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落闲庭

见倭寇已经反应过来，自己的兵却观望不前，李如松的怒骂声立即响彻中军。但这里毕竟是战场，李如松很快便冷静下来，观察了当下的形势后，他很快又下了一道命令：“全力进攻平壤北城。”
    平壤的北城是一个易守难攻之地，不仅防守严密，而且有牡丹峰高地，明军从低地进攻当然有很大的劣势。不过既然明军向此处进攻，小西行长自然要增派人手前来防御。向北城的进攻是由骆尚志带领的先锋军进行冲击的，这支队伍一向凶猛剽悍，因此，即使是毫无胜算的冲锋，小西行长还是惊叹于这批人作战的勇猛。
    明军的进攻并没有持续很久，被击退后，明军并不恋战，大军即刻撤兵离去。
    小西行长擦了一把头上的汗，看了一眼毫发无伤的北城和撤离的明军，松了口气。确认明军的确已经离开、暂时不会回来以后，小西行长才敢离开城楼，召集各部将领进行军事会议。
    李云聪和舒落庭是跟着宋应昌的，他们都不在先锋部队中，因此对于前线发生的情况并不是十分清楚。李云聪跟着宋应昌来到李如松的大营，好不容易盼回来了李如松，还没来得及问出一句话，李如松已经开始了他疾风骤雨般的怒骂。跟着李如松一同进来的并不是全部的将领，不过李如松并不管这些，先把能看到的人几乎挨着骂了个遍，就在这个过程中，不断有新的将领进到大帐之中，这些人自然是李如松接下来怒斥的对象。
    李云聪这一次算是见识到了李如松的脾气，全军上下大小将领，除了吴惟忠、骆尚志和其他少数几个带兵毫不犹豫地向倭寇进攻的将领，其他人无一不被骂得狗血淋头。
    李云聪光听着他骂了这么久的人，都已经觉得头昏脑涨了，可李如松似乎越骂越精神。终于，李如松的脾气似乎发完了，他猛一拍桌子，站起身来从桌子后面离开，对着一群低着头站在下面的将领说出了进帐以来第一句不是骂人的话：“李如柏今夜带兵巡夜，不得休息，你若胆敢懈怠，看我不剁了你的头。”
    这话说完，李如松再没说一个字，径直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大营，留下一群将领和宋应昌等人在那里面面相觑。日暮马上就要降临，李如柏叹了口气，没加入其他将领的窃窃私语，也离开营帐点兵巡逻去了，在他看来，这和那天军法场上的情况差不多，李如松是在用自己这个亲弟弟立威，其他人也差不多都是这么想的。
    “骆参将，今日前面是什么情况？你们没受伤吧？”李云聪从刚才李如松的骂声中大概听明白了事情的经过，因为舒落庭的原因，他和骆尚志的关系更熟一些，离开营帐后，他立刻找了过去。
    骆尚志显然从战场上下来就直接过来了，身上的衣服还沾着不少血迹。他看了眼袖子上的破口，满不在乎道：“没事儿，一点皮肉伤。”
    骆尚志叙述的情况和李云聪推测的差不多，眼见如此好的机会就这样被错过了，李云聪心中也不免觉得有些可惜，不过普通士兵畏缩不敢前进的情况，他也能理解，毕竟大家都是普通人。
    李云聪将下午探听到的情况告诉了舒落庭，舒落庭也从平日操练中熟悉的几个小兵口中听到了一些消息，不过他们俩现在的身份是应对李如松“不时之需”的使团成员，小西行长肯定不会再傻到以为今日的情况也是误会，双方已经撕破脸，此后的行军打仗、领兵作战，他们都是大后方的人员，既不能亲身参与，也无法获知第一手的战况。
    下午李如松没有公布后面的行军作战计划，不过稍微熟悉他一点的人都知道得随时保持机警，说不准下一刻李如松就会下达军令。今日的事情触发了士兵们的战争神经，战争当然有危险，但是也有机会，每一次打仗，都会有立下战功、青云直上的人，虽然更多的是流血和丧命。在这种忐忑、有些担心恐惧、但又夹杂着兴奋的混乱心情中，各营帐中烛火渐熄，整个大营都随着夜色的加深而安静下来。
    东方即将破晓，这是夜色最黑暗浓重的时刻，也是人们熟睡倦怠的时刻，平壤城的西门悄悄地打开，一支三千余人的倭寇军队趁着夜色向明军大营疾行而来，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经历了白天的事件后，小西行长认为明军人生地疏，立足未稳，此刻劫营，明军一定猝不及防，而他也可以借机摸一摸明军的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