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春归

    实在也不能怪周南对这一片三岔河口起意。即便是不知道这三岔河口日后会发展成另一个燕京城来，可是凭着联通南北运河的紧要位置，还有这里两属地的特殊原因。
    在宋朝与辽两国之间的界河以南地带，南北约五十里的范围里，自来便是两属地的范围。所谓两属地，也就是既不属于宋，也不属于辽，不用纳税，可是仍要承担差役。两属地上居住的百姓便是两属户，能出入两国边界。这是宋辽两国默许的，好减少一些边界冲突。
    不过这样一来，两国开战时，两属户便经常左右刺探情报，从中取利，甚至参与战事，做大军领路乡导；两国安定时，两属户则又常与商人互相利用，做些夹带走私的事，赚些钱财。
    长久以来，这些两属户便在两属地上隐然有占山为王的势头，已经不是一般的乡野百姓了，而是拥有武器，有严密的组织，胁迫普通百姓听从他们号令的一股势力。
    不过这些两属地上的势力，终究只是些社团、帮派性质的势力。沿着白沟河，自西向东，大大小小的两属地势力少说也有几十个，各自守着各自的势力范围，也算相安无事。
    这些还是周南从贾老六那里听来的，就像这三岔河口一带，想必也是一处两属户的地盘了。
    “王上，若要过去看看，容小的再调些兵马过来。”萧三刀见周南真要去河西岸的三岔河口去，忙出言阻拦道。
    “为何要多带兵马啊？这些百姓难道还要和官军作对么？”周南身边虽然只有一都亲军相随，可是大大小小阵仗见多了，哪里会将这些百姓放在眼里。
    “王上，这三岔河口一带，两属户约莫有四百来户，两千多人，民风彪悍，为首的是常汇南、常汇北弟兄两个，仗着手下有几百人，甚是倨傲。只因这里是两属地，我等未奉将令，只是与这些人井水不犯河水。若是王上要过去看看，小的便多带些手下来。”萧三刀谨慎地说道。
    “也不必去调兵马，有我这些亲军就够了。”随着周南的船赶来的，只有李飞兴带领的一都亲军侍卫，还有就是阿果里的军船上的几十人，萧三刀的人马留在了军寨没有国力。周南不以为意地说道：“常汇南、常汇北，若真敢倨傲，便将他兄弟俩一勺烩了，让这些两属户知道我万胜军的厉害。”
    萧三刀和阿果里对这些两属户也早就看不下去了，只是上面没有下令弹压这些人，又恐挑起与南朝边衅，自己可就成了罪人了，因此虽然只是一河之隔，可也没有进犯过这里。
    今天有驸马亲自下令，正是他们二人表现的时候，萧三刀和阿果里谁也不肯落后，向周南说道：“小的恳请驸马稍待，这就领军先行上岸，为驸马王上领路。”
    说是领路，其实就是要先上岸，试探岸上这些两属户的反应，确保周南的安全。周南颌首同意。
    萧三刀立即和阿果里上了军船，带着穿上的几十个军士，将军船向河西岸的三岔河口划去。
    河西岸上除了高低起伏的田野，荒草，什么也没有。可是当萧三刀他们的军船快要划到岸边的时候，突然从岸边的水里冒出一排人头，都赤着上身，其中几个人一起扬手，只听“夺、夺”几声，四支鱼叉钉在了军船的船头上，在太阳的照耀下，鱼叉尖锐的叉尖闪着寒光。
    “船上的人听着：鱼叉无眼，休要再前行过来，免得失手伤人。”水里的一个男子大声向萧三刀等人叫道。
    穿上的士兵哪里会忍住？顿时抬手一阵箭雨射去，水里的那些人忽然潜入水中不见了。
    “你等边鄙小民，见到官军还不迎接？！”萧三刀扳回了面子，大叫说道。
    从刚才露头的水面不远处，那个答话的男子又探出头来，“俺这里是两属地，自来便是两不归属，俺们只是不少朝廷的差役就是了，与朝廷互不相犯，不知官军上岸何意？”说话虽然客气了些，可是却毫不退让，言下之意更是将三岔河口一带视为禁地，不容外人进入。
    “大胆！万胜军所到之处，岂容你等霸占横行？！”萧三刀一扬手，又是一阵箭雨射去，那个男子见机得快，忙潜入水中躲过。阿果里忙命人划桨，将军船划向对岸。
    眼看快要靠岸的时候，军船船身突然停在了那里，不能前行。周南正在疑惑，军船上忽然有人大叫道：“船底透水了！”看来刚才船身震荡，不知水下撞到了什么，竟然让军船船底坏了。
    阿果里面色难看，大吼叫道：“捉拿水贼！”随即自己先脱掉了铠甲，跳入水中，飞龙军的军士也都从船身跳入河中，擒拿刚才在水里弄坏军船的那些两属户。
    周南在自己的船上也有些忐忑，要是这些人先潜入到自己的座船下，来上这么一下子，就像刚才的那艘军船一样，虽然不至于船身倾覆，可是落水游回岸上就丢人丢大了。
    正当周南焦虑不安的时候，阿果里带着他手下的飞龙军水军，从河水里探出身来，还抓着几个刚才在对岸冒头的男子，其中一个赫然便是刚才答话的男子，向周南这里的岸边游来。
    “报驸马王上，只捉得四名两属户水贼，其余的人已经躲入河汊了。驸马王上的船下，小的已经派人留下，以防水贼再次潜来。”阿果里让自己的手下押着捉到的男子上了周南的船，自己向周南汇报。
    很显然，这些两属户百姓熟悉这里的河汊地形，仗着地利，先凿穿船底，一见官兵来捉，便快速溜走，让官兵抓不到他们。
    “这些人藐视大军，凿沉军船，不如将这四人杀了，看这些人老实不老实！”阿果里虽然捉住了四个人，可是在周南面前给人凿沉自己的军船，终究是丢人，便想杀了这四人泄愤。
    “不可！我正有事要与这些人说，先放回去一个报信，叫他们主事的人过来。”周南吩咐道。
    “快去将常汇南、常汇北叫来，当今驸马王上要见他，若是迎驾迟了，休说这三人丢了性命，等大军开来，十丈河面岂能挡住大军？！管教你这三岔河口鸡犬无存！”阿果里见周南发话，便命人将答话的那个男子放开，恶声说道。
    答话的那个男子见今日阵仗不是自己能打发的，也不像刚才那般傲慢了，只是说道：“等着！”说完，便跳入水中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