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故事打动了我

第13章


希望又落空了。 
  5月28日一早,我打开手机就收到了孩子父亲发来的信息,说是昨天夜里亲戚家的孩子看见王程了,并给了我一个手机号,求我与他儿子联系。看着这个“求”字,我突然感到这位父亲是那样地无助,是怎样的一种爱子之情让一个40多岁的中年人对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年轻人说出这个“求”字呢?同时,我也在思考我第一条信息怎么写才不会把这个孩子吓跑。 
  犹豫了很久,我才给那个陌生号码发出了第一条信息。我表明了自己的身份,说他的父亲、母亲、徐平包括苏老师都很担心他,请他回信。然而一连四五条信息出去了都石沉大海。也不知道究竟发了多少条信息之后,这个孩子终于给我回信息了,然而我发现他对成人的世界充满了敌意,给我回的第一条信息是:“你是谁?”第二条:“我不认识你。”第三条:“谢谢,不用了。”第四条:“我只相信我自己。”我碰了满满一鼻子灰,苦口婆心的劝说被拒绝了了N次。戒心真够重的!于是,我决定用激将法。我模仿这个孩子和我说话的习惯口吻回了一条“我本来觉得你应该是个很大气也有想法的男孩,真没想到你现在居然……太让人失望了,哎……”不出所料,王程立马就急了,我和他也就这样开始了真正的交流。那一天,我们从下午2点发信息一直发到夜里12点多。我十分急切地想看看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孩子,于是提出要和他见面。我的要求被他拒绝多次之后,已对见面不抱太大希望了,这时孩子却发来一个信息:“他好吗?”我有一种暖流流过心间的感觉,虽然这个孩子嘴上那么倔,行为上那么叛逆,但他的内心是爱着自己的父亲的。于是我告诉他,他父亲很不好,很憔悴。令我意外的是,这个时候孩子突然发信息说:“我明天来找你吧!让你看看我,回去你好告诉他,小子安逸得很!” 
  就这样我和王程有了第一次的见面。但他让我发誓不许告诉任何人。 
  第二天中午,我收到王程的信息,他约我在西单见面,我怀着急切的心情打了个车就过去了,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我想先稳住这个孩子,让他信任我。我问王程在西单哪里见面?他问我穿什么颜色衣服?我如实回答,我也问他穿什么颜色衣服,他的回答却是:你到西单,就站在中友百货的肯德基的门口,站着别动!我有一种特务会面的感觉。我不喜欢被人这样摆布,何况是一个17岁的小孩,所以下车以后,我没有按他说的那样直接站在肯德基的门口,而是在旁边七八米之外给王程打了一个电话。电话通了,我问他在哪,电话那头只有嘈杂的人声,很快,电话挂断了。紧接着,一个短信飞过来:“你旁边有人?!”我真是佩服他的戒备心,我赶紧回短信说:“我站在马路上,周围都是人,当然有人了,你在哪?”半天没有回音,无奈我只好按照孩子最开始说的那样,站在肯德基的门口。我四处张望,脑子飞快运转,拼命回忆那天在孩子家看见的那张照片里面孩子的模样。看着熙熙攘攘的人流,盯着来来往往的陌生男孩的面孔,我心底不停地判断哪一个会是王程。我始终感觉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我下意识地一抬头,发现就在离我不到10米远的过街天桥上,一个披着金色长发,戴着红色太阳眼镜,一身哈韩打扮的男孩趴在护栏上,直直地盯着我,嘴角挂着一丝嘲讽的笑容。我傻了,这就是王程啊!我完全无法把眼前的这张面孔和5月25日那天王程父亲给我提供的那张照片联系起来。他冲我招了招手,我也冲他点头,然后做了一个手势要求他下来,王程拒绝了。因为环境太嘈杂,我赶紧打他电话说:“下来吧,站那干吗?我还等你一起吃饭呢!”他说:“大姐,我都看你站那老半天啦,你在那东张西望地,怎么就不想抬头看看呢?晕!”一句话说得我很没有面子,我赶紧说:“先吃饭吧,你饿不饿?”结果他说,“二十几个人的饭,你请得起吗?”这次是我晕了,他说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还有好多人呢。刚才他们都在四周盯着我,看我有没有带人来,尤其是他父亲有没有来。话没说完,人又跑了,一边跑一边和我用电话说:“大姐,你看见我了,很好吧!帮我转告我爸!谢谢啦!”一眨眼功夫,人已经不见了!而我还愣愣地站在肯德基的门口,半天没有回过神来。不行!我不能让这小子这么就跑了!我赶紧一个电话打过去说,“不行!你得陪我吃饭,我大老远跑过来,本来说好了的一起吃饭,我现在饿坏了!”说了一堆,孩子终于又跑回来了。   
  这里的对抗静悄悄(11)   
  我们走走聊聊,沿着西单后面的胡同,聊了1个多小时。虽然陌生的感觉还很强烈,但至少敌对的情绪已经没有了。我感觉得出这不是一个品质很坏的孩子,至少不像孩子的父亲说的那样恶劣,只是这个孩子的个性的确很强,我说三句话他要噎我一句。不过,等到快分手的时候,我们已经相处得比较融洽了,他甚至对我说了很多关于他和郝欣的事情,原来他们两个人早已经不在一起了。最后,我要求他答应我,不论怎样都和我保持联系,他勉强答应了。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我和王程一直保持着短信联系,我也告诉了孩子的父亲我已经和孩子见面的事情。但王程始终坚持在外面呆着,我也不劝他回家,只是问他,“你想这样一直呆下去吗?你想过你到底想做什么吗?”结果第二天夜里,他给我发了一条信息:“姐,我已经想好了,但不确定。第一,我要1000块钱,你让他放在家里,我回去拿,中途他不能回来;第二,我14号回家;第三,我想考警校。”我收到这条信息高兴得不得了,我问他要钱做什么?为什么选择14号回?为什么想考警校?孩子回答,钱是还朋友的,是这段时间在外面生活的开销;14是因为他喜欢这个数字;而想考警校是因为自己想当好人,想做警察。 
  接下来的几天,我还是继续用短信和王程保持着联系,只是只字不提做节目的事情了。6月4日那天是个星期六,王程突然发信息来说,他明天就要那1000块钱,态度非常坚决。我说先从我这里拿钱给他,他也不同意。后来就没回音了,我赶紧打了一个电话过去,孩子的声音非常沙哑,我问他怎么了,他说病了。我问他住哪,我给他送药过去,他却死活不告诉我自己住哪。一句“我一个大老爷们,怎么能让一个女的来照顾”就把我顶了回去。哎,17岁的大老爷们!于是,我又让他来找我,他也不来,最后王程不得不说身上连坐车的钱都没有了。我突然特别心疼这个孩子,也深刻感受到他的倔强和好强。我实在不忍心再拒绝一个身无分文还正在生病的孩子,我只好豁出去了,不管孩子是不是说谎,不管最后他能不能来《生活广角》,我现在应该先帮他。于是我给孩子的父亲打了一个电话,最后商定,王永林明早前放1000块钱在家,中途不回家;王程拿完钱以后给父亲留一个字条,说明钱的用途和现在自己的打算,并答应拿完钱以后和我见面。 
  第二天下午3点半,我与王程在复兴门见面了。与王程第二次见面显然不像第一次那么神秘与惊险。虽然在网上聊天的时候,王程就已经告诉我,他已经把自己的头发染黑了,但是看见他的时候我还是觉得很惊喜。我问他为什么染黑了,他说不能吓着他爸爸。这一次交流非常融洽。我们边吃边聊,聊他的童年,聊他的家庭,他的妈妈还有爸爸……直到那时侯我才觉得他是真实的。之后的两三天王程十分平静,直到一天夜里,已经是凌晨1点了,他突然发来短信:“姐,我去做节目对你有好处吗?”我说当然了,这是对我工作最大的支持与肯定啊。于是,我们定好6月10日录制王家父子的这期节目,同时开始拟订节目方案。 
  6月8日下冰雹的那天,夜里2点多钟,我收到了王程的信息:“你这个姐姐,我认了,我以为有自己的思想是好事,但没人理解我,哼。我早放弃生命会有奇迹,谢谢你这么帮我,我很感动……”“不好意思,打扰你休息了……我这边下雨,我在我家楼下……我想看看他们,那些爱我的人,这也许是我惟一能做的……”,后来他又发:“我想看看这个被我折磨的爸爸……我准备好了。死我认了,姐,你是个好人!”后来我问:“为什么同样的事情,我劝你,你能听,你爸爸就不行?”他回:“这就是我和他为什么战争到今天的原因!” 
  6月10日,《生活广角》栏目第一次采用两个演播室同时录制这期节目。 
  %%%有话赵说 
  编导天亮的这段经历,让她成熟了好多。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女孩,在节目做完后变得顾忌起来。我虽然只比她大10岁,但同事总是说我们像父女。这源于我对她的严厉和她的反抗。她是在被我骂过3次后改成这篇稿子的,少了反抗和不理解,多了耐心和沉稳。我所以要写下这段话,是因为我和她一样在变,在王氏父子的故事里求变。 
  “我想看看这个被我折磨的爸爸……我准备好了,这就是我和他为什么战争到今天的原因!”王程的这段话不由得让我想起了德国著名的军事家卡尔·冯·克劳塞维茨在《战争论》中讲的:“战争是迫使敌人服从我们意志的一种暴力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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