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立微雨中

  何沐声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换了只毛笔，写下几个大字。只见龙马精神四个大字跃然纸上。他的字刚劲有力，肖梦觉得一点也不逊于他的画。
  这幅画自然是要送给学校留存，副校长提议和何沐声一起拿着画合影一张，何沐声应允。副校长指了指坐在第一排中间的肖梦，“同学，麻烦给我们合张影。”
  肖梦一惊，这可是副校长第一次和自己说话，而且语气还如此客气。赶紧乖乖地拿出手机，拍了好几张，总算有几张还不错的，这才放心。
  讲座在一片如潮水般的掌声中结束。肖梦被副校长要求留下来。
  人潮已经散去了，整个报告厅就剩下她、何沐声、副校长三个人。副校长高兴地拉着何沐声攀谈。
  “早就听说过你很有才华，今天一见，果然如此。你可知道，我们学校的报告厅从来没有来这么多听众了。”
  “哪里，哪里。” 何沐声一直在偷着打量肖梦，不知道是不是在校长面前的缘故，今天的她似比平常要严肃。
  “我们学校马上要办艺术节了，不知道有没有荣幸请何大画家来捧场。”
  “ 要是我有时间，一定来。”
  这下副校长就更高兴了，副校长本来就身材发福，这一笑两只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嘴巴都快合不拢了。
  说了半天，这才想起肖梦，副校长转头问道”这位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肖梦。”
  “肖同学，回头你把照片发到我邮箱里，我的邮箱是……。”话没说完，副校长手机就响起来，似乎是什么紧急的事，只听副校长一个劲点头道“好，好，我这就过去。”
  “何画家，真是不好意思，有点急事我要过去一趟，就不能送你了。”
  “没事，没事，校长，您忙吧。”
  副校长转头看着肖梦，肖同学，你送一下何画家。临走还意味深长的看了肖梦一眼，仿佛在说，艺术节能不能请到何画家看你的了。肖梦顿觉肩上担子沉重。
  “肖梦，你们学校附近哪有好吃的？我中午就没吃饭。”
  “我们学校附近有一家馄饨店不错，不知道何老师爱不爱吃？”挑选这家馄饨店主要是因为这家店环境幽静，装修简洁明亮，肖梦直觉何沐声不喜欢太嘈杂的环境。
  “好啊。”何沐声竟爽快地答应。
  
  ☆、为爱勇敢
  这个店果然是何沐声喜欢的风格，幽静又不失别致。
  看他的表情，肖梦暗喜，看来这地方是挑对了。
  这家店肖梦经常来，老板娘对她再熟悉不过了。
  “梦梦来了啊，快坐。看看菜单。”老板娘热情地招呼他们。
  “我还点芹菜猪肉的。”肖梦说着把菜单递给何沐声。
  何沐声并没有看菜单，轻声对老板娘说了句，“和她一样。”
  老板娘从何沐声进门，眼光就一直在他身上。
  肖梦知道她一定是误会了，但自己也不好多说什么。
  她想，如果老板娘知道何沐声的真实身份的话，一定不会这么想了，堂堂大画家身边什么样的女生没有，怎么会找自己当女朋友。
  他的一幅画就价值过万，他对中国美术史烂熟于心，而自己对齐白石、张大千还傻傻分不清楚。
  刚才的好心情一扫而光。
  肖梦发现何沐声一直微笑地望着她，“ 你经常来这家店？”
  “对啊，我和安晴经常来这吃。有时候还有丁默。我最爱的就是芹菜猪肉。”
  馄饨一会就做好端上来了。
  “你喜欢画画？”何沐声换了个话题。
  “谈不上多喜欢，但是有点兴趣，我外婆以前也是个画家，当然不像你这么出名了。小时候我经常看她画画，她在画板前经常一坐就是一天，她那会特别希望我长大以后也能学画画，不过可惜，你看，我现在学的是和画画完全不相关的专业。后来，我想，要是外婆知道我现在没画画不知道会不会失望，所以才想着去报了个业余的绘画班，如果外婆知道，应该会有一点欣慰吧。”
  肖梦没想到自己竟然如此平静地把这件事情讲了出来，自己没能遵循外婆的意愿学习画画的愧疚，自从外婆去世，伴随了她整整五年。任这些愧疚一次次折磨自己的内心，她也从未想过把它告诉别人。
  她最害怕换来的只是对方同情的目光，或者一句轻描淡写的“没事，都过去了。”
  当她把伤口展露给人看的时候，需要的不是同情而是理解。可是今天自己为什么说了呢，也许因为对面坐着的是何沐声，有一种直觉告诉她，他也许是那个能够理解的人。
  庆幸的是，何沐声听完她的话并没有用同情的目光看着她，她仔细地望着何沐声的脸，那张脸上没有任何同情的含义，反而有一丝心疼，肖梦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我相信你外婆看到你在学画画一切会很高兴。”当然，何沐声也没有继续追问她任何关于外婆，甚至是父母家庭的事情。一切都显得那么真诚，又停顿的恰到好处。肖梦心里轻松了不少。
  “何老师，你今天讲得真的超级精彩，你能对中国美术史了解那么多，一定是博览群书吧。”肖梦发自内心的钦佩。
  “博览群书算不上，只是因为感兴趣，看过一些这方面的书罢了。我的大学生活很无趣的，整天不是泡在画室里画画，就是呆在图书馆看书了，不像你们现在这么丰富。你要是对中国美术史感兴趣，我家里有一些书，回头可以借给你看。”
  “好啊，好啊，今天听了讲座，我还正想回去研究一下呢。何老师，你知道吗，我们学校报告厅好久没有这么爆满了，这都是你的功劳。”肖梦越说越高兴。
  何沐声从小到大听过不少的赞美，有客套的、言不由衷的，也有言过其实的，但今天肖梦的话让他听了最开心，他知道肖梦是在发自内心的替他高兴，她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吃完饭，何沐声提议送肖梦回宿舍，肖梦赶紧拒绝了。
  肖梦想到副校长的嘱托，怯生生地问道“何老师，你真的会来我们学校艺术节吗？”
  何沐声只说了一句，“当然。”
  肖梦就放心了。不知为何，肖梦对他就是有这种信心。
  两人在校门口分别。
  肖梦一进宿舍，安晴就扑上来，“梦梦，梦梦，怎么样，你咋去了这么长时间？”
  “何沐声说他饿了，我陪他在校门口那家馄饨店吃了顿饭。”
  “吃饭？你们就只是吃了顿饭？”
  “对啊。”
  “你们不会是约会吧？”
  “你想啥呢？我们只是正常地吃了一顿饭。”肖梦特地强调了一下正常两字。
  “看，你心虚了吧。”
  安晴今天比以往都要八卦，“我看不见得吧，刚才他一上台就看到你了，而且还向你眨眼，对你笑，这些我可是都看见了。”
  安晴不经意的一句话，扰乱了肖梦的心，激起一片涟漪。原来刚才不是自己的错觉。
  安晴看肖梦半天没有反应，笑着说，“怎么，被我说中了。”
  肖梦无奈。
  宿舍楼下有人正在吉他弹唱，声音回响在整个校园，“我和你男和女，都逃不过爱情，不知到结果是悲伤还是喜……”
  肖梦想起来，刚才拍的的照片还没有发给何沐声。不过像他那样的画家，每天有那么多人求合影，又怎会在意这一张。
  她在发与不发间不断纠结，何沐声的微信就来了。
  “今天的照片还没给我吧。”
  肖梦赶紧挑了两张拍的最好的给何沐声发过去了。这几张照片她拍得很辛苦，调整了好几个姿势，变换了好几个角度，每一次按下快门都要思索良久，只为了光线、布局、构图都恰到好处。
  “拍得不错。”
  肖梦盯着屏幕上这四个字看了良久，才想起来自己还没回复。
  她缓缓敲出几个字：真的吗？觉得不妥，又删除。重新输入：谢谢，何老师。还是不满意。最后，输入一个微笑的表情。
  良久，下定决心，发送。
  没想到何沐声的微信又来了。
  “下次你去给辰辰做家教，我把几本中国美术史的书带给你。”
  他竟然还记得这件事。“那麻烦何老师了。我一定抓紧时间看完，尽快还给你。”
  “不急不急，有的书可能有些晦涩，需要多读几遍。”
  他考虑得如此周到，肖梦觉得现在说什么都像是多余。
  何沐声继续说道，“其实，中国美术不同于西方美术，中国美术讲究意境，而西方美术注重光影，中国美术讲究默写，而西方美术讲究写生，中国美术讲究散点透视，而西方美术讲究焦点透视。有时间的话，我希望你也能了解一点西方美术。”
  肖梦紧紧地握着手机，握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下个月有一个关于欧洲文艺复兴时期作品的展览，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哐当一声，手机没拿稳，掉在了地上。
  拾起手机第一件事，就是回了一个字“好。”
  何沐声就那样握着手机，一直站在窗边，外面灯火通明，车水马龙。他端起红酒杯，一饮而尽。
  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夜。
  
  ☆、遥远的童年
  这天何沐声刚到画室，林静就过来了。
  “哎，你怎么来了？”何沐声很惊讶。
  “我听黎安说你画室在这，我正好在附近办点事，就顺便过来看看。”林静打量了一下何沐声的画室，简单却又不失品味，大气而不奢华，一个个小的装饰细节体现了主人的用心，内心对他多了几分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