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说

  可自从武州关城起，草原上的日子一年比一年难过了。
  倒不至于一点粮食都抢不到，但花费的时间更多了。
  岱钦的小儿子斯钦巴日觉得这样不行，他说：“如果我们的部族想要长长久久地生活下去，就必须要到南方去。那里有最肥沃的土壤和最多的奴隶。”
  斯钦巴日的名字意思是“智虎”，有智慧又勇敢的意思。他说这话的时候只有十二岁，他的大哥巴.特.尔对他的话不屑一顾。
  可是岱钦知道他的小儿子说的是对的。
  斯钦巴日如他的名字一般，有的是智慧和勇气。
  岱钦冒了一次险，把这件事交给斯钦巴日去做，要求部落里满足小儿子的一切要求。
  斯钦巴日于是就带人去了中原，以皮草商队的名义顺利地到了中原的腹地，学了中原的文字，读了中原的书。
  在斯钦巴日看来，中原是一片神奇的土地。
  这里的牛拉着奇怪的东西在土地上走。
  这里的人穿着漂亮的衣服。
  除了肉，还有很多漂亮精致的东西可以吃，他们有办法让土地里长出可以吃的东西来。
  他们还住在房子里，只要有钱，就能有办法让房子里冬暖夏凉。
  对了，这里的冬天也没有草原上那么冷。
  斯钦巴日原本就知道中原是一块很好很好的地方，但直到他亲自踏上了这块土地，他才知道，这里原来比他想象得更好。
  他想让他的族人们在这样的土地上生活，再也不用在寒冷的冬日里因为缺衣少粮而无奈地走向死亡。
  他用了四年的时间学习中原人的兵法，但和他一同来到这里的同伴迷恋这块神奇的土地，再也不想回到北方，斯钦巴日费尽了口舌让他们知道，北方的草原上才是他们的家，那里的人是他们的亲人。
  终于，那些人还是不情不愿地跟着他北上，用了两年专心摸查中原的边关，并埋下了数十颗钉子。那是些腾格里部最聪明的的人，他们知道什么地方最重要——也知道什么地方能让自己过得更好。
  斯钦巴日二十岁的这一年，巴.特.尔再攻武州无果。
  岱钦年迈，命次年斯钦巴日为主帅，巴.特.尔不服，但不能违抗父亲的命令，勉强出兵。
  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岱钦将所有的亲卫都交给了斯钦巴日直接指挥，这样巴.特.尔就没办法出手阻挠。
  斯钦巴日接受了自己父亲的好意，直接命令岱钦的亲卫奇袭新州，他自己带大军在武州佯攻。
  带着马匹翻越山脉是一件很难的事情，无论是人还是马都有可能折损。草原上的人们爱护他们的兄弟，心疼他们的马匹，他们只知道斯钦巴日不在乎这些人马的损伤，却不知道斯钦巴日已经知道了武州、新州、蔚州的战略意义，也知道了杨登旭、秦文飞和韩虎的作战风格，才决定先打新州的。
  斯钦巴日受着埋怨，却解释不清楚。
  好在新州顺利地拿下了，这才让他有了一些威望。
  但当亲卫队回到武州，斯钦巴日的日子又不好过了。
  “为什么没有战利品？那些都是粮食！粮食啊！有了那些粮食，我们今年冬天就能多活下来很多很多的孩子！”长老们指着他骂。
  斯钦巴日紧绷着嘴唇，掷地有声地回道，“因为我们要中原整片的土地！只要那些土地都是我们的，我们的冬天就不会再死去那么多孩子和老人！所有的人都会活下来！只要这一次我们的勇士打进去就可以！”
  长老们怀疑地看着他，但岱钦说：“我相信我的儿子。”于是他们只好回到各自的部族里，继续围困武州。
  武州的日子确实不好过，斯钦巴日就快成功了，可岱钦病了，巴.特.尔让王的亲卫们护送王回王庭修养，远离这危险的战场，谁都不能反对。
  于是长老们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斯钦巴日绝望地想，他们为什么只看得到眼前的这一点东西？为什么看不见未来——更远的未来，整个部族的未来！为什么不能再忍两天？为什么所有的人都认为他错了，连他的大哥也不支持他？他还可以倚仗谁？巫吗？
  ——没有谁可以给他倚仗，连巫也不行。
  营地里的天火让一切大乱，整个营地里再没有人听从他的话，胆大的部族早已经被自己的长老带走去进行来得太晚的例行的劫掠，余下的人胆子本就小，再也没有谁能一战。
  “小弟，我们是来打战的。”巴.特.尔说，“巫已经对你不满了，你不要再固执己见。”
  “不！巫是为了阿父……”斯钦巴日急着给自己找借口，“为了阿父的健康！”
  “为了他的健康！小弟你还是老实点，看哥哥的吧！”巴.特.尔一拍手，从外面进来了四五个大汉。
  斯钦巴日的身形在草原上的人来说本就偏瘦，这么几个大汉一站，他便显得越发可怜。
  他若是再不知道巴.特.尔是什么意思，他便白叫了智虎了。
  斯钦巴日气得发抖，却说不出什么来，巴.特.尔毕竟是他的哥哥。
  忽然间，外面亮起了一道耀眼的火光，战马惊恐的嘶鸣声传进了帅帐。
  “是巫……”斯钦巴日不可置信地看着外面的天火，巴.特.尔纵声大笑。
  斯钦巴日踉踉跄跄地从帐篷里冲了出去，这一次没有人拦他。
  “狼崽子们，吃素吃腻歪了吧——跟着我来！”巴.特.尔走出了帅帐，扬声对看着天火的族人们喊着。
  斯钦巴日惶惶然抬头看向他的大哥，那个英姿飒爽的英雄一如多年之前，带着他们的勇士一往无前。
  而他，因为不精骑射留在后面，看着战马远去。
  “还是……不行吗……”斯钦巴日跌坐在地，听着不远处的刀兵相交，“降下天火的大巫啊，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这世上没有巫，自然也没有人回答他。
  斯钦巴日似乎也没打算等到回答，拾起了身边的刀。
  岱钦的刀被巴.特.尔带走了，这一柄原本是巴.特.尔的。
  但是又有什么关系呢？
  反正他只是要去战斗而已。
  相信他的智慧的父亲已经不在了，而他身边的人只知道武力。
  好吧，既然需要武力，那就让他贡献他那一点微不足道的武力去吧——斯钦巴日这么想着，牵来了他的战马，走向了战场。
  他不知道他最后看见的那柄刀是属于谁的，是族人的，还是汉人的。
  他不知道巴.特.尔退走之后发现队伍里没有他的时候的惊慌失措。
  他更不知道岱钦得知他死讯时颤抖的双手。
  斯钦巴日不必知道那么多，他终究还是一只猛虎，属于腾格里的猛虎。
  看着被巴.特.尔带回来的小儿子的佩刀，岱钦知道，这是此生中原离他最近的一次。
  他伸出了手，碰到了触手可及的幻影，却什么也没有拿到。
  只可惜了他的小儿子。
  他那聪明伶俐的小儿子啊……                        
作者有话要说：  斯钦巴日番外~
嗯正在核对正文伏笔，已经发现一处前后矛盾暂时未修_(:з」∠)_……
11.24修口口
昨天更得太匆忙都没发现巴.特.尔被口口了。
继童话那篇被蛤·蟆和青蛙坑过一次之后的又一神敏感词。
巴·特·尔的意思是“英雄”……
☆、21 钗头凤7
  
  “这花蝴蝶做的虽不是人事儿，但这机关精巧还真是难得一见。
  申述临拿了那水晶递给了叶妙青，叫她拿着看。
  叶妙青接了水晶一瞧，嚯，透过它看东西，那可是纤毫毕现呐，从来就没这么清楚过，她算是知道为什么申述临要拿着这东西趴在房子里看来看去了。
  不过，叶妙青也担心呐，问，“我拿着这个，你怎么办？”
  申述临成竹在胸，说，“无妨，我都记着呢。”说完，便从那箱子里抽出了一根细铁丝来，将痕迹一一指给叶妙青看，果然分毫不差。
  汤氏虽然不能算是商队的主人，但身份也高，这些人自然是把后院最好的一间屋子给了汤氏住了，那便是这后院少有的几间砖瓦的房子里的一间。申述临此时指出的丝线走向，便都是沿着砖缝来的。那丝线又细，又没入砖缝之中，勿怪叶妙青并未发觉。
  待叶妙青随着申述临将那些丝线走向一一看明，不由感叹道，“阿树公子当真高人。”
  申述临倒不好意思了，只道，“叶姑娘谬赞了，我是从那蝴蝶落地的位置倒推而来的。唔，怎么推的，姑娘大概不会有兴趣知道。”
  叶妙青笑道，“确实没兴趣知道这个，不过我有兴趣知道，想要将这些布置好，需要多少时间？”
  申述临道，“布置这些丝线虽然复杂，但若熟练，半刻便可。麻烦的是计算这些丝线如何布置，若那贼人手中没有图纸，便是他在这屋子里呆过不少时间。”
  叶妙青道，“那便是客栈的人或是商队中的人都有可能了？”
  申述临点头，“但也说不准有人就有这个本事混进来呢。”
  叶妙青一想也是这么回事，不由有点泄气，抿着嘴就要去外面大堂。
  申述临赶紧一拦她，道，“你就这么去找老铁，不怕露了目的？”
  叶妙青疑惑道，“老铁是应天本地的捕头，便是我不去找他，他也够引人注意的了。”
  申述临却道，“就是因为这个，他才不引人注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