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三万英尺的爱恋

周伟峰想了想，说道：“好吧，你去忙吧，记得今晚一定把方案交给我！”语气虽轻，却是不容反抗的命令。单晓飞只是“嗯”的一声，似乎不在乎。在他看来，说话语气是不妨的，生气恼怒也是无碍的，重要的是按时蒇事；然这于时下的EQ传闻有些悖，因为现在提倡的是口才，是鉴貌辨色，是曲意奉承。哪能像单晓飞这样不谙人情世故，直楞生硬的呢，在得了这命令似的语句后，单晓飞便出来了。同事们见他脸色又恢复如初——凝重铁青，顿觉空气中压抑沉闷起来。
    夜晚的天，单晓飞照例加班，他都似乎以“爱岗敬业”著称。自打进社会做事以来，加班是家常便饭，不加班倒反稀奇怪闻了。现在“正能量学”、“成功学”、“鸡汤学”提倡的是，你越是埋头苦干，越是无效加班无怨言，也是不计较个人得失回报，越能得到“无私奉献精神”的颂扬，越得领导纸张台面称道嘉奖，越具“高尚品质”。甚而至于有国内世界五百强公司老总把员工双休福利视为可耻的，还扬言说与其双休不如待在家里，全休！至于加班费，也向来是避讳的，虽然心照不宣，却没有谁敢单挑出来，担心捅破这直白交易关系，就像青年人恋爱，那暧昧含糊不清的感情剥削还怎么继续下去呢？
    有言道：“谈钱伤感情的”，而况不过拿着以前人情债来做生意而已，搭个顺风车可是国人的能手，也是上下最乐于干的事情，如果能用隐晦不清感情毫不费力为自己牟利，何乐而不为呢？很多以为励志的热血青年们也很以为意，跃然在空间朋友圈转发这样的“励志”文章，须不知这间接促涨了隐性剥削，自己却在那很以为功地传递“正能量”！
    单晓飞还不至于高尚，也远未达到这高深莫测的思想品德境界。他只凭能力做事，希望把事情做得尽善尽美，方不负自己的一番苦力和时间，至于价钱，一个人如何更改整个社会做事不谈钱谈感情的习气，一个人如何改变把直接了当的交易弄得暧昧隐晦、含糊不清、崇尚精神道德、只谈感情不谈物质的社会。纵然跳出来振臂高呼要“补偿”，却多半因此被侮蔑鄙夷，甚而冷落流放！分明是公平交易的当之无愧报酬所得，却不得不卑躬屈膝摇尾乞怜似的求取，然则不过成了一群明哲保身的搭惯了“顺风车”的看客们的笑料而已！
    而说到杨欣彤这边，韩若柳是在第二日的中午，也就是周日的中午，两人交接班的时候才碰到杨欣彤的，她和杨欣彤等人都住在重庆江北机场附近的双龙湖处的公寓里，不过她不和杨欣彤们住一起。杨欣彤、黎瑾萱、秦静怡，还有一位N航的机组乘务员杨艳霞住一起，那是一套两层公寓，房租每月八千，公寓阳台就对着双龙湖，环境是极好的，这样的公寓若放在深圳，没有两万是决计租不到的。在公寓里共住着的四个人，她们虽同住一处，平时却因为航班不同，很少见面。韩若柳却和同班次的几位机组乘务员住一起，离杨欣彤们的公寓很近。
    韩若柳从门外拖着行李敲门，她是顺道过来送花的，是黎瑾萱给她开门，见她这番风尘仆仆模样，十分稀奇。韩若柳问：“欣彤在吗？”黎瑾萱道：“在的。”然后又把她引进去，因为门外十分寒冷。韩若柳见杨欣彤和秦静怡等人在正厅里坐着喝茶，她们是下午的班次，是飞往广州的。韩若柳见杨欣彤，几乎兴奋地扑过去，惊叫起来：“哇哈，欣彤，你还没走哦！真是天见可怜我了！”杨欣彤见她一惊一乍的，又见她拖着行李到她们公寓来，很纳罕。忙笑道：“怎么了你，今天航程结束了吗？”韩若柳道：“是呐是呐，可把我累脱虚了！”说着要找杯子喝水，杨欣彤说饮水机下面有，她便过去拿杯子接水，一股脑的“咕咚咕咚”的喝下去。杨欣彤见着，急地道：“哎呦，当心呢，这大冷天的，喝冷水！……”韩若柳听了，不以为意，反倒迫不及待地道：“欣彤欣彤，我要告诉你一件奇事了。”杨欣彤见她这样惊喜，以为什么事，忙问：“什么奇事？”韩若柳道：“我跟你说，这事与你有关哦。”
    杨欣彤听了，更奇怪地侧着头，问道：“跟我有关？”韩若柳道：“对呀对呀……”然后绘声绘色地把单晓飞怎么着装，怎么找她们，怎么送花的事儿脱口而出，席间几乎笑岔了气，杨欣彤和黎瑾萱听了也只是赔笑，秦静怡却始终一副奇怪默然模样，脸上并无过多表情。
    最后韩若柳又道：“我跟你说，他可真是一个超级超级呆萌的家伙，我还真没遇到他这样痴的人！”她一面说一面去把单晓飞要送杨欣彤的已经枯萎凋谢的百合花拿来给杨欣彤看，又忍不住乐咯咯地笑。杨欣彤看着那百合花，已经萎萎焉焉了，那装束也实在不成样，简单粗糙陋俗得紧，像是随意包扎的。她听韩若柳说完，也觉有些奇怪，不过想到自己上班以来，遇到这样的事情也着实不少，便几多不放在心上。韩若柳笑道：“你说说，谁追女孩子送百合的，还是已经枯萎凋谢了的百合花？哈哈哈……”
    黎瑾萱也接过那百合花，不住地哧笑起来，秦静怡却只在一旁沉默，杨欣彤看看表，说道：“噢，时间快到了，我们得走了。”说着和黎瑾萱、秦静怡等人起身准备出去，韩若柳却道：“可是这百合花，这百合花怎么办？”杨欣彤道：“可以就把它们插在瓶里，不行就把它们扔了算了。”说时人已经走出门去了，韩若柳忙问：“哎哎，你们，那我怎么办啊？”黎瑾萱听了笑道：“怎么办，你自己惹得事情，自己处理咯！”说完笑嘻嘻地走了。韩若柳听了一怔，看了看那束白百合，花骨朵儿虽然似要枯萎，茎干却还是温润精神的。又看着室外阳台内侧，正好还有一小盆绿萝，那翠绿入眼，在这隆冬中仍然盛长着，茎叶已经蔓开四散，成了一小丛绿茵了。韩若柳顿了顿，这屋里似乎没有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