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正浓,两人瞬间化为黑烟,往阴曹地府而去。
白雾戾气弥漫,鸦雀的哀鸣久久不散,再往前走,就看见一座黑压压的城,城门上写着金光闪闪的三个大字‘鬼门关’,门的两旁有十八个凶神恶煞的鬼王和把门小鬼看守着,他们正对每一个飘进来的亡魂进行着严格的检查。
左护法悠悠道:“鬼门关还真是森严壁垒、铜墙铁壁啊,幸好我已经准备好了路引。”他将手中的鬼门通行证递给魔君秋泠。
两人立刻化作鬼魂模样,浑浑噩噩,不知西东地跟着众人一起排队接受盘查。
秋泠变成了一个身姿曼妙的漂亮美妇人形象,而淡魅变成了一个可爱小女孩模样,身份是美妇人的女儿。
魔君大人对自己化身为女人很不满意,他恼怒道:“鬼都死光了吗?找这么个娘们替身?”
淡魅压低声音,小声安慰道:“这一对母女很是善良单纯,乐于助人,做了很多好事,有助于我们俩渡过奈何桥,你就稍微忍忍吧。”
“真是麻烦,明明那么弱小,还定那么多破规矩,待我实力恢复时,非要灭了这鬼族!”他漂亮的柳叶眉紧皱,脸部因为生气还有点扭曲,看起来还真像只恶鬼。
淡魅偷偷忍住,没有笑。
等了一刻钟,两人安全通过了鬼门关,便轻飘飘地走在这漫漫的黄泉路上,路的两旁盛开着大片大片的只见花,不见叶的鲜红欲滴的彼岸花,花叶生生两不见,相念相惜永相失。
“娘亲,你看,这花真漂亮。”淡魅很快就进入角色,甜甜道。
魔君斜视了他一眼,双手狠狠地揪了一下他的耳朵,“少说话!不然这真会成为送你上黄泉的花!”
淡魅痛得嗷嗷叫,立马变得乖乖的,径自一个人望着路尽头处的忘川河往前飘,忘川河浩浩汤汤,奔流不息,血黄色的河水里面暗藏着无数的孤魂野鬼,虫蛇蚁兽,不知经历了怎样的腥风血雨。
忘川河上有一座桥叫奈何桥。桥分三层,善人的鬼魂可以安全通过上层的桥,善恶兼半者过中间的桥,恶人的鬼魂过下层的桥。
正当两人过桥的时候,无数鬼哭狼嚎的悲戚声传入耳中,其余鬼都好似受到了蛊惑,盲目地涌上了奈何桥,仔细看,你会看见许多透明的魂魄争先恐后地往前飘。
不少鬼来不及跨越桥,就掉入了污浊的血色波涛中,饱受铜蛇铁狗的咬噬,惨叫声,不甘声,怒骂声,哀鸣声不绝于耳。
两人默默地退后几步,魔君吩咐道:“待会过了桥,你将孟婆汤取来,我在三生石畔等你。”
淡魅点点头,准备依计划行事。
突然不知哪里来的一个小男孩迅速地冲到他面前,拉起他的手,来不及喘气就开心喊道:“落落,终于找到你了,幸好,幸好!”
淡魅瞬间石化了,时间太紧迫,没注意这茬,面前的这个帅气小男孩璐璐一直倾心于落落,他讪讪笑道:“我们注定不能在一起,忘记我吧。”
小男孩璐璐凑近淡魅,小声道:“你放心,我是来救你的,我只是暂时进入地府找你,我遇见了一个仙人,他说他有办法让你们一起复活,走吧,不要过桥了,跟我回去。”
淡魅担心他会坏事,便用力甩开他的手,假装生气道:“我尘缘已了,你不要强求了,你快走吧。”
璐璐很有耐心,再次抓着他的手,很善解人意道,“落落,我知道这确实有点难以置信,但这确实是真的,你真的可以起死回生,你相信我这一次好吗?”
魔君大人压抑着怒气,冷眼看着这一对小屁孩在自己面前拉拉扯扯,卿卿我我。
突然想到什么,他双眸微眯,危险气息突现,他低沉的音色响起:“你说的仙人是怎么样的?”
乍然听见美妇人发生这种声音,璐璐大吃一惊,而且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好几步,像是看到了怪物似的。不过很快他就镇定下来,一脸艳羡道:“据说是九画仙踪的大神仙呢,仙术了得,穿着白色的仙袍,特别好看呢。”
说完他偷偷看了一眼淡魅,有点脸红地加了一句,“落落,你放心,以后我也会长成大美男的。”
淡魅听到这句话,大笑不止,哈哈哈哈,真是纯情小男孩啊,可惜我不是你的娘子。
魔君一点都不觉得好笑,他手指轻捏,一根丝线便将小男孩捆住,然后两人迅速踏上奈何桥,还没走到一半,忘川河内的水突然卷起万丈高,波涛汹涌,阴森低吟,秋泠被卷入了水流湍急的忘川河内。
秋泠怒目圆睁,盯着还安全无事地站在奈何桥上的淡魅,大骂道:“你个废物!这么点小事都要出错!”
“一,奇怪了,像美妇人这样善良的人应该有神佛护佑可以顺利过桥,只有大凶大恶之人才会被打入这血河池中受罪。”淡魅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落落,你没事吧。”小男孩焦急地跑过来,看到快被惊涛骇浪吞没的美妇人,一副理应如此的模样。
淡魅摇摇头,疑惑道:“可是我娘亲为什么有事?”
璐璐一副大人的模样,一本正经道:“你忘记了吗?伯母她美貌无双,总是喜欢使些狐媚子手段勾引别人的丈夫,导致别□□离子散,甚至更严重的还有家破人亡,而且屡次不改,愈演愈烈。为了替她赎罪,你硬拉着她与你一起每日施粥,希望可以减轻罪过,可惜,没想到,还是现在这个结局。”
说完还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一听完他的叙述,淡魅顿时就变了脸色,他偷偷地透过眼睫毛瞄了一眼魔君,果然他已经怒发冲冠,杀气冲天,他咽了咽口水,感觉自己命不久已。他也觉得很委屈,他是真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出,真搞不懂人类这么奇怪的行为。
他悄悄与秋泠传话道:“魔君大人,您稍等,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我保证完成任务,您千万要忍住啊,千万不要使用魔力啊,不然就功亏于溃了。”
他的内心其实是这样的:您一旦使用魔力,我就完蛋了,能多活一秒是一秒啊,魔生苦短啊!诶!早知道就及时行乐了,我还有那么多的事情没有做,还有好多美酒没有喝,很多新药没有试用,连情情爱爱的事情都没有尝过呢。想起璐璐和落落,他长叹一口气,现在的人啊,这么小就开始撩妹了,人真是奇怪呢,诶!白活了,还不如死了算了……
秋泠可没有心思管淡魅内心的想法,他强忍着满腔的怒意,冷冷地回了一句,“你要是再敢办砸,魔族就容不下你了。”
淡魅无奈地瞅了一眼璐璐,嘟起小嘴加快速度向望乡台走去,望乡台上有个叫孟婆的老女人,她颤颤巍巍地立起一口大锅,日夜不停地熬制着孟婆汤,锅内汤水滚滚,那是世人所放不下的爱恨情仇,恩怨是非,水雾冉冉升起,她舀起一碗碗孟婆汤,递给来来往往不肯忘却前世的幽魂。
每喝下一碗,她嘴里都喃喃道,“前世已了,今生善恶唯本心所念。”
淡魅等得有些焦躁,终于轮到他了,当他接过孟婆汤时,假装在喝,准备将汤倒入提前准备好的酒壶时,却被后面的人猛推了一下,哐当一声,孟婆汤尽数洒落,而酒壶也滚入了波涛汹涌的河水里。
孟婆眼皮子微微抬起,似是看多了这种场面,继续舀了一碗汤水递给淡魅。
“落落,不要喝!跟我回去吧。”他哀求道。
“你走吧,下辈子投胎来找你可好?”淡魅小心地瞅了一眼秋泠,他那阴沉冰冷的眼神瞬间让他打了个寒颤,他只感觉头皮发麻,大脑已经不能思考了。
感觉面前的小男孩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他也怒了,便准备破罐子破摔,狠狠地推了他一把,一把将孟婆汤喝下……
下一秒他就忘记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于是和其他无数鬼魂一样继续往前飘去,准备走入下一个轮回。
璐璐望着渐行渐远的落落,他悲伤欲绝,捶胸顿足,呼天抢地,一遍遍地呼喊着落落的名字,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忘川河也很配合地发出了呜咽悲鸣的冷涩音调,渲染着这里所散发的悲伤。
孟婆面不改色,依旧颤巍巍地递过来一碗孟婆汤,声音暗哑枯涩,“前世已了,喝了吧。”
正当他准备追随落落而去,若有若无的梅香扑鼻而来,他突然晕倒了,恍惚间他好像看见一位风姿卓然的仙人踏云而来,将他带离了忘川河,远离了痛苦。
而就在同时,忘川河下的秋泠,瞬间化成一缕黑烟,将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淡魅给捉回来了,并乘机取走了一小瓶孟婆汤。
魔气与仙气乍现,墨容夕白衣乌发,衣袍无风自动,静静地浮在奈何桥之上,眼神忧郁深邃地望着桥下,他轻轻一吹,一只纸鹤便将璐璐送离了鬼门。
而秋泠玄衣银发,眼眸放荡不羁,斜斜地靠在三生石旁,恣意地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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