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海孤舟

    “我这是怎么了……”
    明玑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几下，旋即睁开了大大的眼睛。秋日的阳光并不如何刺眼，她撑起上身，茫然四顾，发现自己正躺在登山电梯入口雨棚下的休息座上。
    “泓烨在哪？”当明玑看到七八米外，两人之前站立的位置时却微微一怔，接着便慌忙起身，惊惶地跑了过去：“泓烨，你怎么了！”
    却是此刻泓烨正委顿在地，半跌半坐。上身依偎在那口陈旧的木箱侧面，两手紧紧地扣住箱口边缘，头脑不住地轻晃。
    听到明玑的叫喊，他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有意义的音节，只是腾出只手来向着另一个方向节奏混乱地摆了摆，身子却因此失去支撑晃动得更加厉害了。
    明玑快步跑上前去，坐在地上搀扶着他。发现泓烨意识还保持着几分清醒，不过似乎正处于强烈的眩晕之中。
    泓烨正处于强烈的眩晕之中。
    大约五分钟前，他将装有襁褓的木箱打开让明玑自己去看，自己却不忍与她对视，便别过了头去。不过他却一直留意着身后的动静，明玑立足不稳的那一刻，他便瞬间反应过来转身接住了她。
    在他想来，明玑大约是受不了这残酷真相的巨大打击，刺激过大，气血逆行，一时之间晕了过去。他将明玑抱到休息座躺好，仔细探查了下呼吸脉搏，便默默地等她醒来。
    不过他也有些隐忧。正常生产与发育的新人类除了感染致病微生物之外，几乎不会因为内因而生病，也不存在那些先天性遗传缺陷。可是他与明玑并非这样的新人类，万一被遗弃的原因就有存在某些难以治愈的疾病在身的话，那对本就心碎的他们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不过明玑体征稳定，显然目前并无危险。泓烨便想将箱子先收拾一下，不过等他看清襁褓上的天机符时，便只觉得眼前遽然闪过一道惊雷，接着天旋地转，然后他便如同明玑般直直地向地上倾倒下去。
    到底是意志较为坚定，身体素质也比明玑稍高，泓烨没有完全失去意识。他倒下后便想着爬起来找到支撑，但是眼前所见耳中所闻全部开始扭曲碰撞，各种幻视幻听不绝，他连眼睛都不敢睁开。
    就这样不知撑了多久，直到明玑的声音传入了耳中。他感到头脑不再如之前那般混乱之后，便勉强靠在了离他最近的依靠上面，缓缓等待各项知觉的恢复。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泓烨意识越来越清明的同时，那些幻觉也变得越来越清晰——
    “……当。”
    “自由网络端口速率：20千量子比特每秒，天线受损状态。”
    “感官HOOK进度：100%。”
    “……”
    “正在注册真名……网络质量低，跳过注册。”
    “……”
    “天人交感模组——初始化完成！”
    呼！泓烨陡然睁开了双眼，世界就此不同。
    天人交感模组？泓烨细细回味之前脑中出现的信息，感受到那种种奇异的自信，泓烨觉得那些应该不是幻觉。
    为了佐证他的想法，泓烨略微集中精神，在脑中庄重地宣告：“交感指令：视觉增强——淡化背景，突出人物！”
    言出则法随，眼前一切迅速褪色，茫茫天地变得黯淡无趣。只有并膝跪坐身前仍用她略显单薄的身子搀扶着他的明玑还是如往常一般光彩耀人，在这单调黑白的世界里仿佛便是天地的中心，凡世的女神。
    没错，这是交感模组！泓烨眼神闪烁，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这种叫做天人交感模组的东西，能够使用交感模组的指令，加上名字几乎一样，那么在泓烨眼里它便就是交感模组无误。
    问题是，它是打哪里来的？
    普通新人类在年满十二岁时向天人管理局提出申请，然后便会接受交感模组的植入程序。整个程序为期一个月左右，并且最初的一个星期受术者要躺在冬眠仓里面冻结一切思维来完成与植入物的早期适配。
    可是他自己的记忆中，从未接受过这样的手术，而且刚才的交感模组初始化实在太快了——虽然具体多久他目前还不清楚，但看天色肯定不会超过半个小时，如果交感模组是在刚才通过莫名渠道植入的话，那根本就不科学。
    想到这里，他眉头一皱，扶着明玑缓缓站立起来。他活动了一下四肢，发现并无任何不妥，接着便看向了木箱中那两个襁褓。
    现在想起来，明玑也是看过襁褓之后直接倒下的，而他虽然没有失去意识，但遭遇确实差不多。襁褓的花纹下隐藏了一副天机图，正是这幅天机图，开启了之后发生的一切。
    天机符本身只是线条与符号组成的几何图案，没有什么特殊力量。不过在交感模组内置的协议下可以解析这些图案，获得它内部隐藏的信息，可以是文字图片，也可以是某方高级世界的坐标。
    既然他们会对天机符起反应，那便说明其实他们的身上一直便存在这个“天人交感模组”，而且已经在他们不知情的情况下至少干涉了他们的视觉系统，不然也不会在他们用肉眼看到这幅天机图的时候便激活这套初始化程序。
    莫非，他们刚出生时，就被植入了交感模组？可婴儿的脑袋才多大，那时植入现在还能用？这到底是什么黑科技，又是为了什么？泓烨只觉得一切都是那么诡异，之前几乎已经认定的种种推测也不禁开始动摇。
    摇了摇头，暂时抛开了那些无法解答的谜题。此刻交感模组初始化已经完成，泓烨再看向这幅天机符时便有了不同的感受。在那精致却复杂的线条图案上凌空悬浮着一层光影，其中显示着天机符隐藏的真正含义：竟然还是一副与它本身完全相同的图案。
    看到这图案，泓烨皱了皱眉。据他所知，天机符也存在多重加密的情况，一般读取的时候不需要特殊密码就能解读的图像都会被自动翻译。那么如果不是解读出错，这幅天机符所包含的信息真的是它本身的话，那么换成其他人来，他们的交感模组岂不是会因此进入死循环？
    不过他转念又想，换成其他人来，其实根本连看都看不到这幅天机符。只是他也暗暗留心，将这幅图像记录在了脑海之内。
    根据大脑的结构可以确信，人是不存在所谓图像记忆的，所有记忆都是抽象记忆，想要完整地记下一张图片十分困难。但是天机符由线条与符号组成，本身解读时也进行抽象，倒是比照片好记很多。
    “交感指令：通用鉴别——恒定启动！”
    盯着木箱，泓烨皱着眉头，下令让交感模组进行鉴别。然后他将注意力集中到襁褓上面，不过因为没有正确联网，泓烨并没有得出这两件物品的太多信息，只有根据目测获得的一些材料资讯，离线版的交感模组甚至都不认识它们是襁褓。
    不过当他将注意力转移到那些凹凸的防滑花纹上面时，却立刻有了不同。
    “发现可连接外围设备，读取中……设备处于无主状态，存在使用风险。”
    “内部名称：息壤。”
    “内部描述：纳米机器人群落。”
    “认证机构：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