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君子,云胡不喜

第49章


  
  冰河不能骑马,他们只好下来,牵着马步行而去。沿途留下了清晰的足迹,应该是林景霜故意留下来指引他们的。因此一路上他们马不停蹄,根本没有时间休息,就这样追到了这里。
  莲心转过头,看着冻得牙齿打颤的苏红叶,“小姐,你冷吗?”
  在这里只有苏红叶不会武功,因此她是感觉最冷的一个,莲心走过来,从包裹里找到了一件较厚的外袍,“忽然想起我提前准备了这个,小姐快点穿上吧。”
  苏红叶简直对她感激涕零,要是再没有衣物补给,她真怕自己被冻晕在冰河上了。
  
  他们沿着冰河慢慢地走入了冰川深处,如果此时从冰川顶端俯瞰而下,可以看到蜿蜒曲折的冰河上几个黑点渐行渐远,四周万籁俱寂,只有风吹过雪山的呼号声。
  
  
☆、掘冰
  林景霜一回到南疆,便给遇雨换上了绵软温暖的衣裳。遇雨戴着毛茸茸的纯白帽子,宛如雪域里的精致娃娃,林景霜弯下腰,看着这个粉妆玉琢的孩子,忍不住在他的脸颊猛亲了几口。
  这一路上遇雨很乖,没有哭闹,但是他已经知道面前这个人不是自己的苏姐姐了,因此一直抿着唇,不哭也不笑,像个没有任何情绪的木偶娃娃。
  林景霜却更喜欢这样的孩子,沉默冷淡,矜持孤傲得像个小大人。
  “真舍不得把你还给他们啊,要不,以后让我来养你?我们两个人在这里相依为命,我还可以收你为徒,教你琴技和蛊术,这样我的绝学也有传承人了。”林景霜捏了捏遇雨雪白柔嫩的小脸。
  遇雨没有说话,但是林景霜明显感觉到了他忽然在自己怀里颤抖了一下,是整个身体颤抖的程度。他在害怕。
  林景霜抱着他的小脸蛋,强迫他看着自己,“小遇雨,你告诉我,这样不好吗?”
  遇雨咬着牙齿,拼命忍住不要颤抖,但是抓着林景霜衣角的小手还是忍不住抖了起来,他整个人宛如被丢在大风里颤抖的小叶子,可怜得让人心疼。林景霜生气得将他甩到了地上,然后站起来,独自生了一会儿闷气。
  遇雨从雪地上爬起来,抱住自己的膝盖,坐在地上,努力做出一个保护自己的姿势。他不知道苏姐姐什么时候才能来救他。
  
  沿着冰河上刻意留下来的足迹,宁君禾很快就找到了林景霜歇足的地方。她坐在冰雕的树枝上,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们,“你们终于来了。”
  林景霜恢复了自己的样子,坐在冰枝上,俏皮自然,仿佛坐在了自己的家里。而遇雨也坐在冰枝上,双目垂下,面无表情,竟像是睡着了。
  他们看着这一幕,都很担心遇雨,但是林景霜很快告诉他们,“你们不要紧张,我没有对遇雨做什么,他跟着我一路奔走,现在只不过是累得睡着而已。我将你们引诱到此地,是因为需要你们一个帮忙。”
  “你想请我们帮忙,可以直说,为什么要用孩子威胁这种卑鄙的手段?”莲心愤恨地说道,她朝林景霜伸出手,“把遇雨还给我们!”
  林景霜目光悲哀地看着她,“因为我若直说,你们不会答应跟随我来到这个荒凉的地方的。你们现在也亲眼看到了,所谓神秘的南疆不过是一片冰川雪地,空空如也。没有人愿意踏足这块土地。”
  林景霜脸上悲哀的神情让莲心不能再愤怒下去,莲心怔怔地看着她,仿佛被她身上的悲伤所感染,“那你要我们帮你做什么?”
  林景霜从冰枝上跳下来,然后直直地看着宁君禾,“我想请你们允许让我跟宁公子在这片冰原举办一场婚礼。”
  
  这句话不亚于雪山崩裂,莲心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你……你好不要脸,明明知道我家小姐与公子情投意合,你还要胁迫我们让你跟公子成亲?”
  两个当事人脸上的神情倒是很平静,唯一的举动就是苏红叶伸出手,拉住了宁君禾的手,以显示主权所在。
  林景霜看着忽然靠在一起的两个人,苦笑一声,“我知道你们彼此感情深厚,但我只求一个婚礼,如果你们不答应,我只能带着遇雨永远消失在这片冰川里。”
  宁君禾淡漠地说道:“不行。”也不知道是说婚礼不行,还是让遇雨消失在冰川里不行,亦或两者皆有。
  苏红叶:“……”她是想说些什么,奈何发不出声音。幸而莲心问出了她想问的话,“为什么一定要和公子在这里举办婚礼?”这里没有婚证人,也没有任何婚礼器具,如果真的要举办一场婚礼,那也肯定是简单草率的,并且无效,只是一场形式。如果林景霜真的想要以强嫁的方式得到宁君禾,在外界所有人面前举办,岂不是更有效果。
  林景霜点点头,说道:“只能在这里举办婚礼,因为我和我的夫君还没有来得及成亲便分离了,我想在这里圆一个梦。”
  “你的夫君?”
  
  林景霜伸出自己伤痕累累的手臂,“这就是他留给我的印记,但是我始终忘不了他。他欠我一个婚礼,但是他已经永远无法帮我实现,而这里不会有人愿意踏足的,所以我只能请你们帮忙了。”
  莲心看着那些触目惊心的疤痕,脸色都变了,“你的夫君打你了?”
  宁君禾看了莲心一眼,似乎要示意她不要再问了,苏红叶知道他在担忧什么,微微用劲攥住他的手,然后对他轻轻摇头,表示没有关系,自己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脆弱。
  林景霜摇摇头,又点点头,“很难说清楚我跟他之间的事情,你们跟我来看一看他就知道了。”她抱起旁边依旧在睡觉的遇雨,从冰枝上跳下来,然后朝着冰川深处走去。
  
  光滑透明的冰面无限地延伸着,目力所及,几乎没有尽头。他们走入了冰面中央,往四周望去,除了冰还是冰,整个世界在这里似乎变得通透干净了。
  林景霜直接坐在了冰面上,然后指着她的面前说道:“他就睡在里面。”
  宁君禾牵着苏红叶的手,朝她所指的方向小心翼翼地走去,冰面映出了他们的影子。莲心看到了冰里面的人,直接双腿一软,坐在了地上。而苏红叶要不是有宁君禾的稳住,也差点腿软得坐了下来。
  这片冰原看上去有万丈深,因为透明,往下看如看向浩瀚辽阔的星空,无边无际,永远看不到尽头,不能够长时间地盯着脚下的冰面,宛如站在悬崖上的玻璃栈道上,不,这远比玻璃栈道还要来得令人心惊胆战,因为透明的缘故,这个高度看上去深得可怕,而就在这片冰面下,躺着一个面容苍白的人,他似乎被冰埋得很深,但是又能够让人看清楚他的容颜。这是一个年轻的男人,因为长时间被埋在冰里,暴露出来的肌肤异常苍白,青色的血脉微微浮现,即使容貌清俊,在这种情况下也让人心里发毛。
  但是让莲心和苏红叶腿软的不单单是这些,更令人心悸的是,深冰里的身体似乎还活着,他的胸膛有轻微的起伏。
  莲心稳住心神后,趴在冰面又观察了一下,确定他的胸口确实在起伏后,她看向林景霜,“你的夫君好……好像还活着……”
  林景霜摇摇头,“他已经死了,在动的是他养在身体里的蛊虫而已。虽然时间已经很久了,但是这些蛊虫在他的体内,可以将他体内的骨血与五脏六腑作为食物,所以它们还可以活很久。但是埋住它们的冰非常厚,即使它们能够维持一段时间,最后也注定是死亡。”
  也就是说,这具看似正常的身体,里面已经被吃得一干二净了。莲心意识到这点后,吓得往后滑去,不敢再往里面看了。
  
  林景霜朝他们看去,表情阴沉沉的,“每个人看到他这种情况,都是你们这样的反应。他也算是罪有应得了,但是我还是希望能够和他完成一个婚礼,这是我唯一的心愿。”
  宁君禾站在冰面上,慢慢地说道:“我可以帮你把他挖出来。”言下之意,是让她跟她自己的夫君来一场真正的婚礼。
  林景霜大概没有想到他会提出这样的办法,她想了一下,然后说道:“既然你有决心可以把他挖出来,那就麻烦你了。不过我告诉你,冰层非常厚。”
  苏红叶一把拉住真的要去挖冰的宁君禾,皱着眉朝他摇摇头,她在他的手心里写道:不要去,我不介意。
  这里的冰非常厚,又冷,如果真的要掘冰三尺,更何况还远不止这个厚度,不知道要耗费多少时间与精力,与其这样,不如答应与林景霜来一场形式上的婚礼。
  宁君禾却对她摇摇头,他说:“我介意。”
  
  苏红叶怔怔地立在原地,她忘记了,宁君禾对待感情有着很淳朴的执着,从来没有谈过恋爱的他第一次对女孩子动心,对一些东西看得非常重,即使是形式上的一些东西。苏红叶有些无奈,而林景霜早已料到了宁君禾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的,早在那次夜宿树林她就很了解了。所以面对不能与他来一场婚礼的遗憾,她心里反而已经做好了准备,她是这样想的,反正以后的时间还很长,她不会放弃的。
  苏红叶看了林景霜一眼,而林景霜微微低着头,朝她露出一个阴沉的笑。苏红叶想到了山下那个小村庄初遇林景霜时的场景,她走到林景霜的身边,慢慢坐下来,看着有些诧异的她,一把拉住林景霜的手,将她放在自己面前,林景霜一时之间竟然忘记了缩回自己的手,苏红叶看到她的手上布满了伤痕,她就在林景霜伤痕累累的手心里写道:“蛊虫可以治哑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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