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更鸟女孩

第31章


“好,我保证。”
“不准耍我,呃,不准隐瞒。”
“你只管把手给我。”
米莉安把手放在了女子的手中。
南希的手很温暖,但米莉安却像触电一样浑身一凛。
她们静静地坐了一会儿,谁都不说话。米莉安突然一阵恐慌——她没有看到这个女人濒死时的情景。灵视没有起作用,她看不到生命的终结,也看不到死亡。就好像这个女人不属于人类,游离于命运和时间的潮流之外,不受任何束缚。
南希的手突然像捕蝇器一样握住了米莉安的手。
“哎哟,喂——”米莉安一惊,叫了出来。
手越握越紧。南希脖子里的青筋都暴露了出来。米莉安试图抽回自己的手,却未能挣脱。南希忽然睁开双眼,眼白部分开始被爆裂的血管染成红色。她紧紧咬着牙齿,米莉安甚至担心她会把牙齿咬碎。
米莉安再次用力抽手,但她的手就像被老虎钳夹住一样,而南希的手掌越来越暖,越来越热,仿佛要把她的手熔化掉。
血突然从南希的鼻孔中流出来,滴到米莉安的手上。吧嗒,吧嗒,吧嗒。米莉安天真地希望血能起到润滑作用,好让她从南希的大手中挣脱出来。可惜她并没有如愿以偿。
南希口中开始发出奇怪的声音,头像个拨浪鼓一样疯狂地摇动起来。
桌子底下,比格犬似乎感觉到了异样,在它的主人旁边添油加醋地吠叫不止。
“我操!”米莉安害怕起来。南希的疯狂举动跟她有关吗?还是她碰巧患有动脉瘤之类的疾病?她用另一只手拼命推着桌子,使另一侧桌沿死死抵着南希的上腹部,把她压得不由喘起了粗气。
南希的手终于松开。米莉安连忙缩回自己的手,只见手上已经留下深深的红印,甚至出现了瘀青的痕迹。
南希看上去狼狈不堪。豆大的汗珠一个接一个从额头上滚下来。她舔着嘴唇,掏出一块小手帕擦着鼻子下面的血,此时她的双眼已经通红。
米莉安小声问道:“南希小姐,你没事吧?”
“你到底是什么人?”南希惊疑地问。
“什么?你什么意思啊?”
“你身上有一种死了的东西。深沉的、黑色的、枯萎的东西,它正像个迷途的孩子一样呼唤它的妈妈。你是死神之手,你是死亡的机器。我能听到皮带传动、车轮转动的声音。”南希伸手到羊毛衫里,掏出那两张二十美元的钞票,揉成一团丢还给米莉安,“拿着。我不要你的血腥钱。死神跟着你呢,你的心里住着一个怪物,一个可怕的存在。我不想和它扯上任何关系。你给我出去。”
“等等,”米莉安恳求道,“等等!别这样,你帮帮我,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告诉我该怎样阻止,告诉我该怎样摆脱这一切——”
“出去!”南希吼道。比格犬也在下面附和着。
米莉安摇摇晃晃地向门口退去。
“求你了。”
“走。”
她的肩膀撞到了门上,无奈,她只好退了出去,刚一出门便觉头晕目眩。
米莉安在一家干洗店旁边的小巷口站了十五分钟,这里距算命馆只有一分钟的脚程。她不停地抽烟,却仍止不住浑身发抖,心乱如麻。
最后,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向餐厅走去。
“她给你算命了?”路易斯问。
米莉安勉强笑了笑,“全是骗人的,没说出半点新鲜玩意儿。可以走了吗?”
[1]猥亵者切斯特是达维恩·B.廷斯利创作的一个连环漫画故事中的人物,是个专挑妇女和未成年少女实施猥亵的变态角色。
[2]安德鲁·杰克逊是美国第7任总统。20美元的钞票上印着他的头像。
26死胡同
那臭味儿让哈里特感到惊讶。闻起来,它有一股新割的青草气息,但又像是子实体[1]的味道,或者在干涸的阴沟里被臭虫和细菌肆虐数日的尸体所散发的臭味儿。总而言之,她闻到的是腐烂的味道,彻底停滞的味道。她浑身所有的肌肉都紧绷起来。
坐在凯雷德[2]后排的英格索尔(由于他的存在,他们的座驾毫无疑问地升级了)注意到了她紧张的肩膀,说道:“哈里特,这里对你来说很熟悉对不对?”
“对。”她的回答没有任何感情色彩。
周围是盒子一样的郊区房子,白色的路缘石、小鸟池[3]、节能灯,信箱旁边郁郁葱葱的紫丁香,墙上的涂鸦,亮白色的雨水槽。
她想一把火烧掉这里的一切,想看着它们化为灰烬。
“好像该在这里拐弯了。”弗兰克自言自语地说,但他并没有按照自己的话去做。“哦,不对,操,等等,好像是这里。对了。他妈的这些街道看上去都一样。房子、草坪。简直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在转弯之前、转弯时以及转弯后,哈里特均能感觉到弗兰克拿眼瞄她。
“他还不知道。”英格索尔说。
“谁不知道?”弗兰克问,“我?”
哈里特不自在地换了个姿势、“是,他不知道。”
“我让你们两个做搭档多久了?”英格索尔问。
弗兰克要蹙起眉头想一想,但哈里特不需要。“两年零三个月。”她说。
“我不知道什么?”弗兰克问。
“没什么。”哈里特回答。
“什么都不知道。”英格索尔说。
“告诉我,”弗兰克说,“我想知道。你们对我了如指掌,我几乎是透明的,什么都不会瞒着你们。”
“你能告诉他吗?”英格索尔对哈里特说。这时弗兰克已经把车停在了一条死胡同的尽头,他也扭头看着哈里特。
她觉得难受极了。
奇怪,哈里特罕有这种心潮起伏的时候。她喜欢这种带有一点人情味儿的感觉吗?折磨自己是不是和折磨别人一样有趣呢?
面对英格索尔的请求和自己心中的疑问,她选择了回避。
“我们到了。”她说,然后便下了车。
“他没有把他们杀了?”英格索尔灵巧的手指在门厅里一个用来放信的柳条筐里摸了摸,问道。
“没有,”哈里特说,“他只是个骗子而已,干不了杀人的事儿。”
弗兰克在另外一间看起来既像办公室又像书房的房间里喊道:“这里没人。他跑了。”
英格索尔点点头,“不出所料。他肯定会留下点蛛丝马迹的。更重要的是,我要看到那个姑娘来过这里的痕迹。你们负责找到,我就在这里等着。”
说完他来到厨房里的早餐桌前,端端正正地坐下,双手十指相对,搭成一座小小的尖塔,随后便一动也不动了。
哈里特和弗兰克继续他们的搜查。
这栋房子坐落于宾夕法尼亚州多伊尔斯敦市梧桐街1450号,距离费城不远,房主是一对儿姓斯泰恩的夫妻,男的叫丹,女的叫穆里尔。
丹酷爱钓鱼,喜欢炒股,尽管其思想保守,但却偏爱八十年代的一些流行金属乐队,比如毒药、克鲁小丑、通缉令和温格。
穆里尔也玩股票,用的是她自己的私房钱。除此之外,这栋房子跟她就没有多少关系了,因为迄今为止他们已经离婚六个多月。两人有一个八岁的女儿,名叫丽贝卡。弗兰克在办公室里找到了相关的文件。
“丹还住在这里,”哈里特说,“但穆里尔已经搬出去了。”
“你对这里很熟啊。”弗兰克说。
“没有的事。”
“你在撒谎。”
“少废话,继续找吧。英格索尔要的是有用的线索。”
盖恩斯的惯用伎俩并非直接骗人离开他们的家,而是骗他们向他透露自己的住址。他在集会、餐馆或者酒吧里遇到这些人,便伺机套他们的话。等到他们去工作、出差或者旅行,总之不在家的时候,阿什利就大摇大摆地闯进他们家里,当起临时的主人,直到他们回来。这就是他的手段。从一方面说,这很简单,而从另一方面说,这又简单得过了头。也许阿什利太高估了自己。
哈里特不知道丹去了哪里,他是本地一家体育用品店的老板。也许他去会情人了,也许到足球或普拉提[4]设备制造厂里去参观了。哈里特并不关心这些。屋里的凌乱程度堪比抢劫之后的犯罪现场,但她要找的并不是丹·斯泰恩的指纹。
哈里特决定到楼上去查查看。
沿着铺了地毯的楼梯走到一半时,她闻到了气味。
腐烂的气味儿。
这一次是切切实实的腐臭,不带丝毫的隐喻。
她让弗兰克过来,两人像狗一样四处嗅探。
二楼,主卫生间。
浴帘拉得严严实实。马桶盖呈盖着的状态,上面放着一根小小的玻璃灯管,灯管的一端已经炭化,黑乎乎的。这里的臭气能把人熏翻在地。
“我靠,他死在这儿了吧?”弗兰克用胳膊掩着口鼻,喃喃说道。哈里特毫不介意这里的臭味儿。小草的清香,百花的芬芳,或者炉子里烤肉的香味儿才会让她心烦意乱,“他妈的,那傻逼一定嗑药嗑死了。”
浴帘后面有黑黑的一团阴影,哈里特伸手拉开了浴帘。
只见浴缸里赫然躺着一个死人。尸体头上套着塑料袋,从后脑勺流到袋子里的血已经凝固成硬块。
弗兰克眉头一皱,“有人杀了盖恩斯。”
“这不是他,”哈里特不动声色地说,“是丹·斯泰恩。”
“你怎么——”
“我就是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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