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卿十载

许莫璟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手指上下翻飞快速的按下了一串号码。
    然后就是等待……
    “该死。”良久电话那头都没有动静许莫璟蹦出了一句粗话，“竟敢不接我电话。”
    “怎么了？”我假装关心的问了一句。
    实则我更加关心是那个敢公然不接他电话的家伙，竟然有这般胆识，真是……真是……好样的！
    “你，跟我走。”许莫璟一只手指勾住了我的后领作势就要把我拖走。
    还好手上还抱着资料，不至于被他像拖拽家养狗似的给大刺刺拖出去□□。
    “那个总编，我这……”我晃了晃怀中的“巨山”，“这放哪儿啊？”
    他总不会要我抱着这么一堆跟着他到处跑吧！我可不是来这里当搬运工的！
    许莫璟皱了皱眉，跟看到小强在他面前拼命撒欢蹦跶似的看着这捧资料，一脸厌恶的表情。
    “就放在……”许莫璟犹豫了片刻，“南宫的办公桌上。”
    在那之后，我并没有摆脱家养狗的命运，还是被许莫璟拽着后领硬生生的从编辑部拖上了车。
    一世英名，一朝尽毁。
    黑色的宝马在环山路上极速奔驰着，圆润的车身以其绝美的姿势穿过了一个个弯道和陡坡，从外面看起来真是风光无限，但是里面的情况实际上则是惨、不、忍、睹！
    如果不是因为车子隔音效果那么好的话，我的狼嚎声一定会让这里“千山鸟飞绝”。
    许莫璟根本无心管我，似乎还悠闲的把这种鬼叫当成他开车的音乐背景音了，速度丝毫不减。照这样下去明天估计就会看到报纸头条上出现：“某宝马男携其下属环山路飙车共葬绝命谷”等等诸如此类的标题了。
    经过了不知道多久的惊心动魄后车速渐渐慢了下来，等到车刚一停稳，我拔门而出。
    “呕唔……”我感到我的五脏六腑爷爷奶奶们都快要一齐冲出来了。
    “真没用。”许莫璟迈着优雅的步伐下了车，竟然还对我嗤之以鼻。
    到底是因为谁我才变成这副德性啊！
    “给你。”我的眼前飘着一张白净的面巾纸。
    “我不要某人的假惺惺。”我没好气的说道。
    “拉倒。”许莫璟将手抽了回去。
    天，他还真的把纸拿回去了，他是存心想看我笑话的吗？
    “快走，别耽误我的时间！”走在前面的许莫璟向我吼道。
    暴君！
    跟在暴君上司的后面，一路上穿梭在林林总总的公寓楼间。光看着外表，就让人觉得贵气十足，和我的那个单身公寓楼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我内心土包子的成分顿时展露无遗。
    “傻了？快走！”暴君又对我的耳朵进行了一次狂轰乱炸。
    “知道了！”
    叮咚。
    逛了一大圈许莫璟终于舍得在一扇门前按下了门铃。
    门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皮肤白皙的青年，啊不！是一个皮肤特别特别白皙的青年！
    “表哥？”白青年的表情显得有些意外。
    表……表哥？这唱的是哪一出？原来还和许莫璟沾亲呢！我的额头上顿时出现了三条黑线。
    许莫璟瞥了他一眼，“我来看你死了没。”
    我微怔，这真的是表兄弟么，需要用这么粗暴的问候语？
    白青年的脸色煞是不好看，但是对于许莫璟这句刺人心窝的话到也并不为意，便道：“进来吧，外面冷。”
    这才叫素质啊！我偷偷的在心里嘲笑了一下许莫璟，你看看你斯文的表弟，你看看你！
    白青年的屋子里还算比较整洁，就是不知为什么明明是大晴天，我却感到一阵阵的阴冷。
    “该死！大白天的拉上窗帘你想闷死自己吗？”某暴君的声音再一次在我耳边炸开。
    我可怜的耳朵…
    许莫璟一个箭步走到了窗帘前，大手一挥，顿时金黄色的暖阳洒进室内，刹时间明亮如洗。许莫璟慢慢转过身来，整个人逆着光，也许是角度的问题，狂怒的暴君在此时竟像是一幅美丽的油画中的人物般英俊优雅。
    但实际上……
    “就算你想闷死家中，我也请你在临死之前把所有作家原稿交齐给我，这是作为一个编辑最基本的职业准则。”许莫璟一张口就完全破坏了刚才的美好幻境。
    白青年脸色的越加苍白了，嘴巴紧抿着并没有驳斥他的话，但是气氛真是尴尬到了冰点。如果说许莫璟是火的话，那么白青年就是冰，而现在的我就处在这冰火两重天里，那种滋味颇不好受。
    两人僵持着，蕴藏在空气中的硝烟一触即发。
    “那个……我们是不是先坐下来再聊？”我鼓起勇气在这低气压下发了个声。
    许莫璟： “……”
    白青年： “……”
    额……这难道是要决斗的前奏吗？
    “我去倒茶。”白青年率先打破僵局。
    “我帮你！”这回我自告奋勇的选择了帮忙，直觉告诉我说和白青年单独待在一起可比和许莫璟单独待在一起要“安全”多了。
    我快步跟上白青年的脚步走进了厨房。
    白青年熟练的打开燃气灶煮着茶水，白皙修长的手指扶在茶壶柄上。
    在这密闭的环境中无言似乎挺尴尬的，于是我开口问道： “那个……你就是南宫先生吧？”
    “南宫荨，我的名字。”白青年干涩的嘴唇一张一翕。
    “刚才总编的话，你别放在心上。”看到他憔悴的模样，我内心澎湃的同情心系数直线上涨。
    跟那样的上司兼表哥的人一起共事，一定是有一肚子的怨气不能够发作吧！
    “表哥是个事业心很强的人，”白青年望着往外呼着白气的壶嘴叹了一口气，“不像我，总会给他拖后腿。”
    原本以为会听到他的抱怨或者是牢骚，结果这话听到我的耳朵里却很不是滋味，眼前的这个柔弱的病娇深深的激起我保护弱小的本能。
    “不是的！”我的声音突然提高了不少分贝。
    只见他蓦地睁大了眼睛望着我，彼时我才完完全全的看清了他的脸。
    那是一张让人看到就无法移开眼睛的脸，美的令人窒息。
    我俩都睁大了眼睛呆望着彼此，只不过他是因为惊讶，而我是因为惊艳。
    “好漂亮。”我在出神间已经道出了心中的赞叹。
    ？？？
    “咳咳……那个我的意思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优缺点，你不能总是拘泥于你的缺点，那样的话，自己的强处就不会被发现。”我正儿八经的对他说道，为了让他打起信心我还目光炯炯的对他传递着鼓励的信号。
    听我这么说，白青年轻轻舒了一口气，脸色也不似方才了，只是眼底还是有一丝淡淡的落寂。
    “谢谢。”他轻轻挽起嘴角对我笑道。
    美人就是美人，即便是带病之身也美的惊心动魄。
    “那个……到现在还没自我介绍，真是失礼，”我摸了摸自己不算柔顺的头发，“我叫宋琉汐。”
    “恩，我知道。”白美人继续微笑。
    （白青年在我心中已成功晋升到了白美人。）
    “你知道？”我的大脑差点当机。
    白美人看到我难以置信的神情，眼里笑意更深了一分：“你是表哥的高中同学吧，他以前对我说过。”
    欸？
    这剧情怎么有一种逆转的趋势了。
    “哦，原来是这样。”只是….同学吗？
    只要是提及许莫璟的名字，我的表现通常都是兴致恹恹。许莫璟就像是我所有热情喜悦的解冻机，总能在我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消散我的全部兴奋激素。早上与倪唯学姐机不逢时的相遇，就已经在我的心里添了堵，此时又听到白美人的这番话，心里就更加不是滋味了。
    许莫璟你连和我曾经是恋人这个事实都要和别人掩掩藏藏吗？我和你的这段过去，对你来说又是什么。
    就在我出神的当儿白美人已泡好了茶从厨房走了出来，我回魂了似的紧随其后，亦步亦趋。
    看到我们出来后，坐在沙发上的许莫璟便开始发难了：“怎么这么久？你们在厨房到底做什么了？”
    “久等了，煮茶比较费功夫。”白美人含笑说道。
    也只有他能够这么隐忍了，我不是南宫，我没办法做到忍气吞声。早上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而现在的许莫璟的挑衅无疑是让我爆发的导火索。
    “我可不会像某人一样在办公室里做见不得人的事！”我的声音不大，但是足以让在场的两个人听得清清楚楚。
    许莫璟明显是愣了一下，脸色一沉便道：“宋琉汐！管好你的嘴。”
    哼！
    我是不会在这个时候再去火上浇油的，所以我知趣的坐到离他最远的沙发上。
    “表哥，既然今天你都亲自来了，那我就有话直说了。”白美人将一杯茶水递给许莫璟。
    “我要辞职。”言简意骇的四个字。
    许莫璟拿杯子的手顿时收紧，半晌像是下定决心了似的，“我不会批准的，你乘早死了这条心吧。”
    白美人看着眼前铁石心肠的许莫璟，眼神里散落着忧伤，就是再食古不化的人也该动摇了吧，而且白美人还是个病人呢！
    “这个星期三是最后截稿日，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都必须要让你手里的那些作家把这一期的原稿给我吐出来。”许莫璟又恢复了暴君的本性。
    白美人沉吟片刻：“如果这一期做完，我可以离开“旧惜”吗？”
    等等！我怎么有一瞬间觉得白美人的意思是：“老大！干完这最后一票，咱们就收手吧！”这种错觉？
    “你不要再打什么歪主意了，你爸妈把你交给我，已经明令禁止你离开这里，如果你敢逃，我一定会把你抓回来。”许莫璟冷冷的说道，没有一点感情色彩。
    白美人已经黔驴技穷，他深知许莫璟决定的事任谁都无法动摇，便不再去强求： “好，我知道了。”
    “好了，该说的我也说完了，”许莫璟从沙发上站起身来，“我要回杂志社了，你收齐原稿后就用传真机发过来，身子不好就不必跑来了。”
    不知怎得，我觉得许莫璟最后说的这句话终于有了人味。
    但是….这种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
    “要是被我发现你再去找那个女人，我一定会让她，从、此、消、失！”最后四个字，许莫璟说的咬牙切齿。
    我这个搞不清状况的局外人也觉得背脊一凉，像这样阴狠的话放在以前我绝不敢相信是从许莫璟嘴里说出来的，看来他这十年改变的并不只有脾气，或许….还有其它的东西也都悄悄逆变了，这样的许莫璟，让我莫名的害怕。
    白美人杵在原地，过了眉际的刘海将眼睛遮住了，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亦不知他在想什么。
    可以说，我们是不欢而散。
    我也不知道许莫璟是在生什么闷气，看到此刻正使劲拿油门撒气的他，我紧紧抓住安全带，想要跳车的念头一刻也停不下来！我真是疯了才会搭他的车，我才二十七，我还不想把命送在这辆“绝命连环漂移”的宝马车上！
    我空出一只手拽住了副驾驶上方的拉手，唯恐许莫璟一个急转弯就将我这不到一百斤的小身板给甩出去。
    “快停下啊…”我几乎已经带上了哭腔。
    而我身边的这位驾驶员根本就是无视我，竟然还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支烟点上。
    你能想象一个把车速提到吓破你胆的人还在悠闲吸烟的场景吗？
    这简直就是谋杀！
    “快停下啊！我快要死了！！！”现在什么矜持，淑女素养，全部都被我一股脑丢到了太平洋，唯今保命才是最关键的！
    我划破长空的凄厉惨叫一直持续到某人因受不了噪音而愤愤然刹车。
    “你干什么！”许莫璟不耐烦的皱起了眉头对着我吼。
    “是你要干什么！”经历恐惧后，我的怒气直冲大脑中枢神经。
    和这种脾气暴躁，又毒舌的男人在一起，根本就没有办法冷静下来说话，与他大吵一架或立刻就下车，我选择了后者。
    “你要去哪？”许莫璟从后面追上来，粗暴的扯住了我的胳膊。
    “去哪？去哪都好，总之我不想和疯子同乘一辆车去死！”气红眼的我，已经口不择言了。
    他们兄弟俩不和，关我什么事？难道我就活该成炮灰吗！
    “我是疯子？宋琉汐你再说一次！”暴君的声音已经开启了“你敢再说一遍，我就扁死你”模式。
    对上了许莫璟还在窜着小火苗的眼睛，中国古代多少年的奴隶阶级又一次在我的身上真实重演。
    我想我的胆怯一定就是在遇上十年后的许莫璟而变得越发无法隐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