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万籁俱寂

37 杂志


傅砚转过身的一瞬间,董玥鸣举起相机,按下快门。
    傅砚逆着霞光,静静看他 ,他晃了晃手中的单反,挑了下眉毛:“早就想给你拍张照。”
    傅砚转开了目光,身子侧了侧,董玥鸣不以为意,走到傅砚身边,与她并肩而立,拿着相机拍摄崖下。
    傅砚看着脚下的山峰,忽然问:“你是什么时候上山顶的?”
    董玥鸣手上不停,笑着说:“在你到了之后,”他调试了一下角度,换了一个姿势又说:“其实我一直在你身后,是你太专注了,没发现我而已。”
    看见傅砚睨着他,董玥鸣忙解释说:“别误会,我不是跟着你来的,只不过咱们两个似乎英雄所见略同。”他一边说着,下巴示意了一下眼前的美景。
    两人间皆默默无语,只有眼前一片好风光。这沉默恰到好处,两人都觉自在。
    为一段好的风景,远游,早起,跋山,这些都值得。追寻美与力量,这样的感觉酣畅淋漓;
    捕捉自然的生机,目的始于本能。
    城市提供的,是精细,创新,科学;自然蕴藏的,是互补,恒远,协和。前者日新月异,后者亘古不变。
    董玥鸣拍摄完毕,对着显示屏一张张翻阅核对,傅砚有点走到一旁放背包处,弯下腰拉开拉链,掏出两瓶矿泉水。傅砚走回递一瓶给董玥鸣,董玥鸣接过水,笑了一下,拧开喝了一口,抬起头来看向傅砚,刚巧,傅砚的目光也对过来。
    对视间,董玥鸣的目光渐渐加深。
    尘世遥远空濛,这一刻的晨光温柔。
    董玥鸣一向爱美人,美的定义很广泛,从一个摄影师的角度来看,一张照片,他利用光线,场景,角度,构图来勾勒出他想要带出的感觉,这是美,也是创造
    女人在他眼里,或者温柔,或者强悍,或者娇羞,或者狷介,但是他的认知里,所有的女人,无论精悍与否,都会无意识的对男人有一种依赖。
    这大概是社会本身的一种强大的逻辑。尽管现在强调男女平等,他的审美似乎下意识套用了这样的逻辑,把女性美悬空在一种受制于人的地位。
    逃不开社会的潜移默化,艺术自由,解放,他其实并未做到。
    傅砚是怎样的人呢?她冷静,刻板,随性,除了她喜欢的,外界对她的影响几乎为零。这种不通世故的固执有时甚至可以称作愚顽,但是有一点很确定,她绝对是独立的,不依附,也不自我膨胀,任何事,任何人,她都不卑不亢。
    这大概使她成了一个不像女人的女人,撇开女性生理特征,女子的鲜活妩媚多情她没有,可是她也有一种特质,磊落无暇,清远无垢。
    磐石无转移。
    两人的对视,有些情绪已经摊开,董玥鸣不多说,只是看着她,浅浅的试探,她一定能懂。
    傅砚迎着他的目光,不躲不避,似乎有意让他看清自己的情绪。
    她无感,对他。
    董玥鸣怔然,有些失落地笑了声,收回目光,转过身面朝着不远处的寺庙站了会儿。
    所幸,话未出口,对他来说也算悬崖勒马。
    一切如常。
    两人进了望海寺。古朴的石墙外有旅人虔心朝拜,手掌合拢扣过头顶,弯腰跪地叩头,寺外有一座铜铸聪明文殊的佛像。五台山原本就是文殊菩萨的道场,寺内正殿以及东西配殿散件石窑洞,里面皆有石刻文殊。
    心有百结,常乐我净。
    寺门口外有几个售卖佛品的地摊,有佛经,佛像玉器,吊坠,也有根雕卧佛。
    傅砚和董玥鸣在山上吃完斋饭后下了车。
    两人在山下分手,傅砚准备回滨城,董玥鸣一行人还要多逗留两天把工作收一下尾。
    傅砚回到滨城把积压下来的单子处理好,字画鉴定原本就是个需要静心才能出效率的活,傅砚前段时间虽然一心工作,心却不定,回来之后,她把之前没处理的画作重新鉴定了一遍。
    张腾坐在酒吧的休息室里,季黎和几个兄弟在一边喝酒。
    几个人的话题不知怎么地就扯到女人身上来了,酒过三巡,一群人都醉醺醺的,胆子也有些无法无天起来,休息室里闹闹攘攘的,不知有谁突然喊了声:“青青姐最近怎么都不来找我们腾哥了……?”
    立刻有人接话:“废话,腾哥连嫂子都找好了……青青姐没戏啦……”
    季黎还不算太醉,听到这话不自觉地看了一下张腾的脸色,后者面无表情。
    这些天张腾的举止反常他隐隐感觉跟傅砚有关,自从他失踪回来之后,张腾一个人的时候老是出神,倒也不至于丢了魂,就是感觉他身上那股子煞气好型全不见了似的。
    那群人还在起哄埋怨:“腾哥,你怎么也不带嫂子来看我们吶……”
    季黎手伸出去狠狠掐了一下说话人,掐得他杀猪一样嚎起来:“黎哥,你他么把我当猪皮拧那!”
    季黎反手呼了他一巴掌:“你有这功夫嫂子长嫂子短的,不如花点时间去哄哄小姑娘。”
    那人苦着脸说:“我倒是想啊,人家姑娘见我第一面还好,后来都嫌我烦,躲着不见我了……”
    季黎冷笑一声:“你也知道。”
    旁边有人负荷说:“黎哥你们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哥几个长得也不算没人要,可是现在的姑娘也太能挑了,挑完家世挑长相,挑完长相挑工作,勉强答应你把,还不能高兴地太早,情人节送花,圣诞节送礼落下一样就给你甩脸子,有房有车算个屁!你哪里惹她不高兴,有几套房,开几辆车都不顶L用,她甩都不甩你!”
    季黎一听,愈发觉得自己家妻子贤惠可人,想起过几天是他们倆结婚3周年纪念日,他随手从桌子下面挖出一大叠当月的杂志,把旅行杂志全都抽出来,一人一本,说:“哥几个别说你哥我不够意思,来,一人一本给哥找个适合夫妻度假的好地方,找得好,哥叫你们嫂子给介绍几个大美妞……”
    这话重点已经出来了,一群大男人有动力了,哗啦哗啦翻着杂志,翻到一个好点儿的,就凑过去让季黎审核:“黎哥,你看这个行吧?”
    季黎瞄了眼:“你还嫌这里冬天不够冷?非要整个雪景出来,想冻死我老婆?”
    拿着杂志的手缩回去了。
    另一个立马又凑上来赔笑:“黎哥,你看这个行不,热带雨林,肯定暖和,再说现在人不都想贴近自然吗?嫂子肯定喜欢。”
    季黎这回连一眼都不瞄了,张口骂道:“你他妈,能不能给出个靠谱点儿的主义,热带雨林?想暖和我还不如带着老婆去海南岛打椰子吃!”
    那只手也缩回去了,立马又有新的补上来。
    众人七嘴八舌,就冲着一句“大美妞”。
    张腾有点闷,站起身走去房间外面抽了一根烟。不自觉的,他的眼睛穿过欢呼的人群,望向9号吧台。
    傅砚曾坐在那个位置上,眼神漫无目的的飘荡,看到他出来,那涣散的眸子一点点聚拢专注,直直望向他的方向。
    那种专注的眼神他忘不了,充满意味,无遮无拦。
    傅砚不会知道,他对傅砚最初的印象,都是来源于这双眼睛,淡漠自省,波澜不惊,里面栖息着一个完整的灵魂。
    他回来的时候,沙发上有个男人忙转头对他招了招手:“腾哥!快来,嫂子上杂志了,我靠!美呆!!!”
    张腾愣了愣,随即大步跨过去,接过杂志。
    真的是傅砚,黑白掺色高领毛线衣,黑裤,旅游鞋,白肤衬着湖泊般的眼睛,愈发显得沉静,里面有款款的温柔。
    头发高束,额头也是洁白,头顶的碎短发被光影穿透,茸茸的,霓虹光影流淌其中。
    背后是层峦起伏云海蒙蒙的山峦和橙光斑斓的霞云,大气磅礴,金红日光把她背后的轮廓模糊,整个人像要在日光烘托下似要融化一般。
    云霞潜万里,容光掠山峦。
    张腾的心剧烈的跳动,目光缓缓下移到插图角落。
    2015/12/18 董玥鸣/摄。
    书页下还配了一段文字解说。
    东台望海峰。
    她去了五台山。
    他答应过,却没有做到的事,没有兑现的路程,她都自己走完。
    这个女人,不爱说话,不善言辞,可是他很清楚,她看上了自己,从第一次见面就是如此。
    她看他的的目光露骨,这样的放肆,原本该是一付泼像,可是她不是,又稳,又静。
    他有多么庆幸,就有多么痛恨。从前不管有多么潦倒窘迫,他都可以去拼,被砍压到底层,他什么都豁得出去。
    可是现在不一样,他没可能让她因为自己的原因再受一点伤。如果换做傅砚,她一定有不同的选择,但他是张腾。
    一个男人无法逾越的观念,他明知道不对,也不得不做。
    张腾把杂志紧紧捏在手里,书页的一角被他翻折捏在手里。
    他缓缓地,又仔细看了一眼杂志上的傅砚,转身出了门,下电梯,开锁,发动车子。
    。
    一辆雷克萨斯飞驰驶过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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