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向天涯

    李龙烟被扣住脉门，眼见这一刀刺来，无法闪避，情急之下，猛吸一口气，丹田内息鼓荡，一口罡气往桑柏寒脸上喷去。
    这是他无可奈何之际所做的最后反抗，这口罡气能否伤人，那是全然不知，只是想着既然无计可施，那么便吓他一吓也是好的。
    他内力深厚，这一口气喷出，气息如刀如剑，直扑桑柏寒面门。桑柏寒对他内力十分忌惮，微微一惊，急侧头避开，气流从脸颊掠过，犹如刀割。他骂一声：“他妈的小鬼！”紧握短刀，疾刺李龙烟胸膛。
    嗤的一声轻响，短刀入衣，跟着啪的一声，断成两截。
    趁着桑柏寒错愕无以的一刹那，李龙烟又是一口罡气喷出，桑柏寒仰头急闪，抓着对方的右手终于略略一松，李龙烟手腕内力生发，震开他手掌；不及收掌，顺势往前一拍，正中桑柏寒肋下。
    这一下发掌，使上了十成劲力，刚猛无俦。桑柏寒身子被震的倒飞出六七丈开外，撞在一颗大树之上，扑通摔落；肋骨尽断，五脏俱碎，眼见不活了。
    李龙烟心里砰砰乱跳，适才发掌，只是电光石火间全力施为，根本不及思索，待看到数丈外桑柏寒口鼻流血的尸身，猛然醒悟自己竟然杀了人，也吓得不轻。他望了望辛元子，又望了望梁三全，脸色煞白，一时浑没了主意。
    辛元子和梁三全也怔怔地望着他，谁都说不出话来。
    他们俩是不敢说话，眼见李龙烟杀了桑柏寒，生怕他杀人灭口，把自己也顺便除了。
    呆立良久，李龙烟稍稍平复下来，想起以前父亲曾经说过，武林之中相互争斗仇杀，就算出了人命，大抵不会去报官；尤其在荒郊野外，杀完人后通常就地一埋，一走了之。这三人都是转灵教之人，为武林所不齿，现在又被武林中人合力追杀，难不成还敢跑到官府去告自己一状？
    就算他们真去报官，自己抵死不认，又能拿自己怎么样？况且那桑柏寒想要自己的命，自己出于自卫杀了他，摆到官面上说，也是大占道理。
    想到此处，他定下神来，对辛元子说道：“辛前辈，我此番来此，只为救人，无意与三位为敌，这桑柏寒想杀我，我出手杀他，也是迫于无奈。袁野我就带回去了，两位如要为这姓桑的报仇，尽管到天星武院来找我。告辞了！”
    说罢背起袁野，再不瞧他二人一眼，大步往林外走去。
    辛元子和梁三全对望一眼，都大大松了一口气，均想：“原来是个雏儿。看他杀人之后，神情惶惑，似乎只盼着快些离开；又不愿再多杀人，是以没对我们下手。”不由甚觉侥幸。
    梁三全挣扎爬起，咳嗽数声，阴沉沉地说道：“这小子武功如此了得，定然大有来历，须得查清楚他的底细；他杀了我教中之人，总不能就这么算完。”
    辛元子哼了一声道：“查清楚又怎样？他年纪轻轻，武功却已在你我之上，其身后的人物，只怕更不是我们招惹的起的。你若想为桑师弟报仇，尽管请便；我姓辛的自认没这份能耐，不敢有此念想。”
    梁三全望着树林深处，目光闪动，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
    出了树林之后，李龙烟借着月光，施展轻功一路疾行，不多时便进到城里。回头看背后的袁野时，仍是昏迷不醒。
    从袁野的情形来看，像是被点了昏睡穴。李龙烟点穴倒是会一些，解穴却不在行。天星武院刘师父觉得弟子们现下根基还浅，只约略传授了点穴的入门功夫，解穴根本没教。李龙烟寻思片刻，决定先将他背回家，由父亲给他解穴。
    城内依然灯火通明，只是行人少了些，他沿城西大道走了半里路，突然间身侧黑影闪动，一人悄没声地欺近身来，在他肩头一拍，说道：“你跑哪里去了？”
    李龙烟吓了一跳。以他功力，十丈之内有人逼近，也必能立时察觉，可那人如鬼似魅，毫无半点征兆就出现在身旁，若是敌人，自己只怕已中暗算。他急扭头一看，身侧之人乃是富团团一个中年胖子，正沉着一张脸瞧着自己，却不是李吉是谁？
    李龙烟吁了一口气，说道：“爹爹，你吓死我了！”
    李吉恼道：“吓死你？是你吓死我们才对！我们看了你留的字条，知道你到了城西；你妈还在另一条街找你，回去后瞧她不赏你一顿板子！你干什么去了？背上这人是谁？胸口这道口子……这是被刀划破的！你和谁动手了？”
    李龙烟往四下看了看，说道：“爹爹，咱们回去再说，我……我这还背着人……”
    李吉瞧儿子神色紧张，仲怔不安，料想有事发送，点了点头，回望来路，嘴里陡然间发出一声低吟。
    这吟声并不响亮，却是沉韵悠长，声传数里。少停，远处又有几道低吟声传来，唯有一道清亮高扬，那是夏白的回应。
    倏然之间，大街上闪现出几道人影，他们向李吉父子凝望片刻，移步近前。这些人有的高瘦，有的魁梧，虽只寥寥几道人影，却仿佛一座座大山缓缓逼近，带着厚重无边的深沉气势。宽阔的街道，都仿佛容纳不下这几个身影。
    他们虽是突然出现，但在街上行人看来，这几个人的出现，却是那么自然，一点都不突兀，仿佛亘古就站在这里，亘古就未曾移动。
    这些人，都是江南李家堂的人。
    一个苗条的身影越众而出，急奔过来，正是夏白。她看到李龙烟，欣喜之中带着三分气恼；又见到儿子身后还背着一人，怔了一怔，问道：“这人是谁？你背着他干嘛？你......你跑到哪里去了？”
    李吉对他低声道：“想必出了点事情，回去再说。”
    眼见为了找自己，李家堂居然出动了几位一流大人物，李龙烟心里甚觉过意不去。他托住背后的袁野往上耸了耸，对那几条人影一鞠躬道：“多谢几位叔叔伯伯前来找寻。我胡闹任性，累得叔叔伯伯担心，实在惭愧！请各位叔叔伯伯原谅！”
    那几人微笑点头。一名紫衣老者上前来，接过他背上的袁野。李龙烟忙道：“姜伯，不劳您老人家动手，我还背得动。”那姜伯笑道：“你背了大半天了，我来接力，走得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