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扎特的玫瑰

第10章


 
  “你不妨看一下明天零点时有什么感受,如果你有强烈的冲动,证明你上瘾了,我们称之为梦瘾。一般来说,梦瘾是二十四小时之后发作。” 
  “如果我上瘾了,要天天吃梦之丸?” 
  “如果你的梦瘾发作了,能抗拒一个小时,梦瘾会自动消失。梦之丸和毒品是有区别的,梦瘾是短暂可以抗拒的。另外,等吃完这盒梦之丸,你的梦瘾会自动消除。” 
  此刻莫飞凝视那颗梦之丸,感觉到体内涌现的吞食欲望缓冲了,于是他把它放回盒子里。他想不到王中维在《莫扎特的玫瑰》里出了差错。事实上他想知道那个叫无限的女人到底长得怎样。当然,想到自己会上瘾,他觉得有些惊奇。难怪有这么多人吃梦之丸,原来吸食多集之后会上瘾的。然后他看着波伏娃,看到它微笑地冲他喵了一下。   
  棺材与爱情(1)   
  如果没有灵感,我就很失落,甚至充满对这个世界的愤怒,对爱情的绝望……我就像一个秋蝉的空壳,挂在树枝,随风摇摆。 
  出于对崔盈的爱,莫飞曾经找过王中维。 
  莫飞知道王中维在黑白两道认识很多人。王中维答应帮莫飞找寻崔盈。有时莫飞觉得他不了解王中维。说起来,他一直不明白梦之丸是怎么生产的。有一天莫飞问王中维,梦之丸的主要元素真的是鲎的血液成份的提取剂?王中维笑着说,那是我以前跟你开玩笑的,如果是如此简单的话,那么人人都能制造梦之丸。鲎的血液成份只是很小的一部分。这个解释起来有一匹布那么长,你又何必知道它的构成成份。就像钱钟书说的,假如你吃了一个鸡蛋觉得不错,又何必要认识那下蛋的母鸡呢? 
  梦之丸的神秘让莫飞着迷。他知道王中维读书时很聪明,从小就博览群书。他甚至猜想,王中维蔑视一切陈规陋习。王中维似乎习惯这种表情,双眼发亮,嘴唇紧闭,嘴角凝聚一种力量。 
  那天,王中维和莫飞提起2052这个黑社会组织。他说,2052一直破坏造梦工厂;2052神出鬼没,策划了不少凶杀、绑架、勒索的事件;2052用一种疯狂来淹没这个城市。 
  莫飞记得王中维说过,疯狂是造梦工厂的本质,我渴望疯狂,我要像一个从疯人院出来的家伙,用疯狂制造刺激人类的游戏。 
  那天莫飞走进王中维的卧室,房间里充满阴冷的空气,一股浓香扑鼻而来,是玫瑰的香气。他看到几盆玫瑰放在窗前,是黑色的玫瑰,沉甸甸的花朵,好比女人的乳房。王中维告诉莫飞,那是他亲自栽培的,他喜欢玫瑰,特别喜欢黑色的玫瑰。 
  令莫飞惊异的是,一具很大的棺材横卧在屋里,看上去阴暗。在棺材里,还有枕头、棉被等等。他想不到王中维敢以棺材为床。那时他想到,只有死人躺在棺材上,可是王中维喜欢以棺材为床。 
  那时王中维对莫飞说,躺在棺材里,我整个人变得安详。 
  王中维嘴角挂着微笑,谈起棺材。棺材是他花钱特别打造的。原来K城取消了土葬,实行火葬。所以棺材是需要私下里订造的。谁能想到,王中维的棺材比普通的棺材大了十倍。王中维是这样说的: 
  “我不知道为什么从小对棺材特别感兴趣。小时候,看见我祖母死了,睡在棺材里,就感到特别兴奋,想到人只有死后才能躺在棺材里,就觉得可惜。为什么人生前不能睡在棺材里呢?你觉得我古怪吗?我觉得躺在棺材里,真的很舒服。” 
  王中维买了好多套清朝的官服,平时没事做的时候就穿上它,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他喜欢穿清朝官服,躺在棺材里睡觉。清朝的官服设计特别有气派,他这样说。据说有人在远处的高楼用望远镜窥视他的生活,看见他这幅模样,还吓了一大跳,以为碰见了僵尸。造梦古堡曾经传出闹鬼的事情,王中维觉得特别有趣。 
  王中维说:“制造梦之丸,需要灵感。虽然造梦工厂有很好的工作班底,但是我喜欢亲自设计梦故事,比如《莫扎特的玫瑰》……如果没有灵感,我就很失落,甚至充满对这个世界的愤怒,对爱情的绝望……我就像一个秋蝉的空壳,挂在树枝,随风摇摆。没有人可怜我,生活一塌糊涂。这一切是我自找的……” 
  莫飞惊讶王中维说出这样的话,对于世人来说,王中维已经是成功的象征,住在豪华奇特的造梦古堡,拥有名声和地位,拥有无数的金钱和美女。可是王中维有着溃败感。莫飞隐约感到,王中维内心深处缺少一种安全感,或者他没有感受到爱。自从他母亲离他而去,他就感觉不到爱;甚至从异性身上,他也得不到爱。因为接近他的女人,不过是贪图他的财富和地位。莫飞记得,那天王中维看见崔盈和他手牵手来到造梦古堡,就私下里对他说:“我羡慕你,你能拥有一个女孩的爱。看得出,她很爱你。可是我从来没有感觉到这种爱。” 
  那时莫飞感觉到房间里有一股潮湿的气息。比如,南方的春天一向以潮湿出名,镜面上,走廊地板上,都显得潮湿。王中维说他喜欢潮湿的感觉。后来,他穿上一套清朝的官服,眼睛变得毫无生气,一动不动。莫飞觉得奇怪,平时目光有力的王中维怎么会变成这样?王中维说,一旦他穿上清朝的官服,整个人特别放松,什么压力都没有了。王中维说他喜欢这种感觉,仿佛远离尘世。 
  莫飞猜想王中维活在一种自虐中,这是不是与他母亲的死有关呢?要知道他母亲生前很溺爱他。王中维说过,所有的情结,意味着一种空间移动,好比梦之丸,无非是一种空间移动,从一个意念的诞生到梦境的呈现。你用什么来移植梦境中的感觉?这就是,好比在一部充满幻觉的小说里,走超现实主义道路和施虐狂的风格。一个人要有足够的经历和足够的幻想,才会产生奇崛的感觉。   
  棺材与爱情(2)   
  现在莫飞怀疑王中维患了抑郁症。据说,香港明星张国荣患上了抑郁症而跳楼自杀。王中维和莫飞谈过他母亲,他母亲生前珍藏一个盒子,一直不肯打开。后来他母亲死了,他打开盒子,发现里面几乎是灰烬,看得出来,那是一些纸片焚烧过后的灰烬,还有几片灰白色的纸末,有的写着几个字,比如:我想你,好恨,真是的……他怀疑那是他母亲生前的情信,她焚烧了它们,又舍不得抛弃,就把它们放在盒子里。 
  莫飞知道王中维母亲的故事,她生前是一个粤曲名伶,后来爱上了一个剧作家,剧作家给她写了不少情信。于是她和剧作家相爱了。直到有一天,他俩在她的家里快活的时候,被她的丈夫撞见了。她的丈夫拿起一把刀,向剧作家砍了过去,她奋不顾身地扑向剧作家,刀砍在她的手臂上,鲜血飞溅。那一刻她的丈夫呆住了。后来,剧作家抛弃了她,和一个年轻女子远走高飞。她尝到被背叛的滋味,她没有和丈夫离婚,却患上了抑郁症,不久吞服安眼药自杀了。过了一年,她的丈夫再婚,娶了一个有女儿的离婚女人。 
  当然很多人都知道这个事件,那个剧作家是莫飞的父亲,就是说,王中维的母亲爱上了莫飞的父亲,并且受到了伤害。莫飞知道,王中维很爱她母亲,他仇恨这一切,仇恨莫飞父亲到极点。王中维曾经对莫飞说过,你长得真像你父亲。那时王中维的眼睛看上去阴郁。那时莫飞猜想:王中维在内心是对我有嫌恶感。     
  莫扎特的玫瑰 第二部分   
  绑架(1)   
  他突然觉得生活充满戏剧性。也许小丑本身可以渐渐消失,一个人迷恋某种事物,不过是消解他精神上某种不安。 
  听到莫飞在电话里说崔盈失踪了,王中维笑了笑,目光落在办公桌上的烟斗。那个烟斗是车婉婉买给他的。烟斗是黑色,烟嘴镶着黄金,看上去金光闪闪。然后,他拿起烟斗,含在嘴里,开始回忆他和崔盈的故事。 
  王中维记得最初看见崔盈的情形。他有一个癖好:喜欢偷窃女人的内衣。他偶尔到小巷里偷女人晾晒的乳罩与裤衩。有一天他在小巷偷窃内衣时,被崔盈看见了,他撒腿就跑,崔盈紧紧地追着。她追上了他,却对他说:不要不好意思啊,不就是偷女人的内衣嘛。那时他看着她微笑的样子,突然觉得她是多么接近他心底需要的女人形象。后来,他才知道她是莫飞的女朋友。 
  出门时王中维戴一副黑框的平光眼镜。戴平光眼镜的他似乎在扮演另一个自己。他这样想过:他在扮演不同角色,他沉溺在自己的脚本里,不知不觉地被扮演的角色吸引了,然后慢慢接近那个角色,与其融为一体。 
  从造梦古堡步行到绮梦咖啡厅,只需半个小时。以前崔盈在绮梦咖啡厅当服务员。自从认识崔盈后,王中维感觉到他需要她。在绮梦咖啡厅里,光线从百叶窗狭长的缝隙射进来,在眼前飞舞,又落到脚下,成为一道道白亮的光栅。他坐在那里,抽雪茄烟,看着窗外的马路、行人和车辆,会想起车婉婉,仿佛看见车婉婉从橱窗外走过,她的脸庞照亮他的眼睛。他需要她,需要一个海洋,她就是海洋。她的气息似乎让他透不过气,他越来越糊涂了,仿佛被她弄得神魂颠倒。然后,他看到崔盈在忙着招呼客人,他突然想到,崔盈也许可以代替车婉婉……在没有绑架崔盈之前,王中维感觉到她的声音像缝纫机一样响着,他喜欢她说话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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