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特工

第2章


维罗克十分贴近温妮母亲的标准,后来也确实成了她的女婿。
  “当然啦,我们结婚后会接手这几间公寓。”温妮曾这样跟母亲说。
  租赁房屋的生意没有再继续下去的理由,必须要放弃了。如果维罗克接手这摊生意的话会徒增许多麻烦,维罗克也还有自己的事业要忙呢,尽管他从未谈起过自己在忙些什么。自从和温妮订婚后,维罗克会尽量中午前起床,然后下楼,和住在楼下的岳母聊天,逗她开心。他一会儿摸摸猫,一会儿捅捅炉火,午饭也在楼下吃。午饭后,维罗克和往常一样很不情愿地离开舒适的家,然后直到夜深才回来。说维罗克是个绅士吧,可绅士都会带自己的妻子去看戏,维罗克却从未提出过要带着温妮去看戏。维罗克晚上总是很忙。他有次曾和温妮提起过,他的工作和政治相关,他希望温妮能够和他的那些政治朋友和睦相处。温妮的眼神难以捉摸,她直视着丈夫,说她自然会尽力为之。
  维罗克还给温妮讲了多少和他工作相关的事,温妮的母亲不得而知。维罗克和温妮结婚后就把她的母亲也接来一起住。温妮的母亲没想到维罗克的商店如此破旧,从事的竟是如此不堪的生意。从繁华的贝尔格莱维亚区到偏僻狭窄的索霍区,生活环境的转变太大了。温妮母亲的腿疾进一步恶化,双腿肿得不成样子。但另一方面,温妮母亲再也没有物质方面的忧虑了。她深信自己没有看错人,维罗克的好品性让她有一种安全感。她现在完全不担忧女儿的未来,也不再为儿子史蒂夫感到焦虑。对于史蒂夫这个儿子,温妮的母亲向来觉得他是个累赘,这点她从未掩饰过。可是温妮一直非常疼爱这个可怜的弟弟,维罗克又善良宽容,温妮母亲觉得,史蒂夫终于在这个险恶的世界里找到了一处避风港。说实话,温妮母亲甚至庆幸温妮和维罗克没有孩子。反正,维罗克对有没有孩子满不在乎,温妮又把所有的关怀都给了自己的弟弟史蒂夫,甚至把史蒂夫当做自己的孩子,这对于史蒂夫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照顾史蒂夫可不是件容易的差事。这孩子从小就体弱,下嘴唇总是傻傻地垂着,不然也是一个长得挺好看的孩子。尽管傻头傻脑的,史蒂夫也必须接受义务教宵,他已经学会了读和写。可借,他连一个跑腿的童仆也做不好。他总是忘记要他传达的信息。有时,一只流浪猫或者流浪狗也能吸引他的注意力,他会把自己的任务忘得一干二净,只顾大街小巷追着流浪猫或流浪狗玩;有时,他看路边表演的喜剧看得入神,完全忘记了雇主给他的差事;有时,在赛马场里,如果有马匹摔倒,看到马儿痛苦扭曲的身休,强烈的冲击会让他放声尖叫,这让周围欣赏赛马比赛的人们十分反感。好心的警察带他离开的时候,史蒂夫往往说不出家庭住址。如果别人的问题生硬一些,史蒂夫就磕磕巴巴,答不上来,把自己弄得脸红脖子粗。要是有让他感觉困惑的东西,他就斜着眼盯着看。好在他从来没有什么突发症状,这倒让人轻松不少。以前,每当他父亲被他气得快没有耐心,要教训他的时候,他都会躲到姐姐温妮身后,温妮就是他的保护伞。不过,史蒂夫也是很会捣蛋淘气的。他父亲在世的时候,有一个为外国保鲜牛奶公司做代理的朋友。在史蒂夫14岁那年,这个朋友给了他一份办公室勤杂员的工作。然而,在一个多雾的下午,史蒂夫趁着主管不在,在楼梯上燃放烟花爆竹,被人逮个正着。当时他正忙着发射一个接一个的爆竹,有钻天雷,有凯瑟琳车轮式烟火,还有噼啪作响的小鞭炮。如果不被制止,后果真的难以想象。惊恐不已的职员们捂着口鼻,边咳嗽着边踉跄地跑出烟雾弥漫的走道。有些穿着讲究、上了年纪的商人在慌乱中还从楼梯上滚了下来。史蒂夫这么做并不是为了逞一时之快意,他背后的动机简直就是一个谜。后来,温妮才从史蒂夫口中套出一个模糊混乱的解释。真是情况好像是这样的:和史蒂夫一起工作的另外两个勤杂员给史蒂夫讲了很多社会不公和压迫的故事,史蒂夫越听情绪越激动,于是就做出了如此疯狂的举动。当然,史蒂夫被辞退了,他父亲的朋友可不想自己的整个大楼都被他折腾没了。那次事件之后,家人对史蒂夫更不放心了,他只能帮人在厨房里洗洗盘子,或者给来租母亲房子的客人擦擦皮鞋。可他不能永远都干这些活啊,他的将来怎么办呢?客人有时会打赏他一个先令,当时还是房客的维罗克给他的打赏最多。但是,史蒂夫不能一辈子只靠打赏生活。所以,当温妮宣布她要和维罗克订婚的消息时,温妮母亲不由自主地望了望在厨房干活的儿子——可怜的史蒂夫,等他姐姐结婚了,谁来照顾他呢?
  温妮嫁给维罗克后,维罗克不仅接手了温妮母亲的家具,接温妮母亲和他们一起同住,还自愿承担起照顾史蒂夫的责任。维罗克就是这样心胸宽广,脾气好,他心甘情愿地接受温妮的一切。现在,温妮母亲的家具已经布置在维罗克的家中了。温妮母亲腿脚不便,维罗克就把一楼的两个房间收拾出来,一间给她居住,一间给史蒂夫居住。史蒂夫现在已经长成了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了,短短的下巴上冒出了一些毛茸茸的胡须。他爱着姐姐,依赖着姐姐,也最听姐姐的话。维罗克觉得史蒂夫最好能找点事做。史蒂夫现在没事就拿着圆规和铅笔在纸上画圈。他画得特別认真,双臂都压在厨房的桌子上,弓着背。只要商店客厅的门开着,温妮就能看见弟弟的一举一动。看着弟弟画画时的认真样子,温妮眼中充满了母亲般的关爱。
  
第二章
  大使馆之行
  这些就是维罗克的基本情况:他的商店,他的家人,还有他的生意。今早维罗克出门时才十点半,他还没这么早出过门。他一路向西走,呼吸着还未被阳光消散的露水的清新。维罗克穿着一件蓝色大衣,敞着怀,脚上的皮靴闪闪发亮。他早晨刚刮了脸,现在显得神清气爽。睡了一夜安稳觉后,就连他那眼皮耷拉的双眼也变得十分有神。透过公园的围栏,他看到许多男女在骑马:有夫妻并排骑马慢跑的,有策马缓行的,还有三五成群自在闲逛的。有些男士独自成行,看起来不喜欢热闹。还有些女士独自纵马在前,她们的马夫远远地跟在后面,马夫的帽子上都带有徽章,紧身的上衣外面扎一条皮带。不时有马车轰隆驶过,卷起的车篷下隐约可以瞥见车内女主人的帽子和她身边的宠物。烈日当头,这种日照也只有在伦敦才能体验到。太阳挂在海德公园的上空,就像是一只眼,紧紧地盯住你,眨都不眨一下,随时注视着你的一举一动。在漫射的日光下,维罗克脚下的小路泛着金色,周围的墙、树,跑来跑去的宠物,来来回回的行人都没有影子。就在这样的一个上午,维罗克穿过小镇,向西走去。屋顶、墙角、马车还有骏马都在阳光下反射出古铜色,沐浴在阳光下的维罗克也是披着一身的红棕色。这样的色彩使得一切事物都显得非常陈旧。维罗克可没有感觉到一点陈旧,透过公园的围栏,他心满意足地感受着这个小镇的富足和舒适。这里的人需要保护——富足和舒适也需要保护——一切的一切,骏马、马车、房屋、仆人都需要保护;他们财富的来源需要保护;有利于维持他们现在悠闲的生活的社会秩序需要保护——要提防那些嫉妒他们的无知劳动者。维罗克对眼前的一切应该是感到满意的,可他生来就厌恶忙碌。懒散也许并不健康,但却是最适合他的。他就是这种人,他不是没有活力,只不过他的活力不是积极的迸发,而是永远的迟缓。维罗克的父母都非常勤劳,辛苦工作了一辈子,维罗克这般懒散的性格却不知从何而来,就好像我们无法解释为什么世界上女人那么多,一个男人却只对那一个女人情有独钟。他实在太懒了,最清闲的工作都不愿意做,他觉得麻烦。他对悠闲的要求还是挺高的。有一种哲学观念认为人类所做的一切都是无用的,或许维罗克是这种哲学观念的信奉者吧。一个人想要过得悠闲安逸还真得有点聪明劲儿,好在维罗克也不是愚钝之辈。想到岌岌可危的社会秩序,他就想眨眼以表示自己的怀疑,可是他眨不了啊,他的眼球又大又突出,眨眼这个动作对他来讲太困难了。就连晚上入睡时闭上眼睛,维罗克都觉得费劲。
  这就是维罗克,体型臃肿的他毫不张杨,矜持寡言,虽然脑海中思绪万千,但他不会表露出任何满意或怀疑的神情。他继续向前走,每一步都沉重坚定。他今天穿戴得就像是一个技工,外人可能会猜测他是制作相框的,或者是个锁匠或者是其他的技工,还有点像一个小雇主。然而,维罗克身上还有一种独特的气质,就算再怎么无良的技工也不会有这种气质。不过,你可以从其他一些人身上发现这种气质,例如那些善于利用人类的邪念、愚蠢、恐惧的人,那些经营赌场妓院、信奉道德虚无主义的人,那些不择手段的私家侦探和唯利是图的酒贩子。如果还要继续数下去的话,我想还有那些推销产生快感的电流腰带的人,以及发明秘方药的人。不过,我对这后两类人也不怎么了解。就我所知,这后两类人可能就像恶魔。维罗克看起来可一点也不像恶魔。
  继续向前走就到骑土桥路了。这时,维罗克左转,离开了熙攘的主街道,将车水马龙的喧嚣抛在身后。维罗克戴着一顶帽子,帽子前高后低,露出梳得油光发亮的头发,显得十分正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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