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为你而来

    梁司这辈子，没有哪一刻比那天夜里更加痛恨自己。
    当他以为一切几乎是尘埃落定，尽在掌控的时候，却被忽如其来的一张大网紧密地缚住，一寸一寸接近窒息。
    ***************
    那天，还在睡梦中的梁司突然被手机铃声闹醒。
    那边是王启晟万分焦急的语气：“刚才有属下来电话说，那家精神病院失火了。我本打算明早派人去接的——”
    “什么？！”
    梁司刻意压低了嗓音的惊呼却还是吵醒了原本就睡得极不安稳的宋懿。但感觉到气氛不太对劲，宋懿并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疑惑地望着他。
    王启晟的声音继续从听筒里传来：“地点太偏，消防车还在路上，我也正准备过去。”
    “我马上来。”梁司沉声道，挂了电话坐起身。
    宋懿捂着嘴打了个哈欠，问：“怎么了？”
    梁司回头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我有事出去一下，你接着睡。”
    “嗯。”
    这女人难得这么乖，梁司有点意外，可事情耽搁不得，他无暇多虑，穿好衣服就离开了。
    听见大门关上的声响，宋懿拿起手机拨出电话。
    “喂，妹妹？”王启晟的声音有点急躁。
    宋懿也不兜圈子，直接问：“出事了？”
    王启晟心知是梁司怕她担心什么都没说，可这丫头想知道的哪里瞒得住，于是他叹了口气，如实交代：“程叔叔住的那家精神病院失火了。”
    宋懿心底“咯噔”一下：“严重么？”
    王启晟：“我也不是很清楚，是下属来的电话，我正在往那边赶——小刘，开快点。”
    宋懿的手在发抖，却还是淡淡的轻声道：“你们要小心。”
    “嗯，放心吧。”王启晟应了声，语气尽量放得轻松，“我还以为你急吼吼地打电话来，是要我带你过去。”
    宋懿笑了一下：“在你眼里我就那么不懂事？”
    王启晟：“也对，都是要当妈妈的人了，的确懂事不少。”
    宋懿轻叹：“是啊，如果搁以前，我肯定二话不说自己冲出去，可如今这幅样子，我只有好好待着才算是真的帮了他。”
    闻言，王启晟沉默了半晌。
    他知道，宋懿能说出这话，是有多埋怨她自己没有用。
    “别多想了，好好休息。”
    “嗯。”
    ***************
    王启晟匆匆赶到的时候，只见眼前的大楼一片火光，照亮了半边天幕。消防车停在楼下，不断往楼里喷水，有消防员正全副武装地往里冲。
    一个小伙子大汗淋漓地朝王启晟跑过来：“王总，您总算来了，您看这——”
    王启晟顺着他的目光一望，眉心拧住，立刻抬腿往楼底下狂奔。
    距离浴火中的大楼不到二十米的地方，四五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竭力拉着梁司，才勉强没有让他冲进去。
    此刻几人还在互相撕扯着，熊熊火光映得梁司的面目越发痛苦狰狞。
    王启晟心里一痛，望了一眼在消防员的奋力拯救下仍旧渐渐被烧毁坍塌的大楼，对这五个男人大吼道：“放开！让他去！”
    怒号声震疼了耳膜，梁司蓦地醒过神来。钳制四肢的力道减轻，而他挣扎的动作也顿住了。
    “怎么，不急着进去找死了？”王启晟神色凝重地站在他面前，用力发狠地捏住他的肩膀，骨节凸起，另一只手颤抖着指向身后，“你是想让他们多救你一个，还是等会儿里面再多死一个？如果你也出事了，小四和孩子怎么办？”
    全身都被热浪侵袭着，汗如雨下，梁司只愣愣地望着前方。
    “搜救的任务有消防员，用不着你添乱。现在你给我安安分分的，哪儿也不许去，我答应了小四让她放心，也包括让你完好无损地回到她身边。”
    火烧楼房的噼啪声和重物坠落的巨响一直持续到太阳升起之后。
    翌日早晨，八点半，梁司接过王启晟递来的矿泉水，看了一眼就默默地放到旁边，问：“还没找到么？”
    王启晟长叹一声：“没有，昨夜火势太大，叔叔又神志不清，可能连逃跑的意识都没有，我看多半是——”
    话音未落，梁司已经一拳挥向身旁的树干，磕破的手指不断渗出鲜血。他却仿佛毫无感觉，闭了眼睛，眼底下是浓浓的乌青，满脸疲惫跟绝望。
    “摄像头全烧毁了，现在我们什么眉目都没有。这一次，算是我们大意，彻底被他们摆了一道。”王启晟抓住他的胳膊拽下来，“你别这样，大不了用特殊的法子，总能让他们付出代价。”
    梁司沉默着，没搭腔，转过头望向那一片废墟。
    这时，有两个男人架着个女人向他们走来。
    梁司眯了眯眼，很快认出了那个女人。
    “梁总……”脸色煞白的叶姿站定在梁司面前，犟了犟胳膊，白了一眼那两个凶神恶煞的男人，“梁总，我有话单独和你说。”
    待梁司屏退了包括王启晟在内的所有人，叶姿仰起头，语气平淡地问：“你怀疑是我干的，对么？”
    “你要说什么？”梁司不想听她兜圈子，直接放了话。
    叶姿扯开唇角，无力地笑了笑：“不是我，真的。”
    梁司冷冷睨她：“所以？”
    “我有你要的证据。”
    “用什么换？”
    叶姿有一刹失神，脸色不太自然：“怎么？这么果断，梁总不怕我是骗你的？”
    梁司摸了摸手指上的血迹：“除了你，不可能是别人。我信你一次，也给你一个提条件的机会，别让我失望。”
    叶姿发现她越发看不懂这个男人，打了满满一篇腹稿居然一句话都用不上，于是只好直截了当地说：“我要单独见宋懿一面。”
    梁司眉头一拧，直直盯向她的眼睛，不置可否。
    叶姿补充道：“时间地点可以由梁总定，您要派人盯梢我也没意见，我只是想见她而已。这样可以么？”
    “你最好别耍什么花样。”梁司目光阴鹜地望着她，沉声开口。
    ***************
    宋懿一直忍着不给梁司打电话。失眠了一晚上，第二天早晨收到他报平安的短信，提到嗓子眼的心脏才落回原地。
    她没敢问程子兴的情况，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总问不出口。
    保姆做了营养餐，宋懿没什么食欲，吃了几口就放下了。正巧这时候有人摁门铃，保姆跑过去开门，宋懿眼神一亮，赶紧望过去。
    可当门打开的时候，她的心又沉下谷底。
    “你瞧你这哀怨的小眼神儿，有那么不想见到我吗？”江凝嘟着嘴把肩上的皮包卸下来，放在餐桌上。
    宋懿也不否认，淡淡问：“你怎么来了？”
    江凝一屁股坐在宋懿旁边，戳了戳她微微发胖的脸蛋：“嘶，有肉摸起来真舒服，难怪咱梁总爱不释手。”
    这妞哪壶不开提哪壶，惹得宋懿当场炸毛：“能不能当好朋友啦？你戳的不是肉，是宝宝的伤口！内伤！！！无法言说的内伤！！懂？！”
    “哟，孕妇脾气真大啊，说急眼就急眼。”江凝见惯了她装模作样发脾气，也不慌，“安啦，等咱干儿子落地，我给你介绍个炫酷的私教，路淮哥们儿，绝对靠谱。”
    宋懿似笑非笑地瞅她：“除了我老公这世上还有帅哥么？”
    江凝抖掉了一身鸡皮疙瘩：“白瞎了你，又有颜又有钱，养几个小白脸多好，长得比梁司好看的多得去了。”
    “不好意思，我天生眼瞎。”宋懿支着头把餐盘推给阿姨收拾，回头望她，“有本事你去养几个小白脸，看路淮他惯不惯着你。”
    江凝挫败地往后仰倒：“虞欢说得真没错，你俩一个父奴一个妻奴，绝配。”
    “哦豁，这话我爱听。还有么？”宋懿一脸粲笑。
    “还，有，”江凝颇为生无可恋地望着她，“我就是受你家妻奴所托，过来陪你解闷儿的，酬劳是穆影帝给我下期杂志拍封面。怎么样？娘娘是否要发表一下获奖感言。”
    宋懿抿唇一笑百媚生：“皇上威武。”
    江凝眼神冰凉：“滚粗吧，老娘正式宣布，受不了你了。”
    “小凝砸，为了你的杂志封面，受不了也得受着，来来来，人家一会儿做胎教，你闲着也是闲着，端茶送水没意见吧？”宋懿托着腮靠近。
    江凝两眼朝天一翻：“呵呵哒，奴才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