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年代的非常爱情

第47章


就像被狂风搅得浊浪滔滔的枫溪,重现琉璃一般的澄碧,只在转瞬之间。 
  秀秀的心情很快好起来,常常抱着小崽子走家串户,满村街地转悠。那是一种显摆,一种展览,刚做过月子脸色还有些苍白的秀秀,喜欢在人们的夸耀中获得一种母性的幸福。可是这种展览多了,一些细心人就看出点蹊跷来。一个绝密的消息开始在插队知青中不胫而走:“嘿,你们去看看呀,秀秀那小崽子可像吴希声了,说不定是他弄出来的私生子。” 
  这个秘闻很快传到张亮耳里。张亮立马去看了一回小文革。果然,这小崽子像极了吴希声。张亮便有报了一箭之仇的快感。这天吃过夜饭,他踱进希声房间,神秘兮兮地瞅着希声一直笑。 
  吴希声莫名其妙:“你神经有病?” 
  张亮笑得更厉害了:“嘿嘿,真看不出呀,你小子还蛮有两下的!” 
  吴希声更是纳闷:“有话你就说呀!什么三下两下的?” 
  “嘿嘿!”张亮继续鬼笑,“哎,我问你,你到底去看过秀秀的儿子没有?” 
  吴希声懒洋洋地靠在床头上:“咄,她生她的儿子,跟我毫无关系,我去看她的儿子干什么?” 
  “你知道秀秀那崽子像谁吗?” 
  “我吃饱了撑的,人家的孩子,我管他像谁?” 
  “好啊,吴希声!”张亮诡谲的目光在希声脸上溜来溜去,“你敢说秀秀的儿子跟你没有关系?” 
  “你知道,我跟秀秀早闹翻了,她的崽子跟我有什么关系?” 
  “可是,闹翻之前呢?” 
  吴希声的声音就软了下来:“那也没有任何关系。” 
  张亮穷追不舍:“好你个吴希声!你有没有动手动脚?” 
  “没!” 
  “有没有kiss秀秀?” 
  “没!没!” 
  “有没有那个、那个……在一起困觉?” 
  “唉呀呀,你无聊不无聊!” 
  张亮的追问步步逼进,把希声逼到墙旮旯里。张亮发现吴希声既心虚,又脸红,觉得已经得到他所期望的答案,心中大乐,哈哈笑道:“吴希声呀吴希声,你不要嘴硬,人家都说秀秀那小崽子一点也不像刘福田,而是像你,像得跟一个模子倒出来一个样!” 
  吴希声愈发窘迫,连脖根也红了:“扯淡,扯淡,十足的扯蛋!” 
  吴希声脑子有些迷糊了,目光投向窗外的天空,想起前年深秋的午后,他把落水的秀秀救起之后,在密不透风的苦槠林中,曾经有过一次电光石火的喷发。可是,那仅仅是匆匆一触呀,他就从秀秀身上滚落,被秀秀骂做“窝囊废”,还挨了一记响亮的耳光,那也能播下自己的种子?   
  第十一章 藤树相缠(2)   
  吴希声既有些犯疑,又有些兴奋,期期艾艾地向张亮讨教:“不过,我……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抱一抱,亲一亲,也是有的,那……那……那也会弄出什么事情来吗?” 
  张亮忍不住幸灾乐祸了,狠狠给了吴希声一拳。“行啊,好小子!这事干得好!干得漂亮!你还吞吞吐吐做什么?他妈的刘福田是什么东西!连毛主席派来的女知青他都敢干,你吴希声操了他的婆娘子又有什么关系?……” 
  吴希声脸阴下来,有些不快了:“嘿,你怎么这样说话?” 
  “这样说话又怎么样?我高兴呀!希声你真是好样的!你给他刘福田戴上一顶绿帽子,也算解了我心头之恨……” 
  张亮的话还没说完,吴希声也给了他一拳。“闭嘴,你放啥狗屁!” 
  吴希声真的恼了,出手就狠了点,把张亮打了个趔趄。这个书呆子是极少说脏话,更不会动手打人的。他不能容忍张亮对他与秀秀的感情有所亵渎,更不能让张亮拿一个女人作为报复另一个男人的工具,何况这种报复是十足的阿Q遗风。 
  张亮愣了片刻,看吴希声真的动怒了,便困惑不解地问道:“咦,你这窝囊废!秀秀原本是你的人,刘福田硬是从你手中抢了去。你不恨刘福田,竟然打我?” 
  吴希声说:“我不准你侮辱秀秀,她是无辜的!” 
  “哦,那也是,那也是!”张亮立即认了错,“不过,希声!耳闻为虚,眼见为实。这样吧,我们去亲眼看看秀秀的小崽子,让你心中有个数,怎么样?” 
  吴希声犹豫着,担心碰上刘福田,对自己对秀秀都不好。张亮却满不在乎:“怕个屌哟!那小子升官以后,到县衙门去上班了,很久不回枫树坪,我们不会碰上他的。” 
  “明天再说吧!睡觉,睡觉!”吴希声脱衣躺下了,往事如潮涌上心头。真的,要不是张亮提起秀秀的新生儿极像自己,吴希声根本不会想到那次酸涩的遭遇会结出什么果子。就那么匆匆一触,没有时间的维度,没有空间的深度,也能算作男女交媾?吴希声记得,他当时除了紧张、恐惧、好奇,几乎没体验到丝毫快意,哪能开花结果呢?已经二十出头的吴希声,对于男女性事和生命的起源,还是懵懵懂懂、不甚了了的。现在,张亮说得那么肯定,那么玄乎,吴希声就不能自已地被一种莫名的激动与好奇攫制住,恨不得立马去看看秀秀的小崽子。嘿,说不定“无心插柳柳成荫”,在不经意中就做了父亲呢? 
  哈哈,那真是莫名其妙! 
  第二天午后,张亮把希声拽到村街上转悠。这个时候有得空闲,几个到了该做母亲年龄却连对象也不知在哪里的女知青,对秀秀的小崽子总是特感兴趣,要去抱一抱,逗一逗,亲一亲,乐一乐,体会一下幻想中为人之母的滋味。果然,一会儿工夫,一个福州女知青抱着秀秀的小崽子出来聊耍,把许多年轻人吸引到石板桥头。张亮攥着希声凑了过去。 
  “啧啧,这小崽子果然长得漂亮!”好几个知青咂咂称赞。 
  张亮问道:“咦,秀秀呢?” 
  一个女知青说道:“还在灶头忙着哩!” 
  “哦!”张亮放心了,一对眼珠子像飞梭似的,在小文革和吴希声的脸上溜来溜去,“你们看,这小崽子像谁?” 
  吴希声不说话。他已经看呆了。 
  一个福州女知青笑嘻嘻地打量吴希声:“喂,吴希声,你看看,这小崽子像谁?” 
  吴希声的目光几乎黏在刘文革的小脸蛋上,像解读一个奇妙深奥的谜语,老半天回不过神来。 
  张亮说:“喂,希声,你傻了怎么的?说话呀,像不像你?” 
  一个厦门女知青说:“还用看吗?瞧瞧,这细长的眼睛,这高高的鼻梁,这一对招风大耳朵,啧啧,真是……” 
  吴希声像一根木头戳在那里,脸上愈发的红,身上愈发的热,心里愈发的慌。他觉得,人们欣赏秀秀的小崽子,其实是在审视他那一段不可告人的隐私。 
  那小崽子实在太讨人喜欢了,大家就顾不得吴希声的尴尬,厦门女知青继续说:“你们还没有留意这孩子的小手呢!”她轻轻托起小文革一只白嫩的小手,像托起一件精美的古典牙雕,供吴希声和张亮欣赏,“瞧,他这小手的五个手指头,多么细长,指间的距离分得多开,啧啧,天生也是拉小提琴的料呢。” 
  “胡扯八道!”吴希声突然冒了一句。他既兴奋,又羞臊,浑身汗涔涔的,脸上火辣辣的,连头发根也要起火了。霎时间,他满脑子都是一个仙女般的女性胴体发射出的白晃晃的光芒…… 
  “我的妈呀!真是愈看愈像,愈看愈像,简直一个模子倒出来的!”一向粗鲁的张亮竟变得斯文起来,优雅起来,向福州女知青央求道,“喂,能不能,让我……抱抱?” 
  福州女知青说:“行,动作轻点,别毛手毛脚!” 
  “嚯,多漂亮的小傻瓜蛋!”张亮抱着小文革在老枫树下晃悠了好一会儿,陶醉至极,开心至极,就问吴希声,“喂,你,要不要抱抱你的儿子?” 
  吴希声受了人类天性的诱惑,已经顾不得张亮的话说得有些过分,默默地从他怀里接过小文革,紧张兮兮地抱着,正是那种“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怜爱至极的神情。同时吸溜着鼻子,嗅着幼婴身上充满乳香的气息──当然也就闻到了秀秀身上芳香的气息──像喝了一壶美酒,有些陶醉,有些眩晕。天呀,这小崽子难道真是我的儿子?我真的做了父亲?   
  第十一章 藤树相缠(3)   
  这时候,秀秀闪出自家院门,一边解围裙,一边擦着手,轻盈地走了过来,满脸挂着做了母亲的幸福微笑。但是,当她看见小崽子抱在希声怀里,一张在月子里养嫩养白了的脸,一下子就红到脖子根。 
  “咦,这,这……”秀秀嗫嗫嚅嚅地,不知所措。秀秀已经好久不和吴希声说话,在大庭广众之下,自然更不敢先开口叫他。 
  还是那个福州女知青机灵,急中生智地打圆场:“嘿,秀秀,你这小崽子真是人见人爱呀,谁不想抱抱!希声刚打这里路过,也想亲一亲,抱一抱,嗅一嗅奶臭味呢!” 
  张亮讪笑着附和:“对,对,秀秀,你这孩子真漂亮!真可爱!让我们抱抱你不见怪吧?” 
  “怎么会呢?”秀秀十分尴尬地笑着,“不会的,不会的!就怕小崽子屙屎屙尿,弄脏你们的衣服。” 
  好几个女知青就嘻嘻哈哈说:“那怕什么?小崽子屙屎来金,屙尿来银,说不定能给我们带来什么彩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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