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已经落山,星月相印,透过小小的囚窗照进囚室,清冷的月光,平添几分凄然。 从江海之上吹来的风,带着一丝苦涩,把弥漫在囚室里的腐烂之气吹散。
“哗棱棱!”侯方域缓缓睁开眼,看了一眼窗外的光亮,他想起了自己当年在秦桧之畔,纵情高歌的日子,那个时候何其潇洒,可是如今,他就是一只死狗一般被锁在这里。不过十余平方的面积,角落里堆放着枯草,就是他睡觉的床了。在他的腰间,锁着一根儿臂粗细的锁链,锁链的一头钉在墙上,两手两脚,也挂着燎烤,身体只要轻轻一动,便会发出声响。侯方域就这样被锁在囚室里,能够活动的空间,不过寥寥十余步距离。就算是他想动,也是没办法动,早在怀庆府的时候,他的腿就被打断了,到如今还是隐隐作痛。
忽然,牢室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后方面抬头看去,却见两个身着灰色斗篷的人,从牢室外的甬道走过来,在牢房门口停下脚步。其中一人手里还拎着一个精美的食盒。
“朝宗兄,你可还好?”
朝宗是侯方域的表字,但侯方域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
“香君,你知道我有多么想念你吗,你救我出去好不好,我不想再待在这个地方了,当年我没有来找你,是因为一时间无法脱身,所以不能前来探望……”当李香君掀开斗篷,出现在侯方域面前的时候,已经绝望的侯方域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苦苦哀求起来,涕泪交错,十分的狼狈,那还有半分名士风度。
“我知道你在牢里受苦了,我带些酒食与你,你先吃吧,都是你以前爱吃的。”李香君的声音非常的温和动人,令人感到温暖。
牢房外的曹变蛟也是微微一笑,上前打开牢门,李香君拎着食盒走进囚室,不过在进屋的一刹那,她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似乎对这牢室的环境颇为不适应,把食盒摆放在地上,又温言说道:“你在这里可有什么要求?只管讲来,我回去之后为你想办法,自会有人代为关照。”
“关照?能关照到什么地步?”侯方域看了一眼这囚室,哭道:“我想要出去,你也能有办法吗?”
“你自己做那些事情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你也是名家子弟,怎么如今这个时候却贪生怕死起来了,这个时候,能不能像一个男人一样?”李香君也是颇为有些恼色,他印象之中的侯方域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侯方域苦笑道:“我现在就想活命,别的我管不了了,你去找我爹,让他想办法,去找那些他昔日的同僚,能不能救救我,我不想死啊……”
李香君也是愁眉紧锁,叹息一声,说道:“办法倒是有一个,我现在就住在曹大将军府上,若是我从了他,或可救你一命。”
“那好,你一定要想办法,救救我,救救我,只要我出去了,我立即想办法带你远走高飞,去一个谁也找不到我们的地方,过我们的下半辈子……”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子扇了过去,李香君也是没想到侯方域竟然变得如此无耻,当下也是失望至极,为了苟活,他竟然真的愿意让自己去侍奉曹变蛟,用身子给他换活命的机会,但凡是个男人,都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此刻李香君是失望至极。
李香君当即也是潸然泪下,转身离去,不再理会侯方域,曹变蛟也是摇摇头,关上了监牢的大门,跟着走了出去,李香君此刻正趴在天牢门前的石墩之上哭泣着,十分的伤心难过。
“我说过,你眼中的侯方域并不是真的侯方域,当年他先是去左良玉军中策反,事露之后立即逃窜,去投靠了清廷,可是清廷觉得他只会夸夸其他,就没有重用他,授予了一个翰林院的闲职,他觉得自己怀才不遇就到了怀庆府,这一次又准备帮着满清队伍我大明,结果怀庆府失陷,他化妆成百姓也是没能跑掉,你觉得这样的人像是君子吗?什么狗屁四大公子,陈贞慧自私自利,参与谋反,被我发配到了广南府,冒襄在当年清军南下的时候就归隐了,没有降清,也算是保全了他的名节,倒是方以智跟随其父就学,没有跟他们混到一起,如今出任安庆知府,唯有这个侯方域,最为无耻……”
曹变蛟也是直言数落道,李香君不是想见侯方域吗,自己就带她来了,让他自己亲眼见识一下,这个人是多么的无耻之极,现在她是看透了,心也是伤透了,曹变蛟其实也是有些不忍心,毕竟她也算是受害者吧!
“走吧,先回府吧,我那里就是你的家,没有他侯方域,还有我曹变蛟,我虽写不出什么传颂千古的文章诗句,可是你在我府中也住了这么久了,多少也了解一点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以后你就跟着我吧,我不会亏待你的。”
曹变蛟也是上去揽住了李香君的小香肩,李香君是那种小巧玲珑形的女子,身材不过一米六而已,相貌也绝非极品,不管是柳如是还是寇白门,都是远胜于她,不过曹变蛟看中的不是她的相貌,而是她的品性,在秦淮八艳中,不论是样貌还是才气,李香君都排不到首位,但是她却高居秦淮八艳榜首,主要还是她巾帼不让须眉的爱国情操。
李香君眼神奇怪的看了一眼曹变蛟,但是却没有反抗曹变蛟的举止,对于曹变蛟,她自然是了解几分的,寇白门口中天下最温柔的夫君,柳如是眼中最大丈夫的好男儿,卞玉京也称他为真性情的男人,她此刻就这样依偎在曹变蛟怀里,举得温暖、踏实、安心。
“这一次我破例,侯方域必死无疑,但是我让他死的痛快一些,不必受凌迟之苦,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你也不必想太多了。”曹变蛟搂着李香君,也是无奈的叹道,自己也不忍心看到她这样伤心,最是受不了女人的眼泪了。
“多谢大将军!”李香君也是点点头,不再言语什么。
翌日,侯方域在天牢之中自尽,结束他悲哀肮脏的一生,不管他是不是自杀,已经无人关心了,他死了,就是最后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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