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立微雨中

  也许是觉得车里空气闷热，何沐声随意解开了一只袖口，手腕处的肌肤若隐若现。
  他伸手去调CD的音量，肖梦就这样看到了他手腕处那条触目惊心的疤痕，暗红色的疤痕在这样雪白的肌肤上显得格外醒目。那条疤痕伤口很深，很长，弯弯曲曲，延伸到她看不见的尽头。
  一直到何沐声的手重新放回到方向盘上，肖梦脑中还在回想刚才的画面，那样的伤疤怎么会出现在身旁这位鼎鼎大名的画家身上。视线不受控制地再次落到他的手腕，带着些许探究，些许揣测，也有些许惋惜。
  旁边的人像是感受到她的目光，侧头望向她，内心的想法仿佛瞬间被看穿，肖梦心虚地别过脸，自己不应该好奇别人隐私的。
  好在，手机的震动声缓解了尴尬，肖梦一看，是丁默打来的。
  ”肖梦，你回来没？”丁默语气有些焦急。
  “没，快了。”
  “你到哪了，要不要我去接你。”丁默问道。
  “不用了，我坐车，一会就到了。”肖梦怕他担心，下意识地没有提何沐声的名字。
  “那就好，我打电话是想告诉你，我们舍友他弟弟的家教找到了已经，我应该早点和他说的。”
  “这样啊，那算了，回头我慢慢找吧。”
  ?
  “好，我也帮你留意着。你回来注意安全啊。”
  肖梦挂断了手机。
  “你想做家教？”
  “嗯？”这是他今天路上主动说的第一句话，肖梦不禁怀疑自己幻听了。
  “我表姐家的小孩，今年刚上初中，像请个家教。你要是有兴趣的话，可以来试试。不过离得比较远。”
  如今的家教市场，竞争异常火爆。学生家长都倾向于请一些有经验的中学老师，像他们这种大学生，在那些家长的眼里就是一些黄毛丫头和毛头小子，几乎没人放心把孩子交给自己的。自己的上一个家教，最后还是同学给介绍的呢。肖梦赶紧点头答应，“没事，我不怕远。”
  何沐声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好。”
  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既没有让她试讲，也没有问她有没有相关经历，他会不会太相信自己了。
  车很快停在了校门口，肖梦道，”何老师，今天谢谢你了。”
  何沐声叫住她，“下周三晚上我来接你，带你去我表弟家。”
  “好的，何老师。”肖梦其实想说，我自己去就可以了，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下了。即使自己说了，也改变不了什么吧，就像今天，他坚持要送自己回来。
  肖梦下车撑伞走进雨中。
  何沐声并没有马上离开，他坐在车里静静地看着肖梦远去的背影。只见猛烈的大风几乎要把肖梦手中的伞吹翻，她两手紧紧握住伞柄，步履艰难地向前走去，但是她的脚步依然从容而不迫，没有一丝慌乱。
  直到肖梦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风雨中，何沐声才调头离去。
  ☆、人小鬼大
  肖梦感觉安晴自从周六去丁默的相声社看了演出，这两天心情一直不错，而且安晴不断地给她讲相声里那些段子，让她这个没去的人知道的一点不比去了的人少。当然，肖梦还不知道，让安晴心情好的不是相声。
  周三下午，何沐声准时到学校接肖梦来到做家教的小区。停在小区门口，何沐声就调头走了。刚才在路上他就接了无数的电话，像他这样有名的画家平时应该很忙吧。
  这个孩子是何沐声的外甥，小名叫辰辰，最让人印象深刻的就是他那双大眼睛，和那张一时都停不下来的嘴，说他调皮那可是一点不夸张。肖梦一进门，他就拉着肖梦说个不停，“肖老师，肖老师，我是不是应该叫你肖老师？“
  肖梦笑着说”你想叫什么都可以。“
  “肖老师，肖老师，你今年多大啊。”
  “肖老师，你有男朋友吗？”
  “肖老师，你看这是我的房间，这是我最喜欢的变形金刚，你猜谁送我的？”
  “哈哈，肖老师你猜不出来吧，这是我爸爸给我买的，”
  “肖老师，你来这边，你会玩消星星吗。我玩这个游戏最擅长了。你敢和我PK吗？”
  ……
  肖梦顿时感觉自己这个家教道路真实路途艰辛啊。
  她收敛笑容，努力做出一副严肃的样子，她知道第一堂课一定要树立自己这个小老师的威严。“辰辰，我们现在该上课了啊。只有你表现的好，老师才可以答应陪你玩游戏。”
  肖梦这招连哄带吓果然管用，辰辰一下子安静了不少。这堂数学课顺利地上完了。肖梦发现，辰辰还是一个悟性蛮高的孩子，她讲完的知识他能够很快消化吸收，讲过的做题方法他也能马上应用到做题中去，只不过他注意力不够集中，有时候听课的时候会走神，做题也经常马马虎虎出错。看来自己以后要想个办法帮他戒掉这个毛病了。
  辰辰满脸期待地望着肖梦，“肖老师，怎么样，我表现的不错吧。”
  肖梦不忍让他失望，答应陪他玩消星星。
  “肖老师，我们来PK，输的人有惩罚啊。”辰辰信心十足，“肖老师，有没有害怕。”
  “开玩笑，我才不怕呢，我玩这个游戏肯定比你厉害。”肖梦说道。
  两人玩了三局，辰辰以二比一取得了胜利。
  “哈哈，肖老师，我赢了。”辰辰都要跳起来了。
  “你小小年纪，还真是不能小瞧呢。”肖梦心里有些感慨，自己玩这个游戏在认识的人里是最好的了，自己创造的分数纪录至今还没人打破，如今竟然被一个小毛孩给赢了。
  “肖老师你不知道吧，我舅舅比我厉害多了。”辰辰说。
  “你舅舅，你是说何沐声。”肖梦反应过来。何大画家也玩这种游戏？
  “肖老师，你也认识我舅舅，我舅舅可是大画家，还办过画展呢。不过他最厉害的就是玩游戏，那些手机游戏什么消星星、2042统统难不倒他。”提到舅舅，辰辰满脸自豪，看得出来辰辰很崇拜舅舅。
  肖梦也没想到，何沐声不仅画画好，玩游戏也好。不过他要是知道在这个孩子眼里，他玩游戏的水平比画画高，不见得会高兴吧。
  “肖老师，你输了，要答应我一个要求喔。”
  肖梦从来都是愿赌服输，把头一扬说道：“好，你说吧。”
  辰辰似乎早有准备，“这周末你要陪我去游乐场。”
  这个要求倒是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
  门铃声响了，辰辰快速跑去开门，大喊，“舅舅来了，舅舅来了。”
  肖梦一回头，果然何沐声站在门口，手里提的外卖。原来他刚才掉头离开，不是去工作，而是去买外卖了。
  “辰辰，想舅舅了吧，看舅舅给你带的啥。”何沐声晃晃手里的袋子，辰辰眼神充满期待。
  “一定是我最爱吃的麻辣小龙虾。”
  何沐声一进门就看到肖梦，并不惊讶，像是料到她还没走。
  “舅舅，我今天可乖了呢。不信，你问肖老师。”
  肖梦不置可否，“这孩子悟性蛮高的，脑袋也灵活，刚才玩游戏把我都赢了。”
  这倒是在何沐声的意料之中，他举了举手里的袋子，“你和我们一起吃吧。”
  肖梦连忙摆手，“不了，不了，我回去吃。”说着，就要离开。
  辰辰并不希望让她走，紧紧拽住她的衣角，“肖老师，别走了，和我们一起吃吧。”
  肖梦一时进退两难，不知该走还是该留，待待地站在原地。
  这么一会功夫，何沐声已经把小龙虾摆上了餐桌，还回厨房端出了两道凉菜。
  “你喝水还是雪碧？”这话自然是问肖梦。
  “我喝水吧。”肖梦顺势坐回了餐桌前，多亏何沐声帮她解了围。
  肖梦发现桌上早已整整齐齐地放了三副碗筷，他怎么知道自己刚才不会走？
  肖梦没走，辰辰很高兴，一口一个，“肖老师、肖老师”地叫着。有了辰辰这个开心果在，这顿饭他们吃得并不沉闷。
  肖梦偷偷打量着何沐声，他不断在为辰辰剥虾，自己并没有吃多少。肖梦一直以为像他那样的画家，一心扑在艺术创作上，恨不得一天24小时待在画室，又怎会做家务。特别是那样的一双手，天生为握画笔而生，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怕是怎么也不会相信那双手竟然在为一个孩子剥虾皮，一个接一个，都顾不上自己吃。
  看来画家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
  辰辰突然想起啥似的，对何沐声说“舅舅，肖老师已经答应周日带我去游乐场了。”
  “哦，是吗？”说着看向肖梦，向她求证。
  “没办法，玩游戏输了。”肖梦无奈地耸耸肩。
  “辰辰，舅舅那天也没事，舅舅也和你们一起去。”
  原来画家都是这么闲。
  “好啊，好啊，我最喜欢和舅舅还有肖老师在一起了。”
  肖梦觉得这话听起来有点微妙，悄悄瞄了眼何沐声，他还是那么平静。自己不该多想的。
  吃完饭，何沐声坚持要把肖梦送回学校。
  “我发现辰辰很喜欢你。”何沐声倒是主动和她说话。
  “他是一个很可爱的孩子，虽然调皮，但是蛮有灵性。而且他好像特别崇拜你。”肖梦看着何沐声说道。
  “他爸妈平时比较忙，我有时候就帮他爸妈照顾照顾他，自然就比较熟了。倒是你，年纪轻轻对付小孩子还蛮有一套。”
  这是在夸她吗？肖梦感觉受宠若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