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说

第40章


我门中多的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手艺人,你算准了我必然要回去,来不了这京中抖落你等父辈的糟心事,谁想我还是来了。你就恼羞成怒了,不是么?”
  那卢少爷显然没什么江湖经验,只管涨红了脸色道:“我爹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才不会做那等龌龊事!”
  木先生摇了摇挡在胸前的折扇:“怎么,你就确定你爹说的是真的?”
  “你不也是听你爹说的么?”那卢少爷十分的不服气。
  木先生就笑了:“你当我只听门人讲古么?却不算算,打我顶着‘申述临’这名字逃家,已有多久了?”
  那卢少爷闻言一抬手,像是要对自己带来的人发号施令。
  木先生手腕一翻,“正心”两个大字便亮了出来:“哎哎哎,这儿多的是来吃茶的,还有这许多小娃娃,刀兵无眼,你要动手可先想好了。”
  卢少爷的脸色又黑了一层,气冲冲地道:“那我们就换个地方打!”
  “哎,咱们不是约好了出了正月打的么?”木先生摇了摇头,“脾气太急可成不了大事。你可还记得你来此寻我是为了什么?”
  见那卢少爷说不出话来,木先生倒笑了:“不是嫌我自卖自夸贬低了你卢家么?咱们这看热闹的人有的是,也有这醒木案台,诸位谁要来说点儿什么,我可没拦着啊。再说……我一个人,可也拦不住你们这许多人呐。”
  那卢少爷脸色一阵青一阵红,未等他说出什么话来,却听有个声音没什么起伏地道:“京城之中不准私斗。”
  众人一看,却是个冷面白衣人。
  见来者只有一人,那卢少爷将一肚子的窝囊气撒了过去:“你是谁?”
  来人冷冷瞥了他一眼,道:“延凤。”
  “大内第一高手?”茶客们悄悄地问着彼此,又纷纷给了对方肯定的答案。
  那卢少爷一口气差点没噎死自己,顺了顺气,才道:“原来是延凤大人,不知魔教有人在此妖言惑众,大人是管也不管?”
  有连续听了几日书的人都笑出了声来,带着孩子的却都赶紧去捂孩子的嘴,生怕童言无忌惹恼了那卢少爷。
  延凤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道:“魔教是江湖说法,官府只论律法。”说完,就仿佛没看见卢家那剑拔弩张的一行人一般径直走进了茶楼里,冲着木先生道:“阿青醒了。”
  一直十分淡定的木先生惊得差点把手里的扇子扔了:“你说真的?”
  延凤微微皱眉,但还是十分纡尊地点了点头。
  “我去看她!”木先生一提气,纵身便窜出了茶楼。
  钟离喊他:“你把脸洗了——”
  可这话音起的时候哪还有人影呢。
  听书的人们纷纷道:“怪不得说凌霄门的人轻功好呢,木先生这一下子就没了!”
  还有孩子童言稚语地道:“先生会飞呀!”
  卢少爷的脸色却更加难看了。
  延凤也不管他,这一趟来显然只是来叫人的,对钟离点了点头便要走,却被身边一个小娃娃抓住了裤脚。
  江湖上“延凤”的名头总是和冷言冷语脾气不好一类的说法联系在一起,从来没人敢这么抓他衣服,这小娃娃毫不见外的一拽,倒让他僵得进退不得。
  “大哥哥,先生就是申述临呀?”那小娃娃问。
  延凤只好点了点头。
  “先生是好人,那这些人要和先生打架,他们是坏人吗?”
  延凤愣了愣,笑着摇了摇头,拍了拍娃娃的头顶,趁着那娃娃发愣,将自己的裤脚抢了出来,一纵身,也没了踪影。
☆、38 说先生1
  一眨眼之间,木先生就已不知去向了,晾着卢家一行人万分尴尬。
  茶楼掌柜的钟离晃了出来,笑道:“这几位客人,您瞧,咱们这也没个空位,要么上三楼去还有雅间,要么您改日再来?”
  卢少爷眉间闪过一丝杀气:“你让那魔教少主在你这里说书,定与他少不了关系!”
  钟离一脸不似作伪的讶异:“客官这话是怎么说的?我这茶楼里一年四季都摆着这案台,没人来说罢了。”
  那卢少爷还想再说什么,却听远处有个中年人喊他:“华龙,回来。”
  这话仿佛是给他浇了一盆凉水一般,卢少爷的气焰一下子就没了,狠狠地瞪了一眼钟离,转身带着人走了。
  一架马车正急匆匆地往这边来,车辕上正坐着一个林木茶楼的小伙计。
  卢华龙看上去很想找这小伙计的麻烦,但他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等着他的中年人,终究还是迈步走了。
  那小伙计让马车在茶楼正门口停下,自己下了车绕到侧面去掀了帘子,恭恭敬敬地道:“老爷子,到了。”
  “哎。”马车里传来一位老人的答应声,片刻后,一个瘦削的老人扶着那伙计下了车来,似乎是被吓了一跳,“嚯,这么多人呐?”
  伙计道:“都是来听木先生说书的。”
  “那他人呢?”那老人问。
  伙计也不知道,支支吾吾地答不上来。
  钟离远远地看见了,跑了过来:“哎哟!周大人,您怎么——哎呀,伙计不懂事,怎么还劳动您了呢!”
  “没事没事,我住得近嘛。”老人好脾气地摆了摆手,“不是说有人要找那孩子麻烦?人呢?”
  钟离尴尬地搓手:“方才延凤大人来说阿青醒了,他一溜烟就跑了个没影。这不是,正主儿跑了,那帮人也就都走了。”
  “孩子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老人松了口气。
  一旁有个穿长衫的茶客起了身喏喏地问:“大人是……哪位周大人?”
  “这位是周源周翰林。”钟离抢着给人引荐。
  这话音一落,“呼啦啦”站起来了一片人,书生们难得见一个翰林,唯唯诺诺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平头老百姓则很少见这么大一个官,有的想行礼却碍于人太多动作不开,有的却十分兴奋,跃跃欲试想和老爷子搭个话,一时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哎呀,干什么搞这么大场面。”周源倒是好说话,一个劲地摆手,“我这就是听说小辈让人欺负了,来给他撑腰了。一个糟老头子而已,大家别这样,都坐,都坐,大过年的聊聊天挺好!”
  他这话倒给这帮吃茶听书的人提了个醒儿,有人当即道:“老爷子,和我们聊聊天儿吧!”
  “行,我也正好歇歇腿儿。”周源爽快地答应了。
  人群中发出一阵欢呼与议论夹杂的吵闹声,钟离赶紧让伙计给在案台边摆了把椅子,引着周源坐定了,伸手拿起醒木不伦不类地拍了两下:“静一静了啊,一个一个的说!谁先站起来算谁先啊!”
  话音落下,“噌”地站起来了三个人,还有些反应慢的见状扼腕不已,却也没再起了。
  那三人互相看了看,只有一个是小姑娘,另外两个都是半大少年。两个少年便都对小姑娘示意了一下,自己坐下了。
  那姑娘兴奋得小脸通红:“周大人,您听没听木先生说书呀,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周源笑了:“老人家腿脚不好,没来听过书,倒是家里书童爱来听了给我学舌,我也知道个八九不离十。年轻人在外面跑,我也不晓得那些个事情是真是假,倒是我知道的,他说的都是真话。”
  他这话说得余地颇多,只是这小姑娘显然是没听出来的,她又兴奋地道:“那卢家是坏人,凌霄门才是好人吗?”
  周源反问她:“你觉得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坏人呢?”
  “哎?”小姑娘不明所以地歪了歪头。
  周源继续道:“对于应天府的百姓来说,那凌霄门是好人,不仅给他们工做,照顾他们生意,还帮他们挡北狄人和马贼。卢家是坏人,一言不合就动手,也不管旁边有没有不会武功的人。可对于北狄人来说,凌霄门就是坏人,不仅挡他们的财路,还断他们的生路。”
  小姑娘歪了歪头:“那他们被叫魔教是不是冤枉的呀?”
  “若是用蛊的就是妖人魔教,那我也得算一个。”周源说,“当年我赶考,林昱圭塞给我的包裹里有几枚蛊虫,可救过我的命呢!”
  立刻有人起哄道:“老爷子,说说这段啊!”
  周源摇头:“唉,这有什么好说的?碰上劫道的拿来吓唬人了呗。”
  见老爷子不想多说,那小姑娘也就不追问了,歪着头想起了下一个问题,却有人道:“你问了好几个啦,换个人来!”
  小姑娘脸色一红,讷讷地坐下了,便有个少年站了起来:“我我我!我要问叶妙青!”
  周源笑道:“问她来做什么?她与……与申述临是两情相悦,你可别去撬人家的墙角!”
  “您……!”那少年在一片善意的笑声中红了脸,有人还安慰他:“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没什么可不好意思的么!木先生大人大量,不会和你计较的!”
  钟离哭笑不得地磕了磕醒木:“哎,让人家好好说呀。”
  众人这才安静了下来,那少年皱了皱鼻子,道:“我是想问,延凤大人来喊木先生说是‘阿青醒了’,这个‘阿青’是不是叶妙青啊?她怎么了呀?”
  他这话一问,众茶客纷纷如梦初醒——木先生说完了新州武州之战,就去说他与叶妙青的初逢了,那之后的细节一概没提。
  谁想周源竟激动得提高了声线:“阿青醒了?”
  茶客们面面相觑:“是啊……延凤大人说的,总做不得假吧。”
  周源喃喃着道:“我得去看看……去看看……”
  “周大人,这是怎么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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