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在记忆深处

雾蒙蒙的城市清晨，街道上穿梭着忙碌的身影，锐心就是在这样一个普通的早上，要赶上早一班车，连续倒两趟公交车，穿过大半个城市才能到达上班的地方。
    每个雾蒙阴沉的天气，还未完全从梦中清醒过来的锐心总会选择坐在靠窗的位置上，随着穿行在城市中的公交车的晃悠中进入第二次的梦乡，这梦也会随着某一个声音，将她惊醒，然后是几秒钟的惊慌，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也许是某个外星球的感觉。
    从城市的最北面赶到最南边，每天连续的奔波已成为她生活的全部。
    锐心的老公是她的大学同学，是个标准的理科男，做机械工程师。锐心却是个性情大大咧咧，说话办事利落，又嗓门大，是个公认的女汉子。
    工作在不同的城市。
    每天早上，锐心总要给远在另一个城市的爱人互发信息，甚至当天发生的每一件小事，她都愿意分享给他。
    锐心是城市一角某商场的部门经理，也是我大学时暑期兼职认识的第一个，也可以算是无话不谈的知心朋友。
    她的每日就是从安排一日工作、检查、开例会开始的。
    虽然经历了毕业与工作，但是那段课余兼职的时光留给我的除了小伊还有一个人就是锐心了。
    我们的友谊并没有因为时光而黯淡，反而随着时间的流逝更加牢固。
    唯一不同的是，锐心走入婚姻后，谈论最多的就是她的另一半了。
    近来锐心记不得有多长时间没有与工作在上海的老公打电话了。看着手机里那个熟悉的电话，似有一种温暖涌上心头，随即又冷了下来。忘了最后一次电话联系是什么时候了，自从与老公上海买了房后，争吵已成为电话的主题。
    上海工作的老公为长远打算，选订了一套远在郊区，性价比，较高的房子。本来这对锐心来说是件高兴的事，房子搞定就算是有个家了，公婆说好的房子贷款后，帮他们分担一部分，这让锐心从心里感激两位老人。
    为了美好的明天，每天锐心都要乘公交穿过大半个城市到上班的地方。锐心时常在想无论现在多么辛苦想到那近在咫尺的房子，锐心更需要这份工资不菲的工作，就当倒两趟公车是市内观光吧。
    像锐心这样努力的人，城市中随处可见。
    我们为生存奔波着，仿佛没有尽头。然而，我们每个人又都是这个世界的过客，尘世的忙忙碌碌中，能够留存心底的唯有爱。
    爱自己、爱别人及被别人爱，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真实的感受，我们存在于这个世界。
    荣荣也要订婚了，强子已早早打过电话告知了结婚日期。而佳文依然是走着不同寻常的路：一个既低调又事业蒸蒸日上的女子。
    兰生活过得忙碌而有滋味，忙里偷闲，兰也开始为我的找寻另一半，有时候想想，兰也真是热心，纵使再热心也是鞭长莫及的。、
    就连一向放心的老妈也在不断地打电话，催问了，在这些又重压力下，好在我一向是个对生活马马虎虎的人。事过即忘，倒是不将这些压力放在心上。
    相较于锐心的忙碌与爱人两地分居生活的烦恼，我也总在自我安慰着：27岁，还好不算太老 ，不用像锐心般牵肠挂肚的爱与被爱着及为爱烦恼着。
    每天就在这样的自我陶醉中，过得还算相安无事。
    一个人生活久了，渐渐地已经习惯，万事不求尽人意，只愿平安无事，生活便就是好了。
    直到有一天，我刚骑着自行车进到住的校园里，就远远地看到，像是荣荣在路边焦急地等着，我奋力骑过去。
    荣荣已经看到了我，飞奔着跑过来，气喘吁吁地说：“英子，刚才有个男的来找你，说他是你的老朋友！等了半天你没有回来，他只好走了。”
    我疑惑地快速思考着：“老朋友”会是谁呢？
    听着荣的描述，尤其是对那个突然来访者的眼神描述让我想到了小伊，唯有小伊才有的准确洞察人心、眼底不经意间又带着隐隐犹豫的神情。可是一向诸事顺遂的小伊又如何会想起我呢？多半是我想多了。
    绞尽脑汁都还是一我所获，干脆就不再想了。
    接着几天都一直忙碌着无暇再胡思乱想。
    一日，接到一个陌生电话，才知道是小伊。我先是一阵惊讶，之后才是程序化地问了一下近况，小伊似乎也不在意我冷淡的口气，直接约好了见面的地方，不容我拒绝，说好准时到达就挂断了电话。
    生活就是这样，在我努力将这个人忘记时，他偏偏要再次出现在你的面前。
    原本不打算赴约的，心想着再见又有什么用呢？在我最需要关怀、最想要得到的时候，我的眼前只有幻想，而今早已平静如水的心，不想再一次被他击得支离破碎。
    但是，约好的事情，总不能失信，虽然不是我情愿。
    我不想看到因为我的失约而更加失望的小伊。
    就这样内心挣扎、纠结着来到了相约的地方，看到小伊已经来了。
    我略有些不自然地坐下。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我知道那双既温柔又忧郁的眼睛，只要我一看到，就会不管不顾地放下我所有的努力和面具，如飞蛾扑火般地投入进去，只为那一抹自然流露的爱。
    所以我努力让自己自然地看着手和别处，只听到小伊依然温暖的声音，也记不清他说了什么，只是觉得很温暖。
    为了不让自己太尴尬，我真接问了句：“怎么今天女朋友没有来吗？”
    小伊似笑了笑说：“我今天只约了你。”
    我尴尬地哦声，不再说话。
    一时间，两个人似都没有说话，我又有些惊慌，不自觉地抬头看了看，小伊前额有些凌乱头发下的那双眼睛，带着浓重的血丝，似是几天没有合边眼一样。
    我不由地轻轻地皱了一下眉头，小伊似有察觉，温和地笑了笑。
    我本能地复又低下了头，直听小伊说“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我是第一次郑重地约你，我没有那么可怕吧！”
    我抬起头，两只手紧紧地捏着手里的包说：“这么郑重地请我吃饭，应该是有喜事了吧。”
    小伊温柔的轻轻地皱了皱眉，眼神里闪过一丝哀伤，忽而便是喜悦替代了那丝丝的不悦，说：“原本是要结婚的，喜帖都已发出去了，但她还是离开了我。”
    我不由地一惊，喃喃地说：“怎么会这样！两情相悦的人不就是为了有一个好的结局吗？为什么幸福来临时，你们却要放弃了呢？”
    此刻我毫无顾忌地直视着小伊的眼睛，他的眼睛里没有悲伤，更多的是种重负后的解脱。为什么？
    小伊用无奈的笑来回答，我疑惑眼神。
    可是我依然不明白，但又不知道该怎样问小伊。我知道小伊那丝丝忧郁的眼神中，多是因为这个不能结合的恋情。而今天，等到的却是女孩的主动放弃，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应当是最悲伤的了，然而我明明看到小伊的眼神中似有丝丝喜悦，不知是为什么？
    是的，我始终不明白。我能读得懂小伊的悲伤，但从未听小伊说过关于他的支言片语的故事。
    然而，以我特有的直觉：小伊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当初从室友兰的话语中多少证实了这一点。
    他强硬与果断的不容任何人质疑的外表下，有一颗敏感而柔软的心。
    直今依然记得第一次见小伊的情景：不善言词又不会交际的我，总是怯怯地跟着兰，恨不得面试时，也能与兰在一起。
    这次意外的兼职经历，成为我人生的第一次面试，好在面试官只有小伊。
    我依然很紧张，不断地在心里重复着兰教给我的那么话语，但是真正面试的时候，我先前准备好的说词，竟然一句都想不起来了。
    只记得自己紧张的低着头，忽而想起什么似地又抬起头，眼睛却是盯着房间的一个角落，努力地想要挤出一些生硬笑容，两只手不由地捏着更紧了。
    只听见对面的声音极是温和地说：“不要紧张，我们只是常规的面试。”
    瞬间，我游离的目光落在对面这个人身上，虽不高大，但浅蓝色格子上衣与利落又有朝气的短发，让面前的男子多了几分类似校园男生的样子，但又有种校园男生没有的儒雅气质，我想这大概就是兰之前口中的小伊了。
    还在暗自庆幸，第一次面试遇到个不苛刻的人。谁知，半途小伊出去接了个电话，我在室内依然能清晰地听到支言片语。
    好似小伊未等听完电话，便劈头盖脸地责骂起电话另一头的人。又好似那个来电者因为特殊原因，要求延长销售时间以增加销售量等，然而小伊那不容置疑及近乎命令的口气，要求对方必须在既定的时间内完成，好似未等对方说完，便挂了电话。
    小伊复又走进来来，说了声抱歉便继续面试。
    渐渐地我的害怕转而变成好奇，一个貌似校园男孩的男子，何以有这样的气魄。
    因而，我疑惑的目光不由地与他的目光不期而遇。只见，那炯炯的目光里有坚毅与果断，但在那坚毅的眼神后面，却闪过一丝淡淡的忧郁，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而那丝丝忧郁却如电光石火似地激起我心里从未有过的柔软，是怜悯？是感动？还是同感？不知道，只是觉得有种怪怪的或是从未有过的情感在心中蔓延、扩大，似要喷薄欲出，内心一阵慌乱，便又习惯地低下头。
    不知何时面试结束，我长舒一口气，只是觉得面试时间好长，长得让人窒息。但其实只有短短的几分钟而已，心里知道这是雇用单位必走的程序，毫无感情色彩，但还是被那瞬间的发现击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与兰一起走出来，兰一直在规划着拿到一星期报酬的计划，而我一直在恍惚着，心想，难道是我看错了吗？一定是看错了！对了，一定是我爱幻想的毛病又犯了，因为那些公主与王子的故事书，曾经是我最爱不释手的。
    有时候，幻想的多了，竟会分不清哪些是幻想哪些是真实的记忆。
    而记忆对于我，总是留下美好的，加扩大再扩大，自主删除杂乱无章的甚至是黑暗的记忆，也许刚刚发生的那一幕就是我记忆的片段截取。
    然而，小伊那瞬间一抹淡淡的忧郁明明就在我的眼中……
    一路在胡乱思考与兰的呱噪声中，记忆总会变得亦真亦幻。
    将记忆拉回到现在，小伊就在我的眼前，丝丝的忧郁眼神中竟带着些喜悦，我却亦然不懂。
    还是不敢看小伊，好在他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关切地让我多吃一些，吃完后，一起去游乐场。
    我惊奇地看着小伊不禁问：“去游乐场？”小伊毫不犹豫地说：“是啊！为我们认识七年的时光庆祝一下！”
    我开心地差点跳起来，不管不顾形象地胡乱吃起来，看得小伊都睁大了眼睛一副吃惊的表情，我才不在意呢！今天我要痛快地玩一场。重要的是还有小伊，我做梦都想和他在一起。
    游乐场的周边有很多卖气球的小贩，不停地吆喝着，招揽买主，以前最厌恶地就是这些人，吵吵嚷嚷地，让人头大。今天不知为何，这些不断的嘈杂声仿佛是好心情必不可少的一幕序曲，伴着这些声音，进入心快乐的旅程。
    与小伊并肩行进着，不知什么时候，一个特大的卡通气球已经在他的手上，小伊不由分说地递过来，我接过那个硕大的气球，心好似也随着它，飘飘然了……
    曾经在想象中，小伊曾无数次地出现，大都是拉着我的手，行进在远方的途中。不知为何，梦里的小伊面容是模糊的，只有那双有力而温暖手是如此的清晰。有许多次，与小伊走着走着就走散了，我惊慌，我无助，我痛哭，在我最无助的时候，总有一双手是温柔的，他一定是小伊的。
    在梦里拉着这双温柔的手，我们一起去想去的地方旅行，无论什么地方，只要有这双温和有力的手，梦里的我，从来就没有畏惧过。
    每次梦醒后我都要为自己的无所畏惧而感到惊讶，实在是因为在现实中，我却实是个谨小慎微的人，不知是什么力量让我在梦中恣意放纵自己的性情！
    此刻，游乐场里人不是太多，大概不是周末的缘故，游玩的大多是一些闲暇的学生模样的人。
    略显空旷的游乐场，不时地传来一声声人们的尖叫声，伴随着游乐设施的上下起伏，人们尖叫的声音忽高忽低，偶尔有一两声似要划破天空的刺耳的声音，这种类似“疯狂”的声音，在周而复始的城市中，唯有此地，更显得与众不同。
    我停止了脚步，抬头认真观赏着旁边一摩天轮上正在游玩的人们，玩摩天轮的人们深陷其中，表情各异。而我更是被游玩者的形态各异而吸引。
    小伊看到我专注地看着正在玩摩天轮的人们，不知何时早已拿着票，在我眼前挥一挥，已然在等待着下一轮的摩天轮了。
    沉浸其中的我，猛然间，被小伊晃动的票惊醒了，仔细一看，才发现是摩天轮的入场票。
    不由地连说：“不玩！不玩！”
    小伊顾做吃惊地说：“不是早就看得痴迷了吗？还会怕？”
    我苦着脸说“我真得不敢！”
    直听上一轮的结束铃声已经响了，那些还没有从尖叫声中缓过神来的人们，已经托着早已软掉似没有知觉的腿离开了。
    我还在想着怎样才能逃掉时，小伊一把握住我的手，将我从摩天轮的入口拉了进去，我来不及惊恐，只觉得一阵直入心底的温暖溢满全身，曾经，这是我最渴望又最想得到的感觉，我在幻想中，无数次地感到他的温暖，而这一次的温暖却是真真切切的。
    不知是从坐上摩天轮还是从摩天轮的启动开始，我已不由自主地拉着小伊的手，身体紧紧靠着他，任摩天轮转的飞快，我依然沉浸在幸福里，不知不觉，摩天轮的速度越来越慢，几近停止了，我仍然将头靠在小伊的肩上，心满心足的，希望这个游戏永远不要停。
    世间的任何得到,都不是平白无故。有时候，你要的幸福就在人们触手可及的地方，然而天下没有无缘无故的幸福，即便是唾手可得，也是要付出代价。
    如同这令人惊恐万分的摩天轮，三百六十度的旋转下，强烈的不适与手足无措，是我们为了体会另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而不得不付出的代价。
    那么，我的幸福就夹杂在这强烈的惊恐之中，越之越来越大，仿佛拥有了整个世界。
    不知何时走出了那个游乐场，我依然是低着头，但不同的是，从玩摩天轮的一刻起，我拉着小伊的手就没有松开，那双有力而温柔的手曾是我梦里温柔的唯一。
    而现在我却真真实实地握着他，小伊则自始至终都握着我的手，一刻也没有松开。
    我不禁好奇地偷偷看看小伊，小伊似曾忧郁的眼神里更多地是一种释然与快乐。
    当最后一缕落日的余光消失殆尽时，我们不知疲倦地走着。
    华灯初上时，两个人的背影更是分外清晰。
    当再需一个拐孪就到住的地方时，我不由自主地用双臂搂住小伊，只想这样的搂着，靠着小伊，好似唯有这样才能将心中不知明的委屈、抑或喜悦，或是怕再次失去的惶恐，统统地发泄出来。
    瞬间只觉得好温暖，曾经自以为的“小伊是救命稻草”之类的论断早已抛之脑后。
    如果非要给自己的痴心不改加诸众多理由的话，也许有很多。然而，谁又能说得清世间的情呢？
    喜欢一个人可以有千万种理由，然而不喜欢一个人也会有万千种原因。只是有些人在恰当的时候恰好遇互相遇到，不早不晚。
    而有些人为爱痴情，寻觅不得，在爱中伤了自己。
    而我的微小及我内心深处的自卑让我不敢轻易接受别人。
    我在不断努力着，为得是能够配得上那么更加优秀的人，然而当我觉得可以平视这些优秀的人时，放眼望去，那些人已经走远，我懊恼，我自责，我痛悔，复又努力着，却又更加地不自信。
    那些我渴望的美好，似乎只有在梦中，我才可以高高地昂起头，无所顾忌地体会。
    突然间，有种梦里的感觉，不由地一惊，难道是我在做梦吗？从幼儿园被诬陷偷人果子起，我就不再对“幸运”这个词抱任何幻想。心里想着，随手捏了自己一下，又再狠狠捏了自己。
    小伊看着我，不由地笑了。
    夜色中，小伊的睛里不再是丝丝忧郁，反而多了几分我不曾感到的温柔。那黑亮的眼睛有我熟悉的点点忧郁，但更多的是关爱。
    我还在为此情情景是梦是真而疑惑时，小伊那梦中不曾有过的笑容就说明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