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初晴

恶人谷里。
    没有可以替代的药材，钱老头哭着赚钱快不过沧海花钱。沧海懒得理会，拍拍欧阳无牙，笑吟吟地：“雪莲，比脸盆大的那种，三天以内。”说话简练的很，欧阳无牙懊恼地甩开她的手，干脆走到门口发呆的小四跟前：“喂，小子，跟我去打劫吧！”沧海大笑。
    白素素忽而开口：“沧海，北教主那里应该有你需要的药吧？”沧海闻言一怔，是啊，怎么把这么个关键人物给忘了呢？七夜下榻，走到她身侧：“我没事。”沧海跟着仰起脑袋笑：“你没事？没事就别老是动不动给扮活死人的，姑娘我心脏受不住！”七夜有些汗颜，垂眼沧海手上的药渣，不经思考地，伸手就握了上去。边上的钱老头不竟抽气：“敢情北云芷的人都有人敢肖想！”
    沧海回握他的手，笑容坚定：“我一定医好你。”七夜微笑，平静无澜的眸底展现只属于她的温情：“我信任你的医术。”沧海说：“我只对自己毒死人的本事有信心。”
    中了魔了……沧海笑着摇头。白素素回座，弹起婉约的小调。宝宝死后的那半个月，她弹的也是这个曲子。后来北云芷突然冲了进来，摔了琴，打瘸了钱老头的腿。沧海从床上跳下，伸手就丢了他一个耳光。北云芷当即傻眼。沧海说，如果你不能给我想要的安定，就滚得远远的！北云芷没傻多久，笑着搭上她的肩，沧海，你跟我，永远没有条件可谈。说罢，一掌击晕了她。
    还要去找他吗？沧海犹疑着，眼前的这个人能给她所要的，她却要为了他的性命再次去找北云芷……去吧，反正她身上的蛊毒也只差半年的光景就会发作了……至于孟浪，也不知他最近如何，有没有找到那个环的主人，有没有……还记得曾经有过这样一个调皮不可理喻的娘子。
    沧海闭上眼，七夜紧握着她的手，企图从指尖传递温度，传递力量。
    姐姐，好混乱……她苦笑着。
    熬药的时候沧海忽然想到一件事，手中扇炉火的扇子停摆，窜出的火苗跳了上去。身边的欧阳无牙赶紧一脚踢了过去，扇子掉地，他上窜下跳地踩踩踩，踩灭了火转过身对着沧海，双手叉腰：“丫头！老头子我差点被打落全部牙齿抢回来的雪莲，麻烦你烧的时候放点心成不？”
    沧海朝地上扇子的残骸扫了眼，起身，穿过欧阳无牙：“替我看着火，我找七夜无痕问些事情。”
    果不其然，没武可练的闷包，抱着剑坐在一片素白中。进谷的当日是宝宝的忌日，所以沧海购了两身黑衣。时至今日，他仍旧将自己背后纠结的伤痕累累裹在那一身肃穆的黑中，坐在宝宝的坟前，背影说不出来的萧条。沧海上前，勾着讽刺的嘴角：“若不是我意识清醒，还真的以为死的是你的孩子而不是我的。闷包，你一直霸着我宝宝的地盘做什么？”
    七夜旋过身，怀里的剑发着银而冷冽的光：“我想，也许他和我一样寂寞。”说罢，他埋头低笑，沧海走过去，手搭上他的肩：“闷包，我每年都会来看他，他不会寂寞。”
    七夜抬眸，沧海卷曲的发绵绵地垂落，擦过他冰凉的额际：“沧海，为什么——”沧海用指腹抵住了他的口：“不要问我为什么会变得这样，每年只有一天我允许自己难过，剩下的日子都是我千辛万苦争取来的，七夜，坚强字面下的意思就是曾经的不堪与挣扎。”
    七夜挪开了她的手，微微叹气。沧海绕到他的右侧，坐下，伸手搭上他的脉，神情难得严肃了起来：“闷包，你跟我说过，霖山发现的那张藤床下的口诀，我也有见过。”七夜侧目：“你也见过？”
    沧海点点头：“是的，孟浪曾经从一个蛮夷的妇人手里得到一块绣着紫金流月的紫帕，再后来，我们在崖底挖出的绳索是他事先埋下的——我知道这也巧得太匪夷所思了点，但事实就是如此。他在我们之前抵达崖底，在一个死人的手上拿过另外块手帕。后来我们将手帕浸入温水，上面就浮现了两块地图。一块就是霖山。”
    七夜皱起了眉：“沧海，你想说什么？”
    沧海扯平了嘴角，顿了顿，抬眼望天：“我在想，紫金月的女人既然是他的妹妹九儿，也就是紫家传人紫金旒，那么，那个蛮族的公主，也就是被官兵困在小福村的那个女人，不管和他有什么关系，他都没必要为了怀念佳人而在霖山上的茶楼刻了这么些字。”
    七夜沉思些许，道：“也许他不想自己毕生的心血失传于世。”
    沧海笑：“北云芷有多变态你见过没？他喜欢的人怎么样我是没见识过，但铁定不是个正常人。既然他能把自己爱上亲妹妹的事情隐藏得那么巧妙，又怎么可能尽数将自己的绝学刻在一张藤床上？”七夜道：“沧海，你是说……”沧海跟着点头：“我怀疑，他的口诀不准确。哎呀！”她霍地站起，七夜不解地跟着起身，沧海一下子锁紧了眉头：“完了完了，孟浪该不会也去练了吧！”
    七夜低眼手上的修罗剑，想起了紫金旒对自己误传口诀心法的事，自从他开始重新练过紫金月留下的口诀以后，头疼的症状是彻底治愈了，甚至，逐渐恢复了三年里为皇上出生入死的那段记忆，然，他的身体却越来越不听指挥，时不时就出现了沧海所说的活死人的休克状态。
    这样推算过来，沧海的判断应该没有错。无论是紫金旒还是紫金月，都可能在自己的武学上，留了一手。
    沧海扯着他的衣袖，面对着他：“七夜，我们去找北云芷，只有他能救你。”七夜怔忪。沧海拉着他往外走，一步一步踩上松软的泥土，小小的坚定的脚印。七夜任由她拖着自己，配合她急而短促的脚步，望着她肩头跳跃的卷曲的发，心里莫名的一阵温热。
    沧海边走边说：“我们先去峨嵋找我姐姐，然后三个人上魔教找北云芷。”
    七夜问：“那孟浪呢？”沧海回过头，冲他扮鬼脸：“去，我还记得你要逮他来着呢！”七夜不由笑了起来：“你的记性真不错。”沧海颇自负地点头：“那当然，想当初北教主麾下几百个教众都没一个我来得机灵，上下几千种药材，搞错一样都可以叫你死无葬身之地。我能够活到今天，才不是因为祸害遗万年那句鬼话！”七夜跟着她欢快的步子，嘴角上扬。
    如果，能一直这样走下去便好了。
    沧海牵着他的手，和来的路上一样，不曾放开。不重不轻的力道，十指微扣，可以感觉到他掌心练剑时磨出的细茧，浅浅的温暖，虽不浓烈得刻骨铭心，却不知不觉温润了她整个心田。
    什么时候开始的，我可以如此自然的谈论起和北云芷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