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

第146章


  苏墨含笑看着她:“怎么你也来了?这种热闹你向来不爱凑。”
  溶月又上前两步,轻挽了苏墨:“夫君远归,做妻子的哪有不相迎的道理?”
  苏墨握了握她的手,溶月低眉一笑,却忽然惊觉了什么一般,再度抬起头来,看向苏墨身后的位置。在看到锦瑟的瞬间,溶月眉心惊讶一闪而过,目光再落回苏墨身上时,已经转为了温和笑意:“妾身早已将王府上上下下重新整理了一翻,就等着迎回王爷了。”
  “好。”苏墨道,“太后在宫中设宴,她不方便前往,你且带她回府,先行安置。”
  “是。”溶月答了一声,再度看向锦瑟,锦瑟却依然只是看着城门的方向,神情飘渺。
  入了城,陆离自然随苏墨一同入宫赴宴,溶月便将锦瑟邀进了自己的马车,先行回府。
  “真是对不住王妃。”锦瑟淡淡道,“当初得王妃相助方能逃出京城,却未料如今还是又兜回来了。辜负了王妃的心意,真是抱歉。”
  溶月望着她,却只是淡淡一笑:“我尽我所能,终抗不过天命,也就罢了。”
  “天命?”锦瑟微微偏了头看她,“什么是天命?”
  溶月神情一滞,末了,又缓缓勾起笑意:“我以他为天。”
  锦瑟顿了顿,勉强勾了勾唇角,不再说话。
  到了摄政王府,两人还未及下马车,忽然就听得外间一阵异动,片刻之后,马车门已经被人自外头拉开,一个脑袋急不可耐地探进来,看到马车中坐着的二人时便怔住了。
  “池小姐。”溶月朝她笑了笑,“王爷入宫赴宴,一时半会儿,怕是回不来。”
  池蔚脸上的失望再难掩饰,朝锦瑟看了一眼,有些委屈地唤了一声:“锦瑟姐姐。”
  锦瑟此前在仲离国都与她不辞而别,后来得知方海棠遣人将她送回了京城,此时见到仍不由得微怔:“你也在。”
  待下了马车,池蔚立刻握了锦瑟的手,一直入了府仍旧握着不放,将锦瑟看了又看,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见状,溶月对锦瑟道:“我去给你安排住处,你们先休息片刻,也好说说话。”
  溶月一走,池蔚立刻就开口道:“锦瑟姐姐,你这次,是跟他回来的?”
  锦瑟看着她焦急的眉眼,忽然间,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池蔚见她沉默,便蓦地确定了什么,眼波先是一凝,随后又荡散开来,化泪而下。
  “池蔚。”
  她一点点松开锦瑟的手,锦瑟心中实在不忍,刚唤了她一声,她却已经猛地站起身来,抹了抹脸上的泪:“锦瑟姐姐,我不是……他终于如愿以偿,我也为他欢喜。我,我先回去了。”
  也罢,也不待锦瑟答话,池蔚便已经转身飞奔而出,只留给一声未能收住的呜咽,便消失在了花厅外。
  锦瑟静静坐着,终究忍不住低叹了口气。
  *
  夜里,一直到亥时,苏墨才终于从皇宫折返,而溶月也仍未歇下,终于等到他回来,忙的迎上前:“王爷回来了。”
  苏墨在筵席上喝了不少酒,略有些微醺,溶月将他搀至屋中坐下,方道:“我让人去准备醒酒汤。”
  苏墨淡淡应了一声,用手撑住额头,道:“明知今日我会晚归,你该早些歇下,不必等我。”
  “王爷离开许久,终于回京,妾身不等你回府,哪里会睡得着。”溶月笑了笑,见他神情有些倦怠,不由得道,“妾身先服侍王爷更衣?”
  “不用了。”苏墨却忽然坐直身子,用力摇了摇头。
  溶月心中清明,道:“我将锦瑟安置在了她从前住过的园子里,这会儿想来应该已经睡下了。”
  “嗯。”苏墨应了一声,又伸出手来握住她,“辛苦你了。”
  溶月笑笑,顿了片刻,终究开口道:“王爷此次带锦瑟回来,与别次都不同?我以后,可是该唤她一声妹妹?”
  苏墨忽而低低笑了两声:“她那个性子,会认你作姐姐么?”
  “她认不认有什么关系?只要王爷认,那我也认了。”
  苏墨愈发握紧了她的手,道:“这府中若没有你,我只怕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溶月轻笑两声,抽回自己的手来:“她才回来,我只怕她睡不习惯,王爷过去看看。”
  苏墨顿了片刻,方点了点头,道:“你也早些回去歇着,醒酒汤我自己会喝。”
  溶月应了一声,这才起身离去。
  苏墨独坐片刻,喝了醒酒汤,这才起身,往锦瑟所住的园子走去。
  “王妃?”
  东厢回廊拐角,溶月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看着苏墨的身影逐渐远去,眸中哀色渐起。身后的丫鬟见状不忍,道:“王妃先回去休息,明日再与王爷相聚不迟。”
  一直到苏墨身影消失,溶月才低笑了一声,道:“韶华易逝,红颜老去亦不过瞬息的事,如何不迟呢?”
  *
  夜已深,锦瑟的屋中却仍然亮着灯,苏墨并未觉惊讶,跨进屋中,掀帘而入。
  锦瑟正坐在桌边拼装着一个孔明锁,听见声音,转头看了他一眼,便又低下头去继续。
  不料拼到一半,却怎么也拼不下去了,她研究半晌仍未得要领,终于丢开。
  苏墨却顺手就接了过来,将她先前已经拼好的地方拆去一部分,重新装起来,却十分顺手,不过片刻便装好,重新放回桌上。
  锦瑟接过成品来看着,半晌,眸色也无波动,末了,却低声道:“原来你不止玩弄人心是高手,玩孔明锁也是高手。”
  苏墨眼色微微一暗,偏了头看着她。
  锦瑟搁下孔明锁,忽而也偏头朝他一笑:“你是来临幸我的吗?”
  她眸色清澈晶亮,坦荡无畏的就说出这句话来,苏墨微微一怔,挑眉道:“何以见得?”
  锦瑟抬手解开自己的发,淡淡道:“将我带回京中,养在你摄政王府,为的,不就是将我变成你众多侍妾中的一个?深夜前来,不为此,又是为何?我既跟得你回来,也就是认了。”
  她拨了拨如墨的青丝,漫不经心的模样:“我盥洗过了,那边盆里的水是干净的。”
  苏墨倏尔勾了勾唇角。既连盥洗的水都已经为他准备好,倒不如,就盛情难却。
  
何妨惜清欢(七)
  夜深沉,屋中仅剩的一支红烛跳跃摇曳,光线忽明忽暗,伴随着女子或急或缓的喘息,暧昧得教人心神荡漾。
  苏墨心神的确是荡漾了,而且,直荡回了多年前丫。
  星眸微启,不迎不拒,口中虽有吟哦,面上却无半丝媚态。锦瑟此时此刻的神态,真是似极了当初初嫁他时的锦言。
  这么多年来,他经历过许许多多的女子,这样的神态,是第二次看见。
  于是突然便失了兴致,他骤然停顿,随即抽身而去媲。
  锦瑟缓缓平复了呼吸,睁开眼来,微微一偏头,便只看见他冷峻的面容。她突然嗤嗤笑了两声,抬起手来,轻轻在他肩头抠了抠,故作无辜的语气:“你怎么了?”
  苏墨并不回答,阖了阖眼,忽然翻身背对着她。
  锦瑟的手便从他肩头滑落到背上,却并不移开,仍旧胡乱地划着。
  明明两个人都醒着,屋子却突然陷入诡异的沉默之中。
  许久过后,她低低的声音才从身后响起:“你什么时候娶池蔚过门?”
  原来这便是今夜的企图。苏墨淡淡道:“真是劳你挂心了。”
  锦瑟淡淡叹了口气:“那姑娘心眼实,认定了的事,必定无法轻易释怀。当初你若不曾招惹,又哪里会有如今的麻烦?”
  苏墨眸光微微一凝,忽而勾起了嘴角。
  身后,锦瑟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倏的收回了自己的手。
  却已经迟了。
  苏墨转过身来,猛地将她身子覆住,旋即重复了一遍她的话:“你说得对。当初你若不曾招惹,又哪里会有如今的麻烦?”
  锦瑟微一怔,他已经从容不迫地压低身子,再度闯了进来。
  她重重喘了一声,忍不住瞪着他,他却勾着她的下巴,挑了眼角:“人呐,总该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你既懂得,那就再好不过了。”
  他一下子就发了狠,每一个动作都重重冲击着她的理智。男女情事之上,她毕竟生涩,哪里可能是他的对手?
  不过片刻锦瑟便败下阵,再想要与他对峙已是不能,咬牙承受下来,唯望这样的折磨能快些过去。
  苏墨却似乎永远不会入她所愿。其实他早已过了冲动的年纪,只是今夜,这丫头着实有些气着他了。
  两人一直纠缠到寅时,锦瑟早不知死去活来几回,闭目伏在软枕上一动不动。苏墨替她拉起被子时,她却突然睁开眼来:“我饿了。”
  闻言,苏墨却只是勾勾唇角,答道:“食有时。”说罢便侧身闭目,浑欲睡去。
  锦瑟负气,披衣而起,在房间里乒乓哐当地翻找起来,时不时弄出一阵大动静。
  床榻上,苏墨皱了皱眉头,终于起身来。
  这个时辰,当值的厨娘亦已经歇下,听闻主子要进食,一时间直闹得人仰马翻,才终于从厨房送来两碗鸡汤银丝面,并几样精致小菜。
  锦瑟才吃了两口就嫌弃起来,搁下筷子道:“不好吃。”
  苏墨刚刚抿了一口茶,见她就要起身,忽而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吃完再走。”
  锦瑟抬头看了他一眼,但见他目光清越悠然,似漫不经心,可偏偏又隐隐透出一丝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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