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念

她嘴唇再抖，指尖的温度逐渐变得冰冷。
    半晌，那头传来了顾秦的声音：“下车吧。”
    顾秦抽出手，绕过这头为余念开了门。
    余念咬咬下唇，迈着步伐下了车，她身形僵硬的跟在顾秦身后。走在前面的顾秦一言不发，像是没听到她之前讲的话一样。
    “顾……”
    余念刚想叫他的名字，就听后头传来了耗子的声音。
    “三哥，还有嫂子。”
    二人回头，看着耗子提了两罐饮料过来，他冲二人笑眯眯的挥挥手：“你们怎么才来啊，都等了你们好久。”说着，耗子又将视线落在了余念身上，“好久不见，嫂子变得更漂亮了啊。”
    顾秦唇角勾了勾，抬头揉了揉他的头发：“别吓调戏人。”
    耗子笑意更大：“我说的是实话啊，怎么能是调戏。”
    “大家都到了？”
    “嗯。”耗子点头，“就差你们了，月半和许姨就等着看你媳妇呢。”
    话一出口，余念不由垂下了头。顾秦神色无异，跟着耗子进了电梯，耗子絮絮叨叨瞎扯着，没一会儿就到了门口，耗子前去按响门铃，门一开，里面的嘈杂就传了出来。
    顾秦刚要走进去，余念一把扯住了他的胳膊，仰头看着他。
    顾秦垂眸，他薄唇紧抿，脸上无喜无悲，顾秦弯腰捏起她的下巴，低声说：“余念，别惹我。”
    他声音和往日一样，可余念却在他语气中听到了压抑的怒火。想来也知道这个男人生气了，她抽了抽鼻子，默默松开了手，再快垂下时，顾秦一把握住，他握得紧，像是要捏碎她的骨头一样。
    顾秦的确是生气，余念担心的那些事儿在他眼里压根就不是事儿，可他不能提，一提就会换来她的泪眼相迎，顾秦最烦女人哭，他不会哄，可能越哄越糟糕。顾秦从一开始就知道余念敏感，于是自己小心翼翼陪着她，呵护着她，什么也不说，让她尽情的依靠着自己。然而现在看来，余念压根不信任他。又或者说，她不敢信任他。
    顾秦侧目看了余念一眼，她低眉顺眼，想也知道刚才那句话又让她胡思乱想了。
    顾秦叹了口气，伸手揽住了她的腰身。
    “教练，许婶，我们来了。”
    瞬间，一屋子人的眼神都落了过来。
    余念仰头，冲众人露出一个笑。
    “这就是余念吧。”许书曼走过来上下打量着余念，看着看着，她脸上露出一抹笑，“这孩子长得真俊。”说着又看向自己的丈夫，“你说是吧？”
    黄国辉顺着许书蔓的话头：“嗯，秦儿眼光不会差。”
    “余念你去那边坐着休息休息，正准备煮饺子呢。”
    “我也来帮忙吧。”余念看了眼顾秦，她和他队友也不熟，光坐着也有些尴尬。
    “别。”许书蔓拒绝道，“哪有让第一次来的客人进厨房的，反正都快好了，你去一边坐着吧，和他们玩儿。”
    余念点了点头，有些局促的坐在了一旁的沙发上。刚坐下，一群人就围了过来，眼神不加任何掩饰的打量着余念，她低着头，往顾秦身边靠了靠。
    “哎，你们什么时候搞在一起的啊？”东子最先开口打破沉默，“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但我三哥这月亮可不是那么好拿的。三嫂，说说呗，你们怎么在一起的？”
    余念看了眼顾秦，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就是，好让我们也八卦一下，之前也没见你几次，每次让老三把你带出去，他都不依。”
    成岩笑笑，轻声开口：“你们别吓到人家，注意一下。”
    顾秦拿了颗橘子，他慢条斯理剥着：“是我让她拿的呗，不然还能怎样。”
    顾秦光从声音就惦记上了余念，之前见过几面，他也都记得她。顾秦不怎么会追女孩儿，后来看到余念对自己有意思。接下来的事就顺理成章了。
    橘子剥好，掰开一半送到了余念手上。看着手上那黄澄澄的橘子，余念又是一阵思绪恍惚。
    “饺子好了，都过来吃饭吧。”
    “好嘞！”
    一群人起身上去帮着收拾碗筷，余念坐在沙发上，半天没有动静。
    顾秦将橘子送到嘴里，他侧头看着余念，喉结滚动，最后凑上去吻住了她的唇瓣，紧接着将嘴里的橘子送了过去。余念一愣，身后是他们的说笑声，只要那群人一扭头，就能看清他们在做什么。
    余念慌了神，伸手就去推。顾秦顺势握住她的手，将她拉到了自己怀里。
    “你干嘛……”余念声音有些沉闷，“快松开我，被看到不好。”
    顾秦颤了颤双睫，快速离开她的唇，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余念松了口气，抽出一张手纸擦了擦嘴角，跟在了顾秦身后。
    这群人显然常来，饭桌上也闹得开，顾秦话不多，当黄国辉问他近况时，他才说上几句。
    一旁的许书曼突然将视线落在了余念手上，无名指上，那枚戒指她一直戴着，没舍得摘下。
    “秦儿还真求婚了，你们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许数曼这么一提，其他人也想起顾秦好久前就求婚了，不由扭头打趣道：“是啊，三哥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现在都求婚了，恐怕离结婚也不远了吧。”
    余念有些头皮发麻，她默默抚上戒指，竟觉得这枚戒指有些烫手。
    “婚姻是一辈子的事儿，不能仓促。”顾秦说，视线又落在了余念身上，“你说是吧，余念。”
    “啊……嗯。”余念点点头，默不作声吃着碗里的饭。
    一顿饭结束，余念主动张罗着一片狼藉，顾秦支开许书曼，跟着余念一起进了厨房。
    水龙头的水哗啦啦流着，顾秦伸手接过她手上的碗筷，说：“你洗第二遍。”
    余念低头盯着自己的手指，嘴唇翕动：“顾秦，我们……我们分开吧。我认真的，我觉得我不适合你……”
    白色的泡沫染了他一手，顾秦垂着眼眸，英俊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顾秦。”余念一把扯住他的手，她哆嗦着手指，看着他的眼睛通红，余念声音糯糯，“你理我一下……“
    “我要是说不呢？”顾秦直视着她的眼睛，“你怎么办？”
    余念喉间有些干涩，她涮着碟子上的泡沫，“我……我害怕。”
    “怕什么？”
    眼泪从她眼眶脱落，余念肩膀微微耸动，“我怕连累到你……”余念眼睛通红，她看着他，“顾秦，我不好，我身后都是麻烦，我周围一团糟，我除了会给别人添乱外就什么都做不了了，我……”
    接下来的话还没说话，顾秦的唇就贴了过来。
    他闭着眼睛，睫毛蹭在她脸颊上微痒。不同于以前的吻，顾秦亲的又小心又温柔，他舔舐去她脸上留下来的泪水，缓缓抚平余念的伤痛。
    啪嗒。
    余念手上的碟子滑入到了水池中。
    “我觉得你好，也不嫌你麻烦。”顾秦看着余念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余念，除非你不爱我了，不然你绝对不能因为乱七八糟的理由离开我，知道吗？”
    她呜咽声，默不作声靠在了他怀里。
    “你还觉得我又多优秀啊。”顾秦自嘲道，“当初教练因为我的原因去世，那段时间是你支撑我走下去。在我看来，这世上没人能比的过你，你可以觉得自己糟糕不够优秀，但你不能认为你配不上我，不能认为你会连累我。”
    “余念，我想给你一个家，也想给自己一个家。”
    直到遇到余念那天，在那个嘈杂的车站，耳边是人声鼎沸，周围是匆匆忙忙的脚步。那天顾秦决定前往国家队，紧接着遇到了余念。
    她坐在椅子上，眸光赤【裸】裸的看着他，在看上她那双眼睛时，顾秦就想这姑娘的眼睛真好看，鬼使神差的，这个旅途中出现的陌生人抚平了顾秦内心的躁动不安。
    在车上的时候，看着外头的风景，顾秦就想着，他们可能还会遇到，若是遇不到，他也会惦记他整个余生。
    “你不是你妈妈，你也变不成你妈的样子，你是余念，我的余念。”
    他的余念。
    余念喉间酸涩的厉害，她仰头看着顾秦，顾秦看着她，眼睛里唯有她，余念又想起了夏岚的话。
    “他看着你的时候，像看着整个世界。”
    泪珠子一颗接着一颗流下，余念哭得压抑而又汹涌。
    顾秦低头亲吻着她的发丝，“以后别和我说分手了，知道吗？”
    余念抽了抽鼻子，低低嗯了声。
    ＊
    “许姨让我过来看看你们怎么还没好……”许海川推门而入，厨房里的水龙头还没有关，许海川看了看顾秦，又看了看顾秦怀里的余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