刻正坐在一张长凳上，手中握着一个看规格就知道绝对不轻的哑铃不断地举起又放下。
    灯光中的他身上甚至看不到哪怕一滴汗水！
    注意到门口的声音，侧身望过来时，葛朗的脸上带着极为满足的笑容。
    配合着当下的情景，显得极为诡异。
    “导师，你......”
    此时此刻，纽卡斯忽地发现自己进门前准备的一切说辞似乎都失去了作用。
    他不禁怀疑。
    眼前的老人，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人吗？
    “纽卡斯，看到我现在的状态没有？”
    似是早就料到纽卡斯要来，葛朗保持着自己的锻炼，神情很是振奋，又说道，
    “你在这个时候来上门拜访，说明劳伦斯的身份应该已经暴露......没错，他是衔尾蛇组织的人，当时在防疫所内也是我故意将他介绍给你，加入‘清道夫’计划也是我们早就达成的协议。”
    “为什么？”
    脑海中复杂混乱的思绪令纽卡斯当下竟只能问出这三个字。
    当啷~
    哑铃砸落在地，葛朗的表情陡然变得有些痛苦。
    纽卡斯忽然发现穿着运动装的老人身躯与他前几天在实验室看到时的状态全然不同，
    佝偻着的身体就像刚放入墓地不久又被盗墓贼挖掘出来的尸体。
    尚有人样，却透着腐朽。
    “我知道自己做的是错的，但我实在无法忍受随着年龄的增长而逐渐老朽的身体，他们告诉我只要配合，就能让我重新拥有一具年轻的肉体，如今我已经成功了一半.......”
    自顾自的念叨着。
    “他们是谁？”
    打断葛朗的话，纽卡斯看着身前状态显然有些不正常的恩师，垂在身侧的双手不受控制的颤抖。
    “劳伦斯，过来跟我一起，以你现在的职位，完全可以获得跟我一样的待遇......你今年也快要50岁了不是吗，难道你就不想变的更年轻？若是能够得到他们的承认，永生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仍旧尝试着说服纽卡斯，仿佛只要后者答应他，未来就将是一片光明。
    “萨科上校殉职，考古协会分会长重伤，随行两名调查员当场死亡，这是劳伦斯犯下的事，如今整座千帆城都处于衔尾蛇组织的威胁之下，事态继续恶化的结果就是民众们的大量伤亡！”
    “我就差最后一步了，劳伦斯，最后一步，你明白吗，我离转生只差最后一步，他们已经在准备仪式，而千帆城政府内早有人接受过这种仪式，这座城市早就烂透了，它正徘徊在地狱的边缘，我们能选择的只有在地狱生存或是在地狱中消亡！”
    健身房内的师徒面对面，互相之间的距离不到3米，各自说的话却是风马牛不相及，想要表达的思想更是隔着十万八千里。
    纽卡斯先行停止劝解，注视着面前涨红着脸，仍在喋喋不休的葛朗，取出手机，低头操作一番，再将其朝向后者。
    “我绝不会接受任何形式的身体改造，因为每个人的身体都是上帝给予我们最好的礼物，与它一起老去是我的心愿......防疫所存在的目的便是让每一位千帆城公民都能不受疾病的困扰，有足够的时间来体会这份礼物......是的，防疫所的一切行动都是以确保千帆城公民的安全为首要准则！”
    屏幕上播放着一个视频，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站在台上，从容的描述着防疫所的理念，在他身后则是防疫所的未来规划投影。
    一瞬间。
    葛朗不再说话。
    嗓子里那些前一秒说的相当顺口的言语如今就像是鱼骨卡在里头，看着面前的视频，想要吐出来，何其艰难！
    忽地瘫倒在座椅上，脸上的表情数度变幻。
    身体的变化带来思想的扭曲，而这一则过去的视频又唤醒了葛朗心底仍旧保存的理智。
    “是我错了......直到真正发现自己开始腐朽的那一天，我才意识到自己是个怕死的人，只是碍于面子.....哈，就当我这个老家伙不想把当初说的话吃回去吧，我排斥义体改造，而就在这时候，劳伦斯给我带来了一个新的选择，起初我不过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吃下了他提供的药物，谁曾想它会如此影响我的思想，我开始变得......算了，如今说再多也只是借口。”
    直截了当的承认自己的错误，这一次不再是刚开口时的搪塞，葛朗似乎是找回了之前的状态，腰杆渐渐挺起。
    “导师，还有机会补救，警备部如今迫切的想要知道关于衔尾蛇组织的事情，只要您愿意配合，一切都还来得及！”
    眼见得导师似乎已经恢复正常，纽卡斯颇有些欣喜的向前一步开口说道。
    这在他看来是最后的机会。
    “劳伦斯不是衔尾蛇组织的人，几次跟他的见面，那家伙看不起......咕噜......唔~”
    葛朗望向纽卡斯，短暂的思考后便要开口，只是话说到一半，他便看到后者脸上倏然浮现出惊恐的目光，紧接又发现自己到了嘴边的话语再一次卡住。
    只不过之前是心理因素而现在却是身体不允许！
    在纽卡斯的视角中，漆黑的纹路在葛朗枯瘦的身体上浮现，眨眼的功夫便涌上他的脸庞，起初只是嘴角的位置涌现出几颗脓疱，紧接着变异便以一种不可逆的态势开始了......
    “导师！人呢，快来帮忙，一定要阻止他突变！”
    惊骇之余的纽卡斯不忘呼喊维吉尼亚安排跟着自己进来的人，与此同时，他戴着的耳机内亦是传来布尔沃气急的吼声。
    尽管不明白为什么葛朗会突然出现异变，但眼下他可以说是关键证人，掌握着非常重要的线索，又怎么能如此轻易的死在这里！
    嘭~
    健身房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两名穿着考古协会制服的调查员飞奔而入。
    只是冲到处于突变状态中的葛朗面前却又急刹住脚步。
    叫他们杀死这头变异体怪物，不难，可要说让他恢复原状......能做到的话，哪还有那么多麻烦事？
    就在这两名高级调查员手足无措之时，又有大批的警备部士兵得到布尔沃命令后从别墅的四面八方涌入，然而此时就算冲进来再多人又能如何呢？
    不过是让在迦达蒙幻境当中看着这别墅内一幕幕闹剧的黑袍人越发想笑罢了！
    正待抬手彻底摧毁眼前这呈现在迦达蒙幻境中被自己催化的不成人形的灵魂，稍加思索后又将手收回去。
    他决定让这些千帆城政府的人也看一场戏剧。
    于是翻转手掌，解除对葛朗灵魂的束缚。
    此时周围的士兵和高级调查员此时正因为布尔沃以及维吉尼亚的活捉命令，只得放弃将它强行围歼在当场的想法。
    下一秒，趁着士兵们进退两难的间隙，这变异体怪物竟也像是有所思考，受了什么吸引似的，越过包围上来的众人，不顾一切的想要冲出别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