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错三生

第27章


没想到不知不觉间,后世文明的触角已经先我一步伸进这个纯净的时代,最先来到他面前,却是散发着糜烂味道的罪恶的花朵,我最不想让他看到的东西。
  
  “那是什么?”他眉头深锁,仿佛也预感到背后的罪恶。我看着方才沾过药剂的指尖,愤愤地吐出一个字,“毒。”
  
  “他对你下毒?!”我收回手,“不,只是让我亲自验一下罢了。真正的使用方法应该是口服。”他皱着眉,“雨寒,告诉我你需要我做什么?”
  
  我听见自己极轻的笑了一下,“别自以为是了。你还真以为自己是李凌志。”
  
  我从来就不觉得吵架能解决任何事情。所以当我苦口婆心、口干舌燥、急火攻心却发现对方还是油盐不进的时候,我开始考虑家暴说不定也是有它存在的道理。
  
  “我总能查出来你是谁的!你以为真的能□□无缝?连逍然那么大点的孩子都知道你是冒名顶替!”
  
  “孩子的话你也信。”
  
  “我为什么不信?你自已不也承认了!”
  
  他挑眉,不愠不火,“哦?我说什么了吗?”
  
  我回想,他的确是没有“亲口”承认,瞬间觉得要被他气死。“不管怎么说,你甭想插手这件事!”
  
  “你需要我。你的朋友说的很清楚。”
  
  我咬牙切齿,“如果他知道你不是李凌志,我保证他绝不会来找你第二次!”
  
  “是吗。”他问我,“你可有何证据证明我不是?”
  
  我张口想了想,发现立即要拿出实实在在的人证物证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免后悔自己一时大意,没有把这件事彻底追查下去,纯属私情误事,害人害己。只好反问他,“你又有何证据证明你是?”
  
  他淡定从容的点头,“凭我是这府里的主子。凭我可以调动朱雀堂的分支。”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虽然他的真实身份可疑,但他的确有李家独传的佩玉。我曾经在回洛阳的路上把它拿在手里把玩过,那是一块通体白净的软玉,触手生温,细腻油润,中间篆刻着朱雀李氏,四周装饰着云纹。据说他出现时府里下人都已全部换过,没有人认得他,但只凭这块玉他就在第二天见到了朱雀堂的当家李凌云。
  
  我突然有一个念头,如果我能拿走那块玉牌,或许就可以阻止他,也或许可以打消韩硕的念头,毕竟这也算帮韩硕免费获得了一个真实可信的身份。反正都不是本尊,换谁不都一样。而且据我观察,凌志似乎对接手家里的产业完没什么兴趣,或许是李凌云打理得实在太好的缘故,反正我从没见他去过铺子,南方的分铺就更不可能见过他了。我女扮男装也好,韩磊易容也好,甚至随便雇一个什么人都好。只要不是他。
  
  打定主意后,时间就变得特别漫长,每一分钟都是等待。凌志看我不再坚持,以为我最终答允了,亲着我的额头说,不要担心。可是我只是焦躁而已。
  
  日月交替,一弯孤月徐徐升起,我枕着他的手臂,告诉自己不许翻来覆去。他温热的鼻息落在我的颈后,我的心跳重得像擂鼓,一心只盼他早点睡去。可惜天不从人愿,他揽住我的腰贴上来,在我的耳垂边呢喃,“睡不着吗?”
  
  床帏的流苏晃得厉害。这个男人,我抗拒不了他的诱惑。我爱极他温柔的眼,挺直的鼻子,薄而柔软的嘴唇,我爱极他捉着我的下巴狠狠吻我的样子,他此刻爆发在我身体里与我融为一体,他是我的一部分,绝对不能伤害的一部分。
  
  我从来不知道可以如此迷恋一个人,我要看看我的三生石上是不是刻着他的名字,才会明知他是错的人,还想要跟他一起错下去,欲罢不能。看着他终于安静下来的脸,听着他均匀的呼吸,我抽出被他压住的头发。枕边沉睡的这个人,我要与他天长地久,但不能是现在。我必须帮韩硕查出那个贩卖幻药的幕后黑手。
  
  掀开薄被,我小心翼翼的从他身上越过,床板的每一次轻颤都害我神经紧张。我赤着足,翻出迷药,闭气将它们统统化开。这足够让一个人昏睡到次日中午了。看着青烟散尽,我才迅速穿好衣服,他的玉牌就挂在架栏上,微微的烛光下闪着柔和的光彩,一如它的主人。我想起一只臂环还在他那儿,犹豫再三决定留下它,好让他醒来后能明白,我会回来找他的。
  
  夜黑的厉害,弧月高悬,却暗的没有一点存在感。我有点辨不清方向。明明下午还好好默记了一遍,却好像总也找不到出去的路,大概是刚才还是吸进了不少迷烟。好不容易摸到门口。大门已经落锁,边上的小门只一道门闩。我缓缓拉开,尽量不让它发出金属摩擦的啸叫。那样的声音即使一点点,在这样的寂静里也尤为刺耳。
  
  出去以后要尽快找到韩硕。我需要在凌志发现我们之前说服他并动身离开。我已经开始打起腹稿。小门被我推开一条缝,我一脚踏出去,却突然发觉门外还有一人!我来不及反应,手刀劈向他侧颈,他却先一步侧身,擒住我的腕子一个反转,身后传来熟悉的嗓音,在夜风里暗哑得让人难受,“你连我都骗。”
  
  一匹青花马从城南蹿出,一跃融入无边无际的黑暗。我被缚住双手横置在马背上颠得七荤八素。他发狠似的抽着马,完全不顾及我和马的感受。看清他的脸的那一刹那我觉得自己简直糟糕透顶,我这么爱着人,我却想不出一个不伤害你的方法。
  
  我的负罪感没有能持续很久。如果你能手脚无处着力的趴在一匹急速奔驰的骏马上,眼前是令人眩晕的飞退的野草,胃里翻江倒海却还要努力保持平衡不至坠马,你就能明白我此时的心情。我边吐边在心里问候他祖宗十八代,我作死的干嘛要拦着他!吐到后面,我已经天旋地转浑身无力。没有掉下去真是个奇迹,不过我宁可摔下去起码能早点结束这份罪。
  
  在我觉得自己一条命耗去四分之三的时候,马终于刹住,凌志伸手将我拉下,我腿一软就摔在他怀里。他试图扶我起来,一动我就呕吐不止,他只好跟我一起坐在地上,让我趴在他膝头。
  
  许久我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这是打算弃尸荒野么?”我本来的计划是要冷冷的质问他,让他意识到这样的体罚有多么不人道,无奈发出的声音却软得像在求饶。他冷哼一声,“你不是很能耐么。”等我终于有精神打量四周,才发现这是一个村子的入口,路旁的老树投下一片巨大的阴影,整个村子还沉浸在睡梦之中,只有偶尔一两声犬吠。
  
  他抓起我的手,手腕上的衣帶勒得很疼,不过比起刚才已经好上很多。我很少晕车晕船,却不知道还可以晕马,而且晕起来这样生不如死。村子不大,零散的几户人家很快被我们绕过。再往前,什么都没有了。一条小路蜿蜒而出,绕过一片水塘,伸向别处。他完全停下脚步,顺着他的目光我才留意到眼前其实是一栋房子的宅基,石头堆起的墙垛,石板垒出的台阶微微开裂,缝隙中的杂草生机勃勃,藤蔓柔软的枝条挽上残留的木桩,开出白色的小花。除此以外,别无他物。我不明所以的看着他,却见他神色缓和了一些,手掌慢慢抚过残墙断砖,留恋似的来回摩挲。
  
  “大门在这里,”他眉眼低垂,似乎在自言自语,又似乎在说给我听,“门板老是关不严,虚掩着。一进来,这里是一条木案,上头总摊着一叠熟宣,毛笔从来也不挂起,直接搭在半干砚台里。蜡烛总是只有半截。”他描述着,仿佛一切尽在眼前,却听得我云里雾里。“边上是格子架,统共也没有几本像样的书,零七八碎小东西倒是摆了一堆。”他苦笑着摇摇头,继续往前,“饭桌在这里,统共两只碗,还有一个豁了口,吃饭都得小心翼翼。碟子倒有几只。后来统统让我扔掉,换了一批。”
  
  他走到最深处,双手停在空中,回过头来凄然道,“这些你都不记得了,跟你说又有什么用。我有时候想,你到底有什么好,只想着逃走,只有我一个人像傻子一样念念不忘。看来你是真的不会爱上我了。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彻底消失?为什么还要回来?”
  
  他的声音渐渐变冷,“我忘了,你是为了李凌志回来的。你从来也不会为了我。”
  
☆、第二十八章
  我应该毫不迟疑的告诉他,我爱他,我有多么不舍得离开他,我一定会回来寻他,只为他一人。然而刹那间的犹豫,自己也不知道错过的是什么。在别人想听的时候不曾说出口,待你想说的时候,有岂知是否还有人愿意听呢。
  
  但当时我就那样傻傻的相信,只要他愿意放手就一定不会被牵扯进这一切。所以我吸吸鼻子,故作从容的说,“不过是你自作多情罢了,我可曾许诺过你什么没有?”
  
  “不错。”他缓缓点头,残留的温情退得一丝不剩,有如这暗淡的月色,“你的确从来不曾。”远处一只惊鸦在黑暗中啼号了几声,他冰冷的声音再度响起,“你可还记得我上次对你说过什么?你若离开,我定不会再等你。”
  
  我低下头,眼泪直直掉在地上,不曾在脸颊留下痕迹。他走近我,抽出一把袖刀将束着我的衣带挑断,“这是我最初遇见你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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