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纱乱

第21章


过去的五天时间里,她马不停蹄地奔走,找了些自认为能够帮上忙的男人探听消息。芳姑只能照顾日常生活,荣贵没了主人的威风到哪都碰壁,一切都靠她一个人跑东跑西。荣贵还算忠心,坚守着“春梦”帮忙跑跑腿。最可恨就是那些所谓何仙姑平日称老情人的若干男人,或摇头不语或闭门不见,此刻见着月眉就如见到瘟神般躲避不及;月眉自己的客人还算给了份薄脸好生相待,只是一谈起关于刘大阔与何仙姑便立马变了脸色露出一副苦瓜相,全是害怕受牵连的神情;当然更多的人是劝月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仙姑不过是压榨她的一个老鸨而已,保住自己的小命要紧。最后还是她寻着门路找到了捉何仙姑回去的那个王团长,用美色攻破了防线,他才答应开批条让她去见何仙姑一面,但对于救仙姑的命,他表示无能为力,自己只是奉命行事。王团长向月眉透露了一点:刘大阔事发之后,陈伯坤直接向广州特别市党部检举何仙姑,并买通了相关人员,目的就是要置何仙姑于死地,半月之内何仙姑将神不知鬼不觉地被秘密处死。战乱时期,杀死个人比踩死只蚂蚁更容易!月眉知道自己时间不多,晚一天说不准仙姑就已经不在人世,她焦虑不安却又知该怎么办,该找的人都找过了,难道真的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仙姑被人害死?路灯在细密的雨中更加暗淡,她无法看到出路,无法找到方向。她没有回“春梦” ,在街道上徘徊了好一阵,终于下定决心似地朝一个方向加快了脚步。 
  如果这是唯一的办法,她也一定要试试。 
  上九路,下九路,第十甫……月眉一路走来,雨声淅沥。繁华的商业街热闹依旧,只是在雨夜少了分喧哗多了分沉寂,人们仿佛在这春雨纷纷的夜里倦怠了语言,默默挑选物品吃着小吃,商场营业员懒洋洋地连还价都懒得开口。一幢幢骑楼商铺一下子做了无声电影的陪衬物。 
  月眉走进骑楼的长廊里,收了油纸伞,甩掉上面的水珠,随着人流往前走。只是她一身的娇艳即使在这繁荣的商业区亦是出彩,不时引来频频侧目。月眉没有理会周遭的目光,仍快步疾行。走到宝华路的一幢骑楼前,她停了下来,看着那粉黄色的楼面,深吸一口气便向门口走去。 
  “我找陈爷。” 
  “哪个陈爷?”门口坐着个六旬老头,已昏昏然想入睡,懒懒地问。 
  “陈伯坤陈老爷。” 
  老头猛地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即说:“陈老爷两月前就回乡下去了,走走走!” 
  “我知道他在这里,我一定要见他,请你上去禀报,就说‘春梦’月眉求见。” 
  “我理你春梦秋梦月眉月亮,不在就是不在,走走走,不然我赶了!” 
  “见不到陈爷我不会回去的……” 
  “哎呀,你还以为你是谁啊,不就仗着长得靓些吗?那也没用啊,陈爷不在再靓也没用……” 
  “哎呀,这位老爷,你就行行好吧,我就进去和陈爷说一句话就出来。”硬的不行来软的,她抛了个媚眼,又掏出一张银票。 
  老头挡不住诱惑伸手要接,但顿了顿又把手缩了回去,喃喃道:“就是不在啊。”不过语气却没先前那么冲了。 
  “哎呀,你就行行好吧!”月眉又把银票递过去。 
  “老马你在干什么!”一个声音当头一喝,月眉忙缩回手。“去去去!拉客到别处拉去!”出来一四十岁年纪的胖子,一脸的横肉,以为她是上门拉客的街边妓女。月眉认得他是陈伯坤的跟班老叶,以前常往“春梦”捎口信。 
  “叶哥!我是月眉啊,还记得吗?”月眉亲热地打起了招呼,“我想见陈老爷,他不让我进去……” 
  “是月眉啊!”胖子认出了她,上下打量了一下,“还在‘春梦’吗?” 
  “不在啦,‘春梦’早就不呆了。”她眼珠子一转,撒了个谎。 
  胖子瞪着双眼的滴溜溜地在她胸口转了好一会儿,终于说道:“跟我进来吧,陈爷也念叨着你呢。” 
  月眉赶紧跟他进去了。门口的老头懊悔得很,早知道就放她进去了,这到手的油水溜得可真快! 
  老叶让月眉在 
  客厅里等着,他去禀报陈爷。月眉坐在椅子上,一颗心跳上跳下,陈伯坤会怎样对她,真难以想象。陈伯坤回到广州是荣贵打听来的消息,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会来找他的,只是现在,只能如此了。 
  轻轻的脚步,是布鞋踩在地上的声音,月眉一听就知道是陈伯坤,这老家伙穿惯了布鞋嫌皮鞋不舒服,一直是中国传统的着装打扮。果然,身穿香云纱富绅服的陈伯坤走进了大厅,虽然那套衣服半新不旧,却仍显考究。他整个人显得神采奕奕,与月眉上次见到的落魄慌张全然不同。看来他真已恢复了元气。 
  “陈爷,好久不见,月眉都想死你了!”月眉扑上去,娇嗔道。 
  “你这小靓妹还记得我这老头子?”陈伯坤抱住她,笑呵呵地说。 
  “怎么会不记得,陈爷真是的,月眉忘了什么都不会忘记自己的初夜啊!还都是托陈爷的福呢!只是陈爷心里没月眉罢了……” 
  “哪里哪里,是我年纪一大把,怕你看不上……” 
  “呸!月眉要真有这样的心眼,就叫月眉烂了这张嘴……” 
  “别别!”陈伯坤就势在她红润的唇上一吻,“你舍得我还舍不得呢,这张嘴可不知招惹了多少人啊,烂在我陈伯坤这里可担当不起……”两人一边打情骂俏一边走到茶几旁坐下。 
  “月眉啊,这是哪阵风把你吹来了啊?” 
  “哪有风啊,这满天的都是雨!”月眉手一挥,花月动容,“这雨一下啊,月眉就想起陈爷来了,和陈爷欢爱那晚,不也是雨下个不停嘛!只是一直都以为陈爷还呆在乡下享清福呢,好不容易得知已经回来了,就急急脚赶来见上。陈爷也真是的,回广州了也不托人告诉我一声,让我好等一场……” 
  “哈哈哈!”陈伯坤一边喝茶一边看月眉眉飞色舞地说着,满心欢喜。他这段时间确实是念叨着月眉,何仙姑这女人帮着刘大阔和自己作对,竟然在自己落难之时让刘大阔在“春梦”“打通厅”与月眉定情!什么老情人,亏自己一直那么捧她给她撑腰,却是恩将仇报,呸!结发夫妻落难时各自飞,这红颜知己却来个落井下石还帮着敌人给自己一刀,这个恨他一直记在心里。刘大阔早有预谋趁他大意抓了他的把柄害他丢了产业,只是他堂堂一大广州富绅,怎么说也是地头蛇一个,靠着自家弟兄的帮助很快就东山再起。他派人盯住刘大阔的一举一动,刘大阔一出事他便买通了广州的各界关系,那些产业很快又回到自己手里,而他一直怀恨在心的仇也立马报了。对于月眉,他开始也恨得入骨,后来又安慰自己,月眉只是个小姑娘家想来也没有那么大的胆量与诡计,一切都是受何仙姑这个狡猾的女人摆布,于是便放过她。其实主要是他打起了算盘,何仙姑没了还得再找个女人,男人,没个红颜知己撑撑场面算个什么事啊!而他陈伯坤要找的这个女人,数来数去,广州城里也就只有月眉最合适。 
  “现在还在‘春梦’?”陈伯坤假装不知“春梦”已是空楼一座,歪头问道。 
  月眉听他这么一问心里气得很,压住火气说:“‘春梦’早是死楼一座,看来陈爷真是刚从乡下回来,连这广州城里发生的大事都不知晓。” 
  “哦?” 
  “刘大阔携款潜逃,‘春梦’的当家何仙姑受此牵连快要人头不保……” 
  “哦?” 
  “这何仙姑不是陈爷的情人吗,广州城里谁人不知何人不晓啊,陈爷啊,您连自己的老情人都不关心,不像是您的作风哦……”她的口气里已明显带着讽刺了。 
  “哈哈哈!这何仙姑过河拆桥丢我的面子我倒是有所耳闻,她若真的人头不保那也是自作自受。” 
  “陈爷您……” 
  “月眉,你可别不识抬举,我的耳目多着呢,你脚往哪里走两步手往哪里挥两下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何仙姑那是她咎由自取,我可是心疼你才留着你这条小命,你可别不知好歹。” 
  “仙姑侍候了您那么多年,一夜夫妻百日恩,难道您就不念往日恩情……” 
  “呸!她要知道一夜夫妻百日恩就不会让刘大阔“打通厅”,就不会让刘大阔和你定情!”提到“刘大阔”三字,他青筋暴起,如果那个人此刻在他面前,他一定要用西瓜刀大卸八块方能解恨,“如果你是想来投靠我,我欢迎,并会对你百般宠爱,一点也不亚于以前对那个贱女人。如果你是来为那个贱女人求情的,就免了吧,她是死有余辜,我一定会让她死得好好看看的!”他眼里闪过一丝寒光,月眉看着毛骨悚然。 
  “陈爷,我求你,仙姑只是一时糊涂,她也是不得已啊,她那样做是无奈之举,你就放过她吧,最多叫她以后不再在陈塘出现就算了,何必以命相逼……”月眉一下跪在地上,抽泣起来。 
  “哎呀,起来!你是我的心肝宝贝啊,地上多凉,赶快起来!”陈伯坤心疼了,伸手去拉月眉,那神情倒不像是装的。月眉仍跪着,不肯起来。 
  “月眉,你年纪轻轻,往后的好日子还多着呢,何必为了这么一个老女人……” 
  “陈爷也知道月眉是仙姑调教出来的,陈爷一直那么喜欢仙姑,而今要真喜欢月眉的话那实质也是仙姑的功劳,您就看在这分上饶了仙姑吧,月眉愿意此生做牛做马侍候陈爷……” 
  “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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