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0年暗伤2

第30章


朕不过是想多放些人在你身边保护你 而已,朕也能放心些。”
  
  她仍是垂着头,摆弄腰间挂坠。“圣上自然是为大局着想。”
  
  触到袭远痛处,联想她曾受过的委屈,无外乎为“大局”二字,他便心生怜惜,安抚道:“罢了,都是朕的过错。今后绝不再如此。”
  
  “琐碎事情而已,圣上无需挂心。”
  
  “朕琢磨着这当是说反话,阿九心里指不定多怨恨朕!”他笑,眉目舒朗,此刻才显出几分少年稚气。
  仿佛现下才是人间,识得凡尘俗世,普通情感。
  
  “后宫经验总结?”
  
  “可不是。虽说后宫美人无数,但归结起来不过几类,只是面孔不同罢 。”袭远牵着它往案几走去,懒懒地说,“但阿九是不同的。”
  
  “可别太抬举我,再夸几句就得找不着北了。” 将侧脸埋进斜照的阴影之中,笑得极不自然。
  而袭远却在仔细观察她的表情,不错过任何细微变化。“阿九,今日又起战事。”
  
  莫寒身子一颤,迟疑着开口道:“是么?想来黄天庇佑,大齐必是胜 。”
  
  袭远从桌脚堆得老高的一叠奏折中抽出一份,置于莫寒眼前,那耀眼的明黄,几乎要将瞳孔灼伤。
  “看看吧,里头提了完颜煦。阿九不想知道么?”
  
  她在心底冷笑,他处处试探,她步步为营。
  目光落在奏折边沿灰白的指尖,她忽略袭远几近炽烈的眼神,犹豫许久,终是将奏折从袭远手中接过。
  如她所料,完颜煦再胜汉军,窦县失手。
  缓缓合起奏折,脑中飞快旋转,该以何种表情面对袭远。
  
  她只能保持默然,将折子递回,不料袭远却扣住她手腕,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好似等待,好似怜悯,更有一股胜券在握的自信。
  他嗓音低沉,引导似的说:“再看看,下面还有。”
  
  她本满腹狐疑,现下却成恐惧。仿佛那几句干瘪的文字会将 拽入无底深渊,更似利刃,划开永不弥合的伤口。
  她的世界,陡然化作一片废墟,只留她,独守空城。
  许多画面,凌乱不堪,来回闪烁在眼前,仿佛触手可及,却似青烟弥散。
  
  她想,她此刻定时极丑的,落寞不堪,暗自神伤,不知该感叹命运多舛,还是应嘲笑自作自受。
  而他此刻应是极美的,战无不胜,所向披靡,又有娇妻在侧,众人恭贺,皇帝亲临。青云壮志,何人能敌。
  她离开,他亦丢开枷锁,失去羁绊。
  为何不能为她留下些许欲念,醉生梦死,了此残生。
  此刻打破她梦境的人,才是真的残忍。
  
  “八大部族之首,蒲察部首领的掌上明珠,乃完颜合剌亲自下旨赐婚,婚礼定在他凯旋之日,且帝后亲临…………”
  
  很静,四周空旷。
  仿佛有温和的风,携着淡淡的青草香,追逐纷乱的发尾。
  抬起头,闭上眼,就可以寻到那些恒河沙数版闪耀的星。
  还有那随风而来的辽远歌声缠绕在耳际,仿佛在何时听过,那般深沉低哑的嗓音,流溢着默默温情。
  “章古图海子里的芦苇,不是种的是自己长的;娇小柔嫩的蔚琳花儿,不是画的是天生的。后襟绣着库锦花儿,袖口绣着旱獭花儿。二十三岁的蔚琳花儿,两只眼睛象龙腾花儿。烘托月亮的群星,是碧空的装饰;生来美丽的蔚琳花儿,是理想的情侣。锋利的针尖,扎透 厚厚的鞋底;美貌的蔚琳花儿,扎透 小伙子们的心底。莎草的颜色,摸来摸去摸不了;蔚琳花儿的心意,老来老去老不 。”
  今夜凯旋,红烛帐影,他会同她唱一样的情歌么?
  
  碧波清池,嶙峋怪石,水榭长廊,尽态极妍。
  穿过这般美到极致的殿宇,她只寻一处阴暗角落,静待黑暗。
  
  苍穹转了夜色,低声哀泣,早就冬雨绵绵,寒气侵染入体。
  宫人提着灯匆匆忙忙向前,大太监王顺跟在皇帝身边,亦步亦趋。
  袭远抱着不断发抖的人儿,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叫太医全去玉华殿侯着。”
  陷入柔软丝帛中,莫寒半眯着眼漠然地看着太医与宫人穿梭在眼前,还有床边袭远焦虑的模样,但心如死水,再无涟漪。
  他该满意,她这般反应与他事前设想相去无几。
  在他的算计中,她对完颜煦仍存眷恋,但自此后,伤心欲绝,心若死灰,斩断旧
情,如此他方可进驻她心底,收拢多年来他对她所谓的付出。
  却不知是真真切切的剜心之痛,痛贯心膂。
  
  她冷冷的笑,泪眼朦胧。
  
  众人撤去,只余一灯如豆,闪烁不定。
  袭远低头,吻她眼角残泪,得舌尖苦涩。心中不忍,却仍是不给她半分仁慈。
  “阿九,从今往后你便只有朕。这世间,唯独朕对你好,唯独朕会永远照顾你,唯独会给你天下女子所梦寐以求的荣耀,唯独朕不会抛下你。阿九,你要在朕身边,离开朕你便一无所有,阿九,你只有朕 …………”他紧贴她仍带着湿意的侧脸,在她耳边低语,劝导般一句句重复。
  
  莫寒闭上眼,一阵阵反胃。
  千古艰难唯一死。
  但她还有希望,不是么?斜睨着樟木箱子,内里的白狐领子便是密云盖日时一道破云而出的日光。
  不能,不能绝望。
  在这处阿鼻地狱,绝望便是死亡。
  
  寂寞宫墙,随处都是腐朽,无论喧哗殿阁或是寂静冷宫。
  镜中女子有着精致的妆容和油光可鉴的发髻,鬓角眉梢修饰得一丝不苟,除开过于苍白的唇色,在这脸上根本寻不出憔悴的痕迹。
  她拆下凌云髻的镶金翡翠簪子置于妆台之上,指尖过处,一尘不染。
  身后的简嬷嬷取了开花的桃木梳仔仔细细地梳理着她一头乌亮发丝,仿若手心珍宝,小心谨慎。
  
  “娘娘当真要帮她?”简嬷嬷苍老的声音回荡在简陋的卧室里,竟听得有些凄厉。
  指尖划过娟秀的眉眼,却闪着凌厉的光,她蓦地一笑,抚过仍是姣好的面容。镜中倒影浮现出难以言喻的诡异。
  “你说的不错,这是本宫唯一的机会,错过了,便是一生。”
  
  “那人…………那人言行着实让人琢磨不透。”
  
  “莫说你,即便是本宫,这么多年宫中历练,自信能猜皇上的心思,却唯独看不透她。”紫玉站起身,悠然向床榻走去,“兴许她当真不似你我,所以她的心思,不必猜,也无需猜,因为本宫只需看透一项,她想要的,绝对与本宫所求没有冲突。”
  冷宫于她,已成一片净地,让她安静地思考,回想往日种种,耻笑昨日愚蠢。
  此刻练就的沉静坦然,亦是对往日辛苦追逐的嘲讽。
  换个目标,爱情于女人并不是全部,于宫中女子,更是可有可无,似曾来过便是完满。
  她仍有漫长岁月,却不想在此处终了余生。
  唯有一搏,须臾争欢好过苟且度日。
  
  莫寒侧过身,听着身旁袭远平稳的呼吸声,辗转难眠。
  也许明日,也许下一刻,她惧怕的境遇便会降临,到时,是否还能忍下去。
  她睁眼,看着顶端幔帐,细数时光。
  
  一路逃亡似的赶到冷宫,却见一处静谧宫殿,安逸祥和,丝毫没有凄厉之色。
  而紫玉见到遥勉时也没有他预想中的激动,只是淡笑着颔首,连拥抱都不曾给。但遥勉却是满足,也不多话,紫玉问一句他答一句,恭顺谦和,只是站在一旁一个劲地傻乐,嘴角都要被笑开花。
  
  紫玉未的相貌未有大变,但气度风范已非当年娇柔少女,举手投足之间自由气韵,比之当今皇后婉容更胜几分。
  而这样的女子,仿佛仍生活在金碧辉煌的殿堂,悠然平和,令人叹服。
  
  老嬷嬷递上的茶具虽然简陋,却甚是干净,茶虽是粗茶,却经人挑选筛漏,清香宜人。
  母子二人简略寒暄过后,紫玉便单刀直入地问莫寒来意,无惊诧更无半点忌讳。
  莫寒放下茶盏,“你我旧识,客套话我便省了罢。遥勉生活得并不好,你可知道?”
  紫玉点头,望向仍是傻笑着的遥勉,眼中波澜荡漾。
  “过几日我会去同皇后说,将遥勉带到玉华殿养。今后有我照拂着,遥勉可说前途无忧。”
  “说条件吧。”紫玉说得很平静,仿佛早已习惯这样的交易,兴许更是厌恶。
  
  莫寒环视一圈,屋内简陋,屋外地势开阔,且此刻应是无人知晓,正欲开口,却听紫玉淡漠道:“说吧,没人会在这费心思的。”
  
  莫寒勾唇轻笑,大约是对这样的伙伴十分满意,“紫玉在宫里宫外大约还有许多人脉,可否借我一用?”
  
  紫玉抬眼看她,眸如秋水生波,却暗藏刀刃,仿佛要将她看透。
  半晌,却只是淡淡道:“公主说笑 。”
  
  “执掌后宫五年,皇后贤德,宽厚待人,后宫感念娘娘恩惠的人不在少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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