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喜欢听得见

第十一章
    陆昶铠真的没有想到，病床上此时正毫无生气躺着的女子，正是那熟悉的人。
    他更没想到的是，情况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
    陆昶铠透过方框的玻璃窗，看到王医生神情严肃地采取一系列急救，看到一旁手足无措的宁筱泉的父母，满脸的忧心忡忡，不知道为什么，他的一颗心，也整个高悬了起来。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有那么几个瞬间，他竟然很想就这么冲进去，询问她的情况，关心她的一切。
    直到此刻，陆昶铠才渐渐体会到，原来对于病床上孱弱不已，憔悴虚弱的宁筱泉，自己已经投注了那么多的心疼以及油然而生了那么多的爱护之心。
    这算不算是……一个男人喜欢一个女人的表现？
    还没等陆昶铠理清楚什么头绪，只见急救室的门突然就被打开了。
    陆昶铠有些猝不及防，还愣神地站在门口。
    “小陆啊，你怎么来这儿了。”倒是王医生看到他，先打招呼道，“你母亲等急了吧，走吧，这里的病人已经没事了，我们回去吧。”
    “没……没事了？”陆昶铠消化着医生的话，仍是担心道，“这……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她醒过来了？”
    “咦，小陆，你认识这位患者？”听到他关切焦急的语气，王医生有些奇怪道。
    “啊……哦，同学。”陆昶铠不自然地应了句。
    “哦，原来是同学啊。别担心，病人是由于输液过量，药物过敏了，身体产生了排斥反应，所以才会突然间晕厥过去的，不过好在发现得及时，救治得快，她身体的各项指标都已经恢复了，现在安排她输点营养针，到时候就会醒过来了。”王医生认真地回答他。
    “那就好，谢谢王医生了。”陆昶铠稍稍地松了口气，又看了眼病床上昏迷不醒的人，深锁的眉头却始终舒展不开。
    “这么担心？不如进去探望一下她。”看着陆昶铠魂不守舍的神色，王医生若有所悟地开口道。
    “哦……还是不要了。”虽然他很担心她，但这样进去，未免太过唐突，陆昶铠努力平复了下情绪，才稍稍镇定道，“王医生，我妈还在等您，我们先回您办公室吧。”
    “嗯，也好。”
    就这样，陆昶铠竭力控制住自己此刻狂躁莫名的心情，跟着王医生离开了。
    急救室的病房，又恢复了宁静。
    只不过对于此刻昏迷的宁筱泉来说，从她眼前一黑，昏倒的那一刻起，她的世界，就始终处于无人打扰的安静之中。
    在这片安静之中，除了她不受控制的梦境的意识，什么都没有。
    让宁筱泉觉得庆幸的是，这场意识，竟是如此美妙的一场梦幻。
    梦里是一场盛大的婚礼，而女主角正是宁筱泉自己。
    良辰吉日，迎亲之时，鞭炮声中，她最亲最爱的堂哥按照婚俗来五楼接她，背她下楼，送入那排浩浩荡荡的婚车。
    宁筱泉幸福地环着好哥哥的脖子，满脸的幸福洋溢。
    “哥……这是真的吗？我真的要嫁给他了？”
    “是的，傻丫头，你要嫁给他了，你爱惨了的男人，陆昶铠。”
    “是他对吧，哥哥，真的是他……我要成为他的新娘了……陆昶铠……陆昶铠……”宁筱泉反反复复地念叨着他的名字，来确信着这一切。
    直到她的哥哥一路背她下了五楼，她一眼便看到了婚车旁伫立的那个挺拔熟悉的身影。
    陆昶铠，没想到我真的嫁给你了。
    看到他灿烂的笑容，宁筱泉感觉自己的鼻子很酸，眼泪几乎都在眼眶打转。
    慢慢地，他悄然牵过了她的手走进了车里。
    爆竹声中，车缓缓驶离，他们的幸福，才刚刚开始……
    “泉泉……泉泉……”宁筱泉觉得自己的头痛得要炸开了一般，但隐隐的，似乎有什么声音一直在呼唤着自己。
    她恍恍惚惚地半睁了眼睛，只见父母的面容正慢慢地清晰地映入眼帘。
    这是在哪儿？她不是在车里吗？为什么自己头痛欲裂，全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
    “妈……”宁筱泉努力地让自己清醒过来，努力地让自己把眼睛睁大，努力地让自己发出声音，尽管只是轻不可闻地叫了自己的母亲。
    但就算只是如此，她的母亲还是听到了她的声音，欣喜若狂地抓过了她的手：“太好了，泉泉，太好了，你终于醒了……太好了，你在‘鬼门关’转了一圈，又回来了。太好了……”
    “别瞎说，什么‘鬼门关’，我们泉泉本来就好好的。”父亲也在一旁露出欣慰的表情，语无伦次地说着什么，“太好了，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看着父母这副大喜过望的样子，其实宁筱泉认真地想了想，依然还是有点回忆不起什么。
    她的脑子就好像突然断片了一眼，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躺在这里，她只觉得自己的手好痛，被针戳得都肿了；她还低头看到自己的衣服都是血，她却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后来还是母亲告诉她的，当时她栽倒的时候，他们慌乱无主，随意地把针头拽掉了，结果血流不止，他们越发着急，可越急就越按不住，于是血都溅到衣服上了……
    母亲一边讲给她听，一边回忆起刚才那千钧一发的一幕幕，不自觉地就红了眼眶。
    看着二老的样子，宁筱泉突然也觉得鼻子酸酸的，几欲掉泪。
    为着父母情深意切的浓浓的爱，为着自己的死里逃生，也为着刚才的那个昙花一现，梦醒成空的虚妄之境。
    宁筱泉后来又在急救室躺了半天，直到吊完针，确认各项指标都没问题之后，医生才叮嘱可以回家了，但仍要注意好好休息。
    回去的路上，宁筱泉的头仍是痛，但精神倒是渐渐转好了意识也渐渐清晰起来。
    恢复了些精气神，在车上的时候，宁筱泉问母亲拿了手机，想听听歌放松下。
    没想到等她滑开屏幕，一个未接来电赫然出现在她眼前。
    来电人不是别人，正是她梦中出现的人——陆昶铠。
    看着屏幕上“L”的字母，宁筱泉下意识地不敢相信，她努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三确认了来电的归属，整个人仍是有些云里雾里。
    为什么呢？他怎么突然给自己打电话了呢？
    陆昶铠……陆昶铠……宁筱泉感觉自己沉沉的心又突然热了起来。
    她下意识地想要急着回拨给他，结果那个回电的界面却迟迟没触下去。
    因为生病，现在的宁筱泉除了头痛，嗓子也是哑的，整个人说话也有气无力。
    想来想去，宁筱泉还是觉得此刻不适合打电话和他交谈些什么，毕竟自己现在完全不在状态，人病怏怏的，昏昏沉沉，还是算了，就先别回电了。
    不过她自然是不会让他久等的，宁筱泉想了想，很快点开了短信，回复了他：“不好意思，我刚刚有点事，没接到电话，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接到宁筱泉短信的时候，陆昶铠正驱车送母亲回家。
    其实等王医生为母亲徐木琴做完检查，他又陪着母亲配完药，取药处人又比较多，他们在医院也耽搁了不少时间。
    打算离开医院的时候，陆昶铠又陪着母亲去了王医生办公室，询问下次复诊时间，结果出来的时候又正好碰上宁筱泉的母亲，她是来再次询问王医生状况的，说是宁筱泉已经醒了。
    听到这个消息，陆昶铠理所当然稍稍放宽了心，不过仍是忧心她的身体状况，于是走出医院的时候，他借口帮母亲去买瓶水，去了趟边上的小卖部，思前想后了一番，最后还是悄然地拨通了那个号码。
    只不过宁筱泉的手机一直忙音，并没打通。
    慢慢放下手机的时候，陆昶铠倒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多此一举，没敢想太多，他拿了水，便很快回到了自己的车里。
    “叮叮……”陆昶铠手机短信响起来的时候，母亲徐木琴正在和他认真地讨论他的终生大事。
    “儿子，你姑姑上次跟你提过的那个女生怎么样，要不要先加个微信聊一下？”
    “妈，我现在工作才刚定下来，这事……还不急吧。”又是相亲，陆昶铠感觉头好大，一如既往地用相同的理由搪塞。
    “阿铠啊，这怎么能不急呢，你看你好不容易读完了研究生，这一转眼就28了，马上就过年了，过完年就29了，直接奔三去了，个人问题当然要马上解决了。”徐木琴丝毫不松懈地继续说服道，“阿铠，你看妈现在身体也不好了，也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呢，你说你……”
    “妈，你这不是好好的嘛，王医生说你没什么太大的毛病，平时注意饮食，多锻炼身体就好了，对了，妈，最近怎么没看你去跳‘广场舞’了啊。”陆昶铠不想为这事和母亲多做口舌之争，于是赶紧转移话题。
    “儿子，你别扯上我，先说说你……”
    “叮叮……”就在母亲仍喋喋不休唠叨劝解之际，陆昶铠的手机又响了。
    趁着等红灯的空挡，他下意识地拿过手机，打算查看内容。
    结果手机屏幕才刚亮，一看上面的短信内容，陆昶铠就立刻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