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爱难逃

时间刚过下班高峰期，千佳雨的店正赶上生意开始好的时候，蒋辰安过来了。
    意外的客人让千佳雨有一瞬间的惊讶。送走两个客人，千佳雨回头向蒋辰安打招呼：“你可真是个稀客。怎么，要来照顾一下我生意吗？”
    蒋辰安扫了一眼店内那些女孩子的时装，好笑的摇摇头，说：“实在是有心无力。等以后吧，肥水不流外人田。”
    千佳雨走回柜台，把钱放好，又抬头看他：“那你来我店里是……？”
    蒋辰安笑意加深，非常绅士的说：“如果千小姐赏脸的话，不如一起去吃个饭？”
    千佳雨手支在台面上，撑着下巴，一副你有什么阴谋的表情：“居然是邀约我吃饭？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呀。”
    蒋辰安从刚才进店就一直藏在身后的手现在变魔术般拿出一束黄色的玫瑰花递到千佳雨面前：“我是很有诚心来邀请你的。如何，赏个脸？”
    千佳雨接过玫瑰，表情有瞬间僵了僵，“可现在是店里开始旺场的时候。”
    蒋辰安有些不好意思的退后一步，说：“是吗？我都不知道。”
    千佳雨深吸一口气，想了想，便道：“既然蒋大状这么难得来约我，我怎么也得给你一个面子。就算不看在你情面上，还看在昕铭和你帮过悄悄的份上。”
    蒋辰安哭笑不得的表情：“后面的话可以省掉不说。”
    千佳雨收拾好便坐上蒋辰安的车，由他带着离开。一路都是川流不息的人群车辆，她发觉蒋辰安正把车驶向热闹的市中心，不知道他要带自己到哪里吃饭。
    原本以为随便找个饭店下脚，没想到他居然把自己带到了一家三星级酒店。
    跟着停好车的蒋辰安进了酒店门，千佳雨好奇道：“吃个饭不用特地到这种地方吧？你看我穿成这个样子，进去也不大好看。”
    蒋辰安这才注意到千佳雨的衣着。简单的雪纺荷叶领短衫配一条牛仔短裤，确实与酒店的格局格格不入。
    “没关系，只是一顿饭而已。”或许说这才是千佳雨平常的样子，要是她特意打扮的话，他还可能会不习惯。
    既然蒋辰安说没关系，千佳雨就不去在意了。
    坐到一个角落里，蒋辰安把菜单递到她面前：“你先点。”
    “点和你一样的就行，我不挑食。”
    蒋辰安耸耸肩，让侍者去下单。然后，两个人之间忽然陷进一阵沉默中。
    “其实……我是鼓足勇气才来邀请你的。”蒋辰安打破沉默，微低着头看桌上铺着的桌布花纹，说。
    千佳雨觉得他这句话很有意思，“向来大胆热情的你需要鼓足勇气来邀请我？我想我不是那么难相处的人才是。”
    蒋辰安失笑：“所以才觉得和你很合得来。我鼓足勇气的原因是，今天是我生日。”
    千佳雨瞪大眼睛，感到不可思议。随即扬起笑脸，“你不早说？我什么礼物都没准备。”
    “你能陪我吃这顿饭就是最好的礼物。”
    “不愧是能言善辩的律师，嘴巴很会说话呢。那我只好以茶代酒，祝你生日快乐了。”千佳雨端起装着水的杯子，笑道。
    蒋辰安也端起杯子和她的杯子碰在一起。喝了几口后，他放下杯子，犹豫了一下才又开口：“还有另外一件事。”
    “嗯？”
    “我希望你能当我女朋友。”
    千佳雨闻言更加惊讶。她神色复杂得盯着一脸真诚的蒋辰安，试探地问：“你在开玩笑？”
    “我是说真的。相处下来我觉得我对你很有好感，想和你成为情侣。”蒋辰安认真道。
    千佳雨有些无所适从，开始坐立不安起来。她盯着蒋辰安的脸看了看，又别过脸东瞧西瞧：“我们认识没多久吧？……不，问题是，我从来没往那方面想。”
    蒋辰安苦笑：“我知道。所以今天约你出来正式向你宣告，我要追求你。”
    千佳雨摇摇头，很快拒绝了蒋辰安：“不，辰安。我不能答应你。”
    “我会等你，用实际行动证明我的真意。”
    “不是你的问题。”千佳雨截口道，“无论你等我多久，我都不能回应你。辰安，当朋友当知己都可以。唯独当情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千佳雨说得如此决绝，蒋辰安不理解她凭什么说得如此绝对：“为什么？”
    *****
    流光四溢的城市深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从车内看着不停后退的风景，辛悄悄红肿的眼睛早已分辨不清。听到旁边的傅昕铭打电话，她难过的想，这次又欠了他一份情。
    这次又在他面前扮演了一个失败的狼狈女人。
    拜他所赐。
    摘下蓝牙耳机，傅昕铭把心思专注到了开车上面，车速也渐渐变快了。
    辛悄悄张张跟着肿起的唇，问：“你报警了？”
    “你在怪我说话不算数吗？”
    辛悄悄目光游离，声音清冷：“从他把钱还给我那一刻起，他就再与我没有任何瓜葛。你要怎么做，我又有什么资格过问？”
    “……他那样的骗子，当然不能放纵。我不想再有更多像你一样的人被他骗。”
    辛悄悄低下头，好不容易平复下去的心绪又在瞬间起伏。她深吸一口气，缓慢吐息：“如果当时人觉得幸福的话，被骗也是心甘情愿的。”
    “等你发现真相后，又会伤心得恨不得从未有过那种幸福。何必？悄悄，为什么你宁愿被骗也不肯回头朝向我？逃避我对你而言意味着什么呢？”傅昕铭猛然刹车，带着几分悲怜的口吻问道。
    惯性的一顿，让辛悄悄控制不住向前顷去。胃里忽然有种翻江倒海的澎湃，快要冲口而出。
    辛悄悄的脸色倏然变得苍白。她捂着嘴，弯下身来。傅昕铭意识到她的异状，连忙打开车门拉她下来。正好停在路边，辛悄悄一下车就在行人道旁的树桩下吐了出来。
    傅昕铭在后面轻拍她的后背：“好点了吗？”
    辛悄悄点点头，傅昕铭又回身从车里找来一瓶水递给她：“喝点水。”
    辛悄悄接过水灌了几口便被傅昕铭带到不远处的长椅上坐下。
    夜晚的风很凉，拂过脸上，让人的精神顿时清醒了不少。辛悄悄静静坐在长椅上，良久不说话。傅昕铭也陪在她身边，选择沉默。
    经过的车辆灯束从他们的脸上一晃而过，世界安静得只剩下呼吸。
    不知道过了多久，辛悄悄才忽然开口：“你问我逃避你的意义吗？昕铭，你不觉得我们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么？云泥之别，无论做多少改变，本性也不会变。逃避你，就是逃避曾经的我。”
    原来她对过去的事仍耿耿于怀。也许那些不曾意识到的伤害已经铭刻在她的心底深处，她害怕去触碰，更不愿意回首。
    可是：“为什么你到现在还不懂向前进？作茧自缚地固守在小小城池之中。你从未踏出过一步，又怎么知道外面是个什么样子的世界？你跟我说过去的事不要再提，可你呢？死死怀抱着过去，拿来当不受伤的借口。辛悄悄，曾经的你已经不在了，该是时候正视你自己。”
    辛悄悄突然捂住嘴脸，声音哽咽起来：“我也想啊，可是做不到就是做不到。和你在一起，我还是会情不自禁的回想。我没有办法！如果可以，我宁愿失忆，宁愿当个傻子！”
    声音被风吹散，消逝在汽车鸣笛与树叶婆娑的声音中。
    傅昕铭定定注视着蜷缩成一团的辛悄悄，他没有办法丢下这个人。自尊心极高，又如此敏感矫情的女人。一定是哪里弄错了，所以他和她明明隔着那么近的距离，却像隔着几亿光年。
    他伸长手，抱过辛悄悄。彼此的体温在这一刻融合：“勇敢点，悄悄。直面曾经的自己才能真正获得重生。即使会遍体鳞伤，还有我在你身边。我会付出所有，为你保驾护航。”
    ******
    临上楼前，傅昕铭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意识到他做了什么时他已经转身坐上车离开。目送他远走的影子，辛悄悄很恍惚。他信誓旦旦的承诺仍回响在耳边。辛悄悄心情复杂的回到家，打开客厅的开关。
    一室通亮，却看不到原本应该在家的千佳雨。
    前脚才换好鞋子，千佳雨后脚跟着回来了。
    千佳雨的面色红润，身上还带着酒气。辛悄悄挪开挡在门口的身子，关切地问：“你去哪里了，怎么身上那么大酒气？”
    千佳雨没有说话，在见到辛悄悄整个人时，她笑了笑，伸出双手一下扑到辛悄悄身上抱住她撒娇：“悄悄呀，悄悄……悄悄，悄悄……”
    听着她呢喃般不断呼唤自己的名字，辛悄悄担心地皱眉：“我在，你没事吧？”
    千佳雨笑得更欢了。她把头埋进辛悄悄的颈窝：“我跟你说，悄悄。今天辰安生日，然后向我告白了。”
    辛悄悄惊讶得瞪大了眼睛，随即便一副早已了然的表情：“那你答应他了？”
    “怎么可能？你也知道，我不行的。悄悄，我不行啊！”笑着笑着，说着说着，千佳雨忽然大声哭起来，抱着辛悄悄的双手更加用力：“哪怕他很优秀，他不会像别的男人那样，可我就是不行！我没有办法，我不想伤害他的！”
    辛悄悄听到她最后那句话，心情霍地跟着感同身受。是啊，没有办法。明明不想伤害他的，到最后仍是伤害了。每个人在保护自己的同时，总是免不了要伤害到其他人。如同刺猬般。
    “我懂，我都懂。为什么？”辛悄悄轻抚着千佳雨的后背，冰凉又弱小，“我们会伤害到别人？我们并不是那么歹毒的人。可是佳雨，人活在这个世上，总是避免不了伤害。不是在伤害别人，就是被别人伤害。接受这一切吧，互相扶持的话，总会有一天会变得幸福。”
    这番话不仅仅是说给千佳雨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