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言以对

第15章


  林末一一直坐在吴言的枕边看着她,他忘记了疲劳,忘记了饥饿,忘记了天边晚霞的余晖映照着他的脸。
  大使馆的医务工作人员对吴言的症状持以很乐观的态度,他们劝慰林末一说她只是因为睡眠不足而出现的头晕恶心,休息一晚就好了,并给了林末一一些解暑和营养药。
  可是林末一却一点也没有放心的心态,他一直守在吴言身边。本来一直担心的要命的林末一,现在反而感谢老天的这样的安排。如此这般,他才能一直守着吴言,才能看着像婴儿般入睡的吴言,才能听到她偶尔磨牙的声音,林末一看着躺在床上的她,笑了起来。
  吴言不知道自己睡了多长时间,她醒来的时候,天边已经是像泼了黑墨一般。房间里并不像夜空那般暗寂,在窗外街灯的映照下,吴言看到了靠在沙发上睡着了的林末一。
  吴言光着脚轻轻地踏在地毯上,她走向林末一的身旁。
  林末一睡着的时候很安静,只能听到很均匀的呼吸声。吴言只能模糊的看到林末一脸部的轮廓,但是她仍能感受到他时而冷冽时而温情的面庞。吴言伸出自己的右手,温柔地去抚摸林末一的眉头。他在睡觉的时候都没有放松,印堂处是深深的褶皱。这时候,吴言心里很是心疼,她不知道林末一怎么有那么多烦恼的心事,在26岁青春的年华,怎么会有这么多苦恼。
  吴言坐在地毯上,看着林末一,看着渐渐发亮的天边,她觉得此刻是那么静谧祥和。
  在吴言的计划中,本来是要在凌晨3点的时候包车去西奈山看日出的,但是因为她身体的原因只能延误一晚再去了。
  林末一醒来睁开眼,看到卧床已经被收拾的齐齐整整。他坐起身来,扭动了下自己的脖颈。他低头一看,茶几上有一张吴言留下的字条,上面写着说她去海边了,让他好好休息,明晚两点半出发去西奈山。
  这是一个静谧的小城,因为游客剧减的原因,细软的沙滩上只能看到三三两两穿着比基尼或是短裤的欧洲人。
  吴言找到一处有棕榈树遮阳的地方,吹着海风,看着清澈的海水。
  吴言现在明白为什么这里会是各国领导人经常光顾的让地方,这里的祥和让你忘掉烦恼,这里的安逸让你忘掉时光,这里的静谧让你记住美好。
  次日凌晨两点,吴言已经收拾好行囊,边看书边等着茶壶烧开的水。
  这时房间的门铃响了,吴言从猫眼里看到了穿着一身冲锋衣的林末一。
  吴言和林末一算是第一批到达山顶的旅人,这时候只有一两位来朝圣的教徒。吴言找了一块最平整的石头坐在上面。
  沙漠的昼夜温差很大,再加上山风的吹啸,吴言即便是穿了厚厚的外套还是感觉到了冷意。
  林末一看到暗黑中的吴言在揉搓双手,他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的身上。
  不远处的天际慢慢出现了丝丝亮光,太阳悄悄露出了日头。天空越来越亮,云彩在飘动。
  信奉基督教的欧美人和信奉□□教的当地人在山巅唱着圣歌,伴着日出的光辉笼罩的群山,吴言感受到一种神圣和自然美景相交融的庄严。
  霞光越来越灿烂,似是烟火笼罩这半个天边。朝霞的绚烂,让吴言再也分不清何是爱,何是恨,何是离别,何是相聚,何是天地,何是人间,吴言不禁将目光看向很远很远的地方。
  在回到开罗的时候是傍晚时分。参观开罗博物馆是吴言计划的重要一部分,但是现在已经闭馆,他们现在只能回宾馆,利用明天一天的时间好好欣赏整个埃及的瑰宝和著名的吉萨金字塔。
  在日头还不是很毒的时候,吴言和林末一来到开罗解放广场上。吴言一眼就看到了一栋古老而谧的红色双层石建筑,那便是开罗博物馆。
  在吴言看来,开罗博物馆算得上是世界上建造的最奢华的博物馆了。典藏着三十多万件文物,而且件件都拥有上千年的历史。
  博物馆的大门呈拱形,拱门两侧的白色壁龛中各有一尊法老浮雕,他们仿佛在审阅着来访的世界各地的游客,又似保卫着他们国家宝贵的财富。 
  一走进博物馆内,吴言顿时感觉到一股厚重历史的气息。尽管里面的游人不少,但是馆内没有刺耳的嘈杂声。人们都在静静地看着几千年前的文物,仿佛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一个神秘而又庄严的法老的世界。
  吴言看着这些精美而古老的文物,有些苦恼。她并不了解这些文物的历史,不知道它们归哪个朝代的法老所享有,不知道该如何游逛这个如此独特无二的博物馆。
  正在吴言欣赏图坦卡蒙面具的时候,林末一急急忙忙走过来,拉着她走到一个小型的中国旅行团后面。
  这是个公司奖赏团,导游是个非常年轻而且很幽默的年轻小伙子。他正在讲解埃及最著名的法老拉美西斯二世木乃伊。这个埃及在位67年时间最长的法老,有34个老婆,100多个子女。开罗博物馆收藏的13个木乃伊其中就有他的一座,最干最瘦的一座属于他,导游开玩笑的说:“可能是因为他娶了34个老婆的原因。”跟在他身后的中国游客哈哈大笑起来。
  吴言和林末一参观完博物馆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他们急急忙忙吃完饭又包车去了开罗郊区的吉萨金字塔。
  吴言到达这里的时候,没有感觉到浓浓烈日所带来的焦灼,相反,她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她看到广袤的一片金光色的沙漠,感受到的是无尽的苍凉。这些代表几千年历史文明的印记,就这样矗立在苍穹之下。
  其实我们被旅行者的相机欺骗了,即便是最大的胡夫金字塔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宏大。但是吴言不这么觉得,她不认为有百十米楼高的建筑会比这些天然石块更震慑人心,这不是在比高度而是历史和文化的深度。
  吴言没有攀爬任何一座金字塔,她只是靠在塔基上坐看夕阳。
  沙砾在低吟鸣唱,彩色的纱巾在风中摇曳,吴言面对这一片土黄,感到一阵悲伤。
  圣贤们说,人定胜天,其实不尽然。我们去战胜灾害,战胜季节轮回,只会让暴雨风沙更狂虐,只会让自然文明受侵害。就像这存在千年的石块,它们也终将会消失在滚滚历史长河中。
  吴言埃及之行的最后行程是要去卢克索。
  基本上所有要去卢克索参观的游客都是乘坐班机的,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路途遥远需要七八个小时的行程,另一部分则因为这段高速公路曾经发生过恐怖袭击事件,旅程甚是危险。
  吴言是打算包车去的,她想走一走这条著名的沙漠高速路。但是她联系周围的旅行社还有包车公司,都没有司机愿意冒这次险。连中国住埃及的大使馆人员也做了提醒,劝告他们不要贸然前行,即便有埃及警方和旅游警察随行但是危险依然存在。
  就在吴言跟自己妥协搭乘飞机前往卢克索的时候,林末一租借了一辆越野车开到了她面前。
  本来想舍弃走沙漠高速的吴言再没有说什么,既然林末一已经安排好了一切,那么她再说这趟旅程的危险或是说些丧气的话也就太不地道了。
  清晨四点,林末一敲门叫醒吴言,开始他们的卢克索之旅。
  吴言从来没有见到这么纯粹的沙漠,这么安静的道路。这条高速路,一眼望不到头,只能看到柏油沥青连接到遥远的天际。这么长的路,行驶了三个小时,吴言也只见到她所在的一辆车,还有后面跟随的埃及防暴车。
  吴言也从来没看到这么贫穷落后的地方,偶尔出现的小小村庄也只是几幢土质的房子而已,而且吴言总能看到荷枪实弹的警察立在岗哨旁,还有高高的岗哨上站着透着稚气的少年。
  虽然起的很早,但是吴言在车上一点困意也没有。她紧绷着神经,耳朵仿佛都立了起来。她旁边的林末一在专心致志的开车。
  虽然他多次却说吴言在车上睡一觉,让她放心还有自己,但是吴言一直紧盯着前方和两边。
  经过一片土黄的沙漠,再往前一段则是沙丘和高山。
  看到路过的一座座沙丘的吴言很是欢喜,她兴奋地趴在车窗望着外面。这些小土坡被风吹的起了一阵阵涟漪,它们的脊背是形状分明的棱角。
  车内非常安静,只能听到窗外发出的呜呜声。吴言转过头看着手握方向盘的林末一,此时,她竟有点感动。她多想永远这样下去,他们想着看不到天边的远方前行。
  突然,一声枪响,吓得吴言怔住了。一小撮武装分子从南面的山丘上冲了过来。
  林末一赶忙刹车,把吴言从副驾驶上拽下来躲在越野车的后方。
  后面紧随的埃及特警也迅速从防暴车上跑下来围在他们身旁。吴言蹲在林末一的怀里,捂着耳朵,瑟瑟发抖。
  枪声震彻了整片荒漠。吴言觉得自己耳边的枪声像是轰鸣了一个世纪一般。她不记得枪声是什么时候停息的,她忘记了自己是怎么到达酒店的,她不知道自己怎么现在深处黑暗之中。
  其实林末一一行到达卢克索一家度假酒店的时候才是刚过午餐时分。可是吴言还沉浸在枪战中,她的身体一直在颤栗。林末一刚把她拥进房间,吴言急忙就他推了出来,关上自己房间的门。
  吴言一直坐在玄关走廊的地毯上,她的头埋进自己双曲的膝盖中,低低的哭泣。
  她很后悔自己当初愚蠢的决定,她觉得自己太自私了,为了自己的目的而使他人的生命深陷危险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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