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赔偿

第26章


但是现在不行了,老百姓的公民意识增强了,他们觉得政府不能想拆我房子就拆我房子。但是官员们呢?还停留在几十年前的观念,觉得我想拆你就可以拆你,这就是矛盾。”
    “有人说,中国现阶段的主要矛盾是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智商和官员们不断下降的道德之间的矛盾。”
    “对,就是这样,”何旋继续说道,“再比如赵作海的冤狱,假如这事放在十几年前,估计冤狱也就冤狱了,不会造成这么大风波。但是现在不同了,搞出这么大的冤狱,你就是浑蛋,就得骂你。还有前几天那矿难,其实也体现了转型时期的剧痛。”
    “何以见得?”
    “首先,放在以前,矿难也就矿难了,媒体不会这么关注,也没有关注的空间。但是现在不同了,媒体还是有一定的话语空间的,于是,全国各地的媒体都来了,批评你的监管,质疑你的救援;其次,官员们还企图遮遮掩掩,甚至还导演出假救援的丑剧,遮掩遇难的真正人数。杨爱民的脑筋就没转型,他以为他还可以一手遮天说一不二,但是媒体不答应,舆论不答应。”
    “亲爱的,打住,”苏镜说道,“关于矿难的调查还在进行,结果还没出来呢,你怎么这么轻易就下结论了?”
    “你看,你也是转型没转过来的人,私下议论也是公民的正当权利,你看把你给急的。”
    何旋准备长篇大论将老公好好批判一番,苏镜也做好了洗耳聆听洗心革面的准备,一个电话救了他。他长长地喘了口粗气,说道:“救星,救星来了,哈哈。”气得何旋干瞪眼。
    电话是小周打来的,他是刑侦队的警员,毕业三年多,一直在苏镜手下干,做事非常细致。自从孟培庆从监狱里走出来,他就接到了苏镜布置的任务,查找十三年前的失踪人口。十三年前,电脑还不普及,根本没有电子档案可供查询,他只能调出原始的卷宗,逐个比对逐个排查,有的报过失踪,后来又找到人了,有的过了几天找到了尸体。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只有一个人,名叫石运来。
    “他是哪里人?是孟家庄的吗?”苏镜问道。
    “不是,”小周说道,“他是石家夼的,离孟家庄很近。”
    “说说他的情况。”
    “他失踪的时候三十七岁,老婆姓乔,单名一个丽字。五月四日,她到当地派出所报案说老公失踪了,她说二号晚上,石运来出去吃饭就再也没回来。临走的时候,石运来也没告诉她要去哪儿吃饭,她说她老公一向如此,从来不说自己的行踪。”
    “当年有没有调查过她?”
    “不知道,这上面没写。”
    第二天,苏镜奔往石家夼,这里离孟家庄的确很近,孟家庄位于鸽子岭的山脚,石家夼在半山腰,站在村口,整个孟家庄尽收眼底,就连鸽子岭景区的索道都一目了然。苏镜直接找到村委会,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妇女热情地招待了他,她面色黝黑,满脸麻子,是石家夼的妇女主任,听说苏镜打听乔丽,她立即瞪起了眼珠子,问道:“她出什么事了?”
    “她没出事,我只是找她问点事。”
    “原来这样啊,”妇女主任嗓门很大,“她早就不住村里了。”
    “去哪儿了?”
    “去市里了,开了一家服装店。”
    “你还记得石运来吧?”
    “记得,哪能不记得?那是我们村第一个万元户,早年在外地做生意,那时候还叫投机倒把呢,好像做的就是服装生意。哎呀,人家那日子过得红火啊,过年过节的时候,这么大个猪头,一买买仨,那衣服就更别说了,整天都是新噌噌的。谁知道,后来他就失踪了呢!”
    “村里人怎么说这事的?”
    “说法可多了,”说起村里人的家长里短飞语流言,妇女主任兴致更高了,脸上的麻子都跟着充血了,“有人说石运来肯定在外面有人,跟着狐狸精跑了,你想他在外地做生意,他能闲得住?有几个男人能管得住自己下半身的?而且他跟他老婆也没生养,好像说是他老婆的问题,他常跟人说乔丽只打鸣不下蛋。”
    “还有什么说法?”
    “哎哟,这就不好说了。”妇女主任做出一副为难的神色,但是眼神里又满是急切,渴望将村里的八卦往事跟人分享,最后没等苏镜问,她就说了,“还有人说,石运来是被乔丽害死了,然后不知道把他的尸体丢到哪儿去了。她老公失踪没几天,她就去顺宁市里买了房子开了店,又过了没几天,就跟一个老板好上了,有人说她跟那老板早就有事了。本来呢,石运来一直在外地做生意,可是那年,石运来说不出去了,打算在顺宁承包个什么项目。这一来,乔丽就没法跟那老板鬼混了,所以就把石运来害死了。”
    “乔丽一直在村里,怎么跟顺宁市的老板鬼混啊?”
    妇女主任一时语塞,最后说道:“就是嘛!根本就是谣言,你也知道,农村啊,到处都是闲着没事嚼舌根的人。”
    苏镜笑了笑,心想城里这种人其实也不少。
    “你知道乔丽的服装店在哪儿吗?”
    “这我不知道,不过我可以帮你问问,有人碰巧去过她的店。”
    我不是计生办的,你开下门
    开车回顺宁的路上,苏镜接了两个电话,第一个电话是宝龙区公安局郭朝安郭大胡子打来的。这两天,郭大胡子也没闲着,苏镜让他帮忙找一下杜芬,他今天一大早就风风火火地去了。杜芬嫁到了下沟村,离宝龙区有一个小时的车程,他火急火燎地赶到下沟村,然后有些踌躇,因为苏镜有交代,这事尽量别声张,毕竟都是十多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了,最好别让她老公知道。郭大胡子一向是个大老粗,如今要办细致活了,还真是难为了他。赶往下沟村的时候,他没想那么多,现在到了,就开始琢磨了,万一她老公问他有什么事,他该怎么回答?
    村支书将他带到杜芬家门口,一路上跟他拉着家常,他一直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直到村支书说“到了”,他才支吾了一声。
    大门上了锁,郭大胡子心里一凉,这趟路算是白跑了。可是,村支书却依然拍打着门环:“老林,出来。”
    郭大胡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村支书咧嘴一笑,说道:“在家,肯定在家。”他继续拍打门环,而且越拍越响:“再不开门,我就拆你的门了。”
    院子里传来一个粗豪的声音:“拆就拆吧,也就剩一门了。”
    村支书回头朝郭大胡子笑笑:“这驴脾气又犯了。”然后喊道:“快点儿,找你老婆问点事情,不拆你房子。”
    “我老婆不在家,改天再来吧。”
    郭大胡子见状,喊道:“老林,我是宝龙区公安局的……”
    村支书朝郭大胡子直摆手,郭大胡子硬生生地把后半句咽了回去,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老林听到了,只听他气哼哼地吼道:“滚蛋,有种你们把我房子拆了。”
    郭大胡子疑惑地问道:“这是演的哪一出啊?”
    村支书叹道:“唉,超生户。”
    郭大胡子喊道:“老林,我不是计生办的,你开下门,我就问点事,问完就走。”
    院子里却没声音了,郭大胡子左右为难,问村支书:“杜芬真的在家吗?”
    “在,肯定在,”村支书说道,“前段时间不知道躲哪儿去了,昨天晚上刚回来。”
    郭大胡子心一横,一捋袖子走上前去,左手扶住门框,右手从门缝中伸进去,向上一抬,一扇门就被卸了下来,院子里一个将近四十岁的黝黑汉子虎着脸,转身就往厢屋跑,郭大胡子立即跟上去,却见老林挥舞着一个铁耙冲了出来,嚷嚷道:“你们再往前走,我就跟你们拼了。”
    村支书急了:“老林老林,你可别干傻事啊,这位警察同志真的只是来问事情的。”
    “什么事,问我!”
    郭大胡子本来就是个莽撞的人,他已经忍了很久了,此刻终于爆发了,二话不说蹂身上前,使出一招空手套白狼,老林眼前一花,手中铁耙已经被夺了去。他恼羞成怒,赤手空拳地扑了上来,郭大胡子一侧身,反手勾住他的胳膊扭到身后,疼得老林哇哇直叫。郭大胡子用力往前一送,老林扑倒在地。两个女孩,一个三四岁,一个五六岁,哇哇哭着从内屋跑出来,扑到老林身边,“爸爸、爸爸”地叫。
    “老林,你老婆在哪儿,把她叫出来。”
    “回娘家了。”
    “我操,”郭大胡子忍不住说脏话了,“你丫的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啊。”
    “你到底有什么事,跟我说就行。”
    郭大胡子环顾一圈,愤愤地叫道:“杜芬,出来!别惹我发火了,我什么都说啊!”一点动静都没有,郭大胡子是真急了,喊道:“还记得你们村那口枯井吗?”
    屋里传来一阵响动,一个面色苍白、挺着大肚子的女人步履蹒跚地走了出来,问道:“你不是来抓我打胎的?”
    “不是。”郭大胡子不耐烦地说道。
    老林问道:“那你什么事?”
    郭大胡子说道:“支书,你跟老林在外面聊聊天,我跟杜芬有话说。”
    “你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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