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次的故事

第78章


    这个时候表情必须严肃,调整干部可不是开玩笑的事。韩永杰的意见稍稍超出他的意图,他是允许的。
    组织部长不能自己提拔几个干部,玩不下去的。
     没过几天,韩永杰拿了个方案向他汇报。
    他看了方案,小作调整,就说原则上同意,尽快召开地委会议研究吧。
    再略加琢磨,发现三十二个人的干部调整方案,属朱怀镜若有地区老乡的占十五人,这十五人中间乌县老乡又有九人;另外属朱怀镜财院的校友又占去六人。
    “永杰,地委决定之前,这事要严格保密。这可是梅次目前的最高机密啊。”
    韩永杰告辞时,朱怀镜郑重嘱咐 按照目前初步方案,只有马山县的党政一把手暂时不作调整。
    余明吾怎么安排,朱怀镜还要再作考虑。
    再说,余明吾不动,可以稳住尹正东。
    尹正东早就很心急了,可是他见余明吾还没调整好,也不好多说什么的。
    检举揭发尹正东的匿名信满天飞,可就是没有一位领导出面说句话,真是奇怪。
    尹正东迟早会是个麻烦的。
    可是朱怀镜这会儿顾不上,他想缓缓再说吧。
     送走韩永杰,朱怀镜推开窗户,寒风扑面而来。
    他想清醒一下头脑。
    冬天的樟树叶,青的有些发黑。
    想这机关里栽樟树,也别有一番象征意义。
    它们就像这些干部,一年到头看不出什么大变化,规矩得几乎有些道貌岸然。
    突然想起刘禹锡的两句诗:玄都观里观千树,尽是刘郎去后栽。
    这说的就是一朝天子一部臣。
    他想,自己也不是有意任用私人,可的确也得用信得过的人啊!
     近来,除去这些明摆着的劳神事,最让他寝食不安的是高速公路招标。
    他越想越清楚:如果听凭王莽之父子的意图行事,太可怕了。
    中国捞黑心钱上几亿的人肯定早就有了,只怕还会很多。
    但明显披露出的案子,并没有过亿元的。
    如果陈清业讲的属实.他猜想王小莽这几年赚的钱只怕也是好几个亿了。
    这钱可赚得太容易了,不过就是费几滴口水。
    这王小莽只怕做得太过分了,行内人士恨不得喝他的血。
    这就有可能很快出事。
    一旦出事,就是惊天大案。
    谁沾了边谁就倒霉。
     朱怀镜的睡眠本来就不是很好,现在总是通宵失眠。
    他真的拿不定主意。
    拱手将这么大的工程交在王小莽的手里,他真的不敢,迟早要出大事的。
    可是得罪了王莽之,后果也是不堪设想的。
    尽管早就有传闻,说王莽之要调走了。
    即便他调走了,也是高高在上。
    自己一个小小地委书记,怎奈他何?
    朱怀镜甚至怀疑王莽之重用他的真实意图了。
    也许王莽之只是因为高速公路的原因,才断然决定让他出任梅次地委书记?
    也就是说,王莽之并不是任用了一个干部,而是指派了一个利益代理人?
    倘若真是这么回事,就太可怕了。
     一天深夜,朱怀镜好不容易人睡,电话铃声惊醒了他。
    他心脏跳得快蹦出来了,简直要死过去。
    身体是越来越不行了,心力交瘁吧。
    这么晚了谁打电话给他,准没什么好事。
    他缓了口气,才拿起电话。
     “朱书记,我是向长善,必须马上向你汇报。”
     “好好,在办公室还是家里?你干脆到我家里来算了,好吗?”
    朱怀镜猛地坐了起来,脑子一阵眩晕,直想呕吐。
     朱怀镜斜躺在床上,静静地坐了会儿,才穿好衣服,坐在客厅里。
    空调早关掉了,冷得他直哆嗦。
    忙去打开空调,还拿了床毛毯盖在腿上。
    他猜想,肯定是吴飞案子有进展了。
    吴飞案老是僵着,叫他着急;可又真怕案子有进展,有时候案子越往深处挖就越办不下去。
    敲门声一响,朱怀镜几乎吓了一跳。
     向长善进门后,坐在朱怀镜对面的沙发里喘粗气,脸色发白,半天不说话。
    朱怀镜起身给他倒茶,他摇摇手,也不开口。
    朱怀镜也不催他,只是望着他。
     “朱书记,吴飞终于开口说话了。可他说出的话,吓我个半死。他这几年包下的所有工程,都同王莽之的儿子王小莽有关。”
    向长善说到这里,喘得气促了。
     朱怀镜居然一点儿也不吃惊,他自己也感到奇怪。
    也许他潜意识里早有所料吧。
    “别急,你慢慢说吧。”
     “那王小莽有个外号,叫王八。”
    向长善慢慢也平静了,一五一十将吴飞初步交代的情况说了,“吴飞只说了个大概。这几年,王小莽从吴飞手里拿走近一千万元。我估计,这事一扯出来,王莽之就完了。他儿子从一个小小吴飞手里,就捞了一千多万元,别的就不用说了。吴飞死扛着不开口,什么偷税漏税,虚开增值税发票,雇凶杀人,等等,都死不认账,就是仗着后台硬。可我担心,这个案子还办得下去吗?”
     朱怀镜问:“知道这个情况的还有谁?”
     向长善说:“还有三位具体办案人员。”
     朱怀镜闭上眼睛,像是睡着了。
    向长善也不打扰他,只是低着头,不知想什么事儿。
    过了好久,朱怀镜睁开眼睛,像是从梦中醒过来,“长善同志,我认为此事非常重大。你们暂时不要再查下去,同时严守机密。容我考虑一下,我俩再作研究。要特别注意,守好吴飞,不能出半点纸漏。”
     向长善点头道:“好吧。我会做好同志们工作的。”
     两人不再说半句话,只是干坐着。
    已经是深夜两点多了,向长善也没有走的意思。
    朱怀镜也不觉得困了,反像酒喝到半醉不醉的样子,清醒而兴奋。
    这时香妹起床,说要弄点儿夜宵给他们吃。
    向长善这才说太晚了太晚了。
    就走了。
     第二天,朱怀镜就像丢了魂似的,眼睛望着什么地方就直了。
    脸也黑了,头发干涩涩的,怎么也梳不熨帖。
    他怎么也不相信王莽之父子胆子如此之大。
    也许是走火入魔了吧?
    他猛然间想到陆天一同王莽之的关系,恍然大悟。
    过去梅次的所有大工程,都是陆天一说了算数。
    难怪王莽之处处维护着陆天一。
    相比之下,缨明实在还算个好人。
    好人又怎么样呢?
    人人都说他是傻蛋!
    真是黑白颠倒了。
     朱怀镜不知想了多少个主意,都只有摇头而已。
    真想有高人指点,授他个万全之策啊。
    梅次这边又盛传王莽之要调走了,去北京高就,说法很多,反正都是做大官。
    传得有鼻子有眼的,说是他人还没去,他的儿子已在北京替他买下了一栋豪宅。
    像王莽之这个级别的干部,调北京去房子不是问题,但想住得很舒服就难了。
    真有狠的,就明里占着政府的房子做样子,暗里又以家人名分另置别墅。
    传闻是真是假,朱怀镜没法去打听。
    但他真希望王莽之马上走人。
    只要他人走了,事情总会好办些。
     无奈之下朱怀镜打电话给胡越昆,说到这些烦人的事儿。
    胡越昆听他说完,问:“怀镜,您自己想怎么办呢?”
     朱怀镜叹道:“我很矛盾。既不想让他操纵,又不敢得罪他。”
     胡越昆说:“确实是个两难选择。正像您说的,他们父子太不按套路玩了,旁边看着的人都怕。我说怀镜,我们公司能否中标,您不必过虑。您自己要谨慎些,看值不值得把这么大的工程送在他手里。很冒险啊。”
     “我只是很矛盾,最终还是得按我自己的意图办的。越昆,我很希望您的公司中标。”
    朱怀镜说。
     胡越昆说:“怀镜,您真的不需要对我公司有什么特别关照。您正处在关键时候,我再给您添麻烦,就不是朋友之道了。”
     朱怀镜听着很感激,邀请胡越昆一定过来看看。
    胡越昆却说暂时不过来,避避嫌吧。
    朱怀镜越发觉得胡越昆这个人够朋友。
     有天晚上,尹正东上门来了,说是一定要看看朱书记。
    朱怀镜没法拒绝,只好接待了他。
    尹正东居然是空着手进门的,朱怀觉得奇怪。
     两人关在书房里,说了半天不着边际的话,尹正东终于憋不住了,问:“朱书记,我本不该打听的。但是,请你原谅,我很关心自己的去向。”
     朱怀镜听着这话就不高兴,可毕竟是在自己家里,不好说重话。
    他不先说什么,只是微笑着问道:“正东,你是不是听到什么话了?”
     尹正东说:“听说,整个盘子都定下来了,只有我们马山班子不动?”
     朱怀镜说:“地委还没有研究,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这个……”
    尹正东支吾着,半天接不上话。
     朱怀镜说:“正东,你放心。同志们怎么样,该怎么安排,组织上都有数的,会通盘考虑。你先安心工作,不要过问这事儿。”
     “可是,很多伺志都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了,我们一点消息都没听到哩。”
     朱怀镜说:“你是听地委的,还是听小道消息的呢?”
     这时,电话响了。
    香妹在外面接了,说上几句,就敲门进来,说:“你的电话。”
     朱怀镜知道肯定是很重要的电话,不然香妹不会叫他的。
    接了,神色马上就凝重起来。
    忙说:“好好,电话里就不说了。我在办公室等你。”
     朱怀镜电话还没放下,尹正东早站起来了。
    他听出朱怀镜有急事处理。
    “正东,我们就扯到这里吧。我得马上去办公室。”
     刚才电话是向长春打来的。
    朱怀镇没有叫车,步行十几分钟,就赶到了办公楼下。
    他独自走进办公楼,望着走廊里惨白的灯光,感觉到从未有过的恐怖。
    开门时,钥匙的哗啦声听上去也惊心动魄。
    一会儿,听见了脚步声,回音嗡嗡的响。
    他知道深夜的走廊里就是这种响声,也知道是向长善来了,却禁不住浑身发麻。
     “对不起朱书记,事情又弄成这样。”
    向长善眼睛里满含愧意。
     朱怀镜也不责怪他,叹道:“有人竟敢这样,防也难防啊。你说说情况吧。”
     “可能是天意吧。那里的防空洞太复杂了,我们都不是很熟悉。谁也没想到,关押吴飞的那个洞,有个机关。那本是个到头的岔洞,有现成的铁栅门隔着,可能是原先做仓库用的。可那洞的最顶头,有块大岩石是活动的,从隔壁洞里可以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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