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醉三千场

第32章


  不会吧,彦焰真的生气了,他不理我了吗?
  我静下心来,开始感受彦焰的气息,才发现,彦焰根本没有在屋里。
  他去哪了?
☆、晚雪(下)
  三千场中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乐暖将木勺中的水浇到鸢尾花上,回头问道:“怎么了吗?”
  “她又遇见他了。”彦焰道,语气有些无奈,还有一些自嘲:“我提防了这么久,还是没用。”
  乐暖用一旁的手帕擦了擦手上不小心溅到的水珠,走到一旁的石椅上坐下,这才缓缓开口:“纵然是逆乱时间,该相见的也是注定要相见的,至于其它,就看你要怎样改变了。”
  “嗯,”彦焰点头。
  乐暖想了一下道:“你不后悔这个决定吗?”
  “若是后悔,我就不会饮那杯酒。”彦焰推门离去。
  乐暖叹息一声,看着石桌上的一把剑,将其抱在怀中,突然道:“麟雪,你果真了解他。”
  无人应声,乐暖站起身走到潭水旁的桃花林前,伸手感受了一下面前的屏障:“再过不久,我也要进去了吧。”
  微风吹过潭面,却带不起丝毫涟漪。
  浮月山上,我蹲坐在彦焰的屋门口,托着腮看着天际,突然发现山下一片通红,我好奇的往山下望去,极好的目力让我轻而易举的看到了山下发生的事情,这就是做妖怪的好处,山下一处房屋失火,许多人都在救火,场面很混乱,我心道,这么大的火,里面的人怕是活不成了。
  我无心去救人,他们的死活皆有定数,我自是不愿意给自己添一份因果,而且,就算我不顾彦焰的叮嘱赶到山下,以我的能力,除了以我的命与全部道行来换,没有第二种方法让那人活过来。
  我才不会做这种事,我又与他非亲非故。
  我望着山下,游离的目光突然定住,那人已经烧得全身焦黑的尸体已经被抬了出来,我愣了愣,竟然真的认识,那竟然是昨日才认识景晴。
  我心里不知是什么感觉,算不上难过,却是觉得无奈的很,人的命真的很脆弱,脆弱到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失去,我记得他还说过要采摘焚华草,还嘱咐过我帮他找一找,虽说我知道焚华草在哪,却不可能帮他找到,因为我不会去伤害彦焰,也就注定了,他是找不到的。
  可是,却不想,只隔了一夜,他就死了,真的是只能让我说一句世事无常。
  我没有去理会山下的动静,靠着彦焰的屋门睡了过去。
  太多太多的记忆涌入脑海,像一场梦,又像是曾经的真实,
  彦焰在第二天清晨回来了,将我叫醒,笑着说:“怎么睡在这里,平日里不是最难离开你的被窝的吗?”语气里是难得一见的松快,像是舒了一口气,将积压在心底的烦心事统统处理的轻松。
  我揉了揉眼睛,睁开眼,道:“彦焰,陪我玩。”
  “好”一口答应,温柔如水。
  “以后也要一直陪着我,不许再像今天一样离开我了,我昨天找不到你,山上都没有你的气息,我就只好坐在门口等你。”
  “好,以后都不离开你。”他笑:“再过不久,我的修为就会突破,这样就会压制住外泄的热度,你以后,就不用离我太远了。”
  “那太好了”我拍手道:“那你快修炼吧,不,先陪我玩。”
  “嗯,今天玩什么,猎雪兔吗?”
  “好,就这个。”
  “输了不要哭。”
  “哼!”
  “你啊。”
  “彦焰,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浮云山一片火海,什么都没有,我也不在,只剩下你一个。”
  “是梦罢了,别去想它。”
  “也对,不想它,我不会离开你,丢下你一个的。”
  “……好,一言为定。”
  “驷马难追!”
  浮月山今年的雪到了深冬也没有落下,这是彦焰毁掉浮月山的前一天,这山上也终于迎来一个客人。
  乐暖抬起双手捧起脚下的白雪,看着那一片片洁白在掌中融化,平静哀凉的眸子有了几分清亮,粉嫩的唇瓣微微开合,白嫩的小脸上也有了浅浅的红晕,却少有笑意,也或许,是再也难发自内心的笑了。
  “你来了”隐隐约约的声音伴着雪花传入乐暖的耳中。
  眼中的清亮消失了,乐暖收回手,淡淡的点了点头,一身暖黄色的衣衫在雪中宛如阳光的碎屑,纤弱的却又有几分倔强。
  
  麟雪斜倚在榻上,侧头看着面前从未见过的女子,原本红润的双唇变的再无半点血色,声音纤细如棉絮,仿佛下一刻就会蹦断似的,但还是笑着开口说:“原来阁主是女孩子啊。”
  虽是这样说,却又像是早知道一样,语气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诧与疑惑。
  
  “我啊……做了一个好美好美的梦,”麟雪看着床幔,神色越发温柔明媚,“梦里,下了好多好多雪,整片大地都是银白色,干净的很,唔,还有一个少年,可是……梦的最后是什么呢?为什么想不起来了?。”
  她的眼睛好看的眯起,神色倦懒的像一只猫,缓缓的呢喃道:“我真傻?怎么会对他一见钟情了呢?”
  乐暖没有接话,景晴与麟雪的相遇,是缘,还是一场孽缘。
  只是一次相见便喜欢上了,无法自拔,不可理喻。知道景晴是为了受重伤的叔父才来浮月山寻找焚华草后,甚至去求彦焰要了一小瓶血,也便是焚华草的汁水,彦焰那样宠她,百般撒娇之下,又有什么是不给的呢?
  只是,却想不到,景晴的叔父是一个炼丹术士,得到传说中的焚华草竟也不急着治疗伤势,而是挑拨景晴去诱麟雪下山,还断言出焚华草早已化为人形。而这叫雪儿的也一定是难得一见的灵物化成的妖怪。
  景晴儿时父母便被妖怪所害,得叔父收养才成长至今,自然不会对妖怪有丝毫恻隐之心。
  可怜麟雪满心爱慕因这妖物二字,便被他毫不留情的出卖。
  欢欢喜喜的随他下山,却被囚在炼丹室中,也让她明白,人妖殊途,又怎会有人真的相信一个妖物的感情呢?
  被符咒贴住的铁牢一但触碰就是一身的伤,她不断的去用身体去撞击铁牢,她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他们如愿。
  她终于冲破了铁牢,但同时也已经接近油尽灯枯。
  景晴的叔父一甩手上的道符,将符纸圈到她的手腕处,道:“妖女,这道符纸上用朱砂写了你的名字,你以为,你真的逃得了吗?”
  
  她看着站在一边自始至终未看她一眼的景晴,气的笑了起来:“你真的以为我告诉你的是真正的名姓吗,那人宠我,护我,他叫我小雪是因为宠溺与那份我一直视而不见的喜欢,而你叫我雪儿却是因为咒缚,因为梦勒莲,因为焚华草,因为要修道长生,呵,好好好,好得很。我当真是瞎了眼蒙了心,才会助你取得焚华草,还因此让他添了一处伤。”
  妖怪的名字,本身就是最短的咒。轻易不能告知他人,若不是极其信任,是不会说出的。
  “我这才明白,原来我一开始那么喜欢他,在心底,竟也是不信任他的。”麟雪咳了一声,脸色又苍白了一分。
  她轻而易举的撕掉手上的道符,看了一眼,已经震惊,既而开始恐惧的两人,无力的闭了闭眼,拖着伤残的身子,回到了浮月山。
  彦焰那时的表情,她永远也不想回忆。
  那么愤怒,那么绝望。
  他却连靠近都不能。
  那天,彦焰一人下山,带着满身血腥回来,她什么都没有问,什么都不想问,她真的撑不了多久了。
  
  “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麟雪道。
  
  乐暖眼中有一瞬的悠远,只片刻就又转为平淡,再无半分波动:“乐暖,复姓长风”。
  “长风乐……暖”,麟雪念了一遍,最后一个字在唇齿间转换了一个柔软的音调,她抬眼冲她笑,“乐暖……,是个好名字呢。”
  浮月山千里冰寒,见不到那份炽热,又何处有暖呢?
  她早就不在期望一份暖意了,太烫了,她哪有资格去承受,几百年的陪伴她一生辜负,是她对不起他。
  “彦焰在屋外,对吗?”麟雪问。
  乐暖将紧闭的窗户打开,冷风灌入室内:“嗯,很远,很远的地方。”
  两个很远,那就是真的远的都看不见了吧。麟雪弯起唇角,无奈的道:“帮我一个忙,好吗?”
  乐暖似乎是知道她要说什么,点了点头。
  山上的风更急促了一些,像是无声的催促。
  时间不多了,很多话,就只能简短一些。
  麟雪看着窗外,忽然笑了:“要下雪了。”
  乐暖回头看去,果然,好大的雪,宛若鹅毛。
  “真好,我在最后还能见到,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很漂亮吧,我等了好久了呢”麟雪道。
  “三千场,到底是什么?”乐暖看着她问。
  
  麟雪一愣,瞳孔收缩了一下,然后微微笑道:“是酒啊,阁主不是最清楚不过吗。”
  
  “是这样吗”乐暖呢喃道,她没有忽略麟雪脸上的不自然,但她什么也没问。
  大雪压山,就这样下了一夜。
  在清晨的时候,麟雪才再次开口:“三千场,是一个巨大的局,命中注定的人,谁也难逃。”
  麟雪大口大口的喘息,目光紧紧的盯着乐暖,伸出的手似是想要抓住什么,但终究还是垂落了下去,浮尘入土一般,悄无声息,再难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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