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可否借你心一用

青玄一板一眼对她说：“……应该不是这个问题。”
    石头很委屈道：“难道他就这么想有个煮饭的人，就不能掏几个钱去雇个小丫头么……”
    “你如今当真已经开窍还嫁了人么！？”容姬像看傻子一样瞪着她，随后又用很同情的眼神看着青玄。
    石头已不敢回头看道长死鱼眼一般的眼神，只得连咳了好几声正色道：“碧眼狐狸，虽说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但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你待阿木还是有几分真心，事已至此，既然我同样没资格说你，以后也再不想跟你计较。从此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容姬啧了一声，当是默认。她抖抖红裙，忽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道：“阿花那事，我始终觉得不妥。道长既手上有资源，我便把这事与你说了吧。阿花的夫君说她应是着了一个茶水摊的道，而我听手下小狐说过，她也曾在前几日见过那摊位，好像是在隔壁流云山脚下。”
    “你是想去又不敢去，就把此事推给道长？！还有，你这回就是为这事来的？好啊，你这算盘打得真好！”石头瞪着眼睛，心里面瞬间转了好几个弯弯道道，她知道这狐狸一向心里想得多，只是没想到这回居然算到了道长头上来。
    “有什么是我不敢的？只是此事青丘不好插手，只得劳烦道长了。”容姬作了一揖，碧眸中略有些担心的神色。
    石头还想反驳几句，却见青玄一把拦住她道：“多谢狐仙指点，我收拾收拾便去那里查探查探。”
    “那就麻烦道长了。”容姬似是舒了一口气，眼中满是愉悦的神色；她心道总算可以回去继续与小狐狸喝茶看戏，便哼着小曲走了。石头在后面又咬牙切齿了几番道：“道长！你是不是有捉妖强迫症？上面又没派你去，这种麻烦事做什么往自己身上揽？”
    “这是我分内之事，做人要自觉。”青玄二话不说转身就走，看样子想现在就往那出发。他没有说出口的是，这回他到人间来历练，一定得除够了妖才能算历练成功。
    “你不累？你是铁打的？就不能再歇个几天么，我的腰都要断了。”石头嘤嘤假哭起来，一边要拽他的衣角，但是道长眼疾手快，迅速将衣袍往旁边捋了一捋。
    “这不管你的事，不必跟着我。你要累了，就回去歇息。还有，你为什么还跟着我？”道长忽然想起他还在生气的事情，心道一不小心差点忘了，又要和这女妖搅在一起，岂不前功尽弃。
    “你别赶我走！我现在无处可去，就想跟着你。”石头不敢明着提自己想收道长做夫君的事，眼珠子转了转就耍赖。她早就盘算好了，既然娘子要每日做端茶倒水的活，那就不能找个麻烦的主。道长每日不吃不喝，只晓得收妖，她倒也不用忙活了，这样正好，正好。
    道长忽然抬起头瞄了她一眼，那眼神有几分古怪。石头背后寒了一寒道：“你做什么这样盯着我？”
    “……”道长沉默了一瞬，忽然道：“你是千年的石头，理当开智开情，与常人无异，就像那狐仙一样。怎的你就像少了根筋似的，当真对人的感情一窍不通？”
    石头见他没急着赶她走，立刻舒了口气，她赶紧接话道：“你说人的感情，是指成亲的那个感情么？我觉得现在的我很不错，比过去不知道强多少，应该是都懂了才对？”
    一说到这个，石头突然兴致就上来了，她掰着手指头算道：“人的感情复杂，时而开心，时而难过，有时候还会生气、愤怒，五味杂陈。姑奶奶现在也是如此，没觉得和别人有什么不同。他们平日笑我，只是因为我没心罢了。那心脏不就是一个物体，对凡人来说重要，我这样活了千年的，没有它也能活着，为什么还要在意这个呢？”
    青玄没想到她歪理还不少，思考了一刻道：“妖灵的心脏好像也不是这么不重要的吧……你说你都都懂了，那你喜欢过别人么？”
    “那自然有啊，谁对我好，我便喜欢谁。像道长你最近对我不错，我就很喜欢你。”石头这话讲得十分自得，像是和谁拼酒一样豪气。
    青玄闻言一口水就呛在了气管里，他顿时面上发紫，咳了好半天，石头赶紧给他拍背顺气。
    他扶着心脏，抬起眼就看到石头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瞅着他，虽说活了千载，但这女妖的眼神却纯粹如小鹿，像湖面一样清澈见底。这和别人是不同的——就算是超然的仙人，他们很多人眼中却尽是复杂的算计，就算只活了百年，眼中沧桑也经常会远远超出实际的年纪。他忽然觉得那明亮的眼睛很不妥，于是赶紧别开了眼神。
    “你说的这个，可能不是喜欢。”他继续一板一眼地说着，好像在说一个很严肃的故事。
    “那你说的喜欢是怎么个感觉？”石头一脸懵逼。
    “估计就是像那个男树灵一样吧，时刻想着对方，想一直对那个人好。”
    “我觉得我也是这样的啊！道长！我现在很无聊，就整天想着你，如果一时半会儿没看见你，我可能就会去找你啦。以前对阿木也是这样。你放心，我这个人特别讲义气，不会丢下你不管的。”石头很豪爽地拍拍胸脯，莫名其妙的自豪感忽然油然而生。
    青玄有些无力地扶住了旁边的树，只道：“……罢了。”
    他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居然和这大大咧咧的女妖谈论起感情之事，自己当真是孑然一身在凡间待久了，寂寞了么？
    他回忆起过去在九重天之上，也是这么冷冷清清一人过了数年，每日除了看书、种花、处理各种事宜以外也没干别的什么。怎么那时候就从来没有思索过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当真认为自己是不需要什么多余感情的，只要好好地做好所有分内之事，不就可以了么？他也不认为自己有权利去奢望别的什么。
    虽然之前也有很多思慕他的女仙，变着法子来向他暗示感情：给他塞各种情信、故意在他面前跌倒或者直接相约他在哪里见面。他一向对这些姑娘熟视无睹，甚至那跌倒的爬起来又狠狠跌了一回，他也还是很专注地望着远处的风景。那相约他的姑娘约了好几回，他才礼貌性地去了，结果到了地点以后，他还没听她说话便很爽快地立刻回绝了她。现在想起来，自己和这石头女妖有什么区别？就算他明白那些姑娘的心思，还不是从来没有考虑过半分她们的感受。
    而那个时候，就算再怎么被纠缠，他也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他们修道者清心寡欲，但其实还是可以成家的。
    想到这里，他立刻狠狠摇了几回头，这样的事情，还是不想的好。
    他肃清了自己的思绪，又清了清嗓子，忽然向一边的山坡走去。
    石头很愣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要干嘛，也傻乎乎地跟了过去。
    只见道长酝酿了几番，忽然把双手围在嘴边做喇叭状，朝着山下呐喊道：“神龟——！”
    然后整个山谷也回荡着他清朗的嗓音“神龟——神龟——神龟——”
    石头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估摸他是捉妖太久了，压力太大，需要释放一下自己的情绪。她感觉这样很好，于是也想放飞一下自我，便也学着他的样子，只不过为了盖过他的气势，更高八度地大喊道：“神龟——！！！”
    然后整座山谷都是她高八度的叫声“神龟——！！神龟——！！神龟——！！”
    道长转过头一脸黑线，很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石头一脸得意，感觉自己又赢了。
    忽然远处有个圆润的身影越来越近，越来越大，然后一个失衡“砰”地摔在了石头面前。
    那身影哇哇乱叫道：“你们嚷什么嚷！吵死了！爷爷我刚睡醒，只要叫一声就够了！”
    石头只道是那傻乎乎的小乌龟，正要冲过去踹他龟壳，却见雾气散尽，一个清俊的十五六岁少年出现在眼前。
    他身着青衫，双手叉腰，脸颊圆鼓鼓的，瞪着一对圆溜溜的大眼睛，正气呼呼地瞪着石头。
    石头一脸懵逼，呆了一刻才道：“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