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透过小小的铁窗望去,只见天阴沉沉的,一片阴霾。忽然,有什么物事,被风吹入了窗内,落于田墨鼻上,只觉一点微凉。他忙睁大了眼,抬头去望:只见天幕中纷纷扬扬地洒下许多雪片来。
“下雪了。”
雪落无声,仿若漫天白色轻羽,缓缓飘落。
田墨一时看得痴了,也不知站了多久,渐渐的,微有寒气侵袭而来。他忙回过神来,奔去史非花身边坐下,将她搂入了怀中,低眉轻声问她:
“冷么?”
“有点。”她微微点了点头。听她这句,田墨忙握住她的两手,将其贴在胸膛上——心口登时一片冰凉。
“不用,冻着你了。”边说着,她想将手抽回来,却被他牢牢握住:
“不碍事的。”他咧了咧嘴角,笑道。
见他那般傻呵呵的笑容,史非花轻轻勾勒了唇角,浅笑着靠向他的胸膛。察觉到她的动作,田墨以为她是冷得厉害,便格外地将她搂紧。
牢内一片寂静,只听得墙上的火把燃烧发出毕毕驳驳的声音,还有窗外传来簌簌的雪落之声。
一时间,二人就这么偎依在一起,静静地看着那狭小的窗口中所显露的一片天地,望着那雪花静静地飘散。
“又是一年了……”
静默良久,她缓缓地开了口。
“嗯。”田墨没答话,只是应了一声,一边移动了手脚,将她畏寒的身子,更多地纳入怀中。
枕着他的温暖,史非花浅浅地笑了起来,轻轻闭上眼睛,在脑海中勾勒出一派青天碧海的景色:
“你说,若我们还在渔村,坐在岸边,望着无际的碧海,看这漫天落雪成白,那该多好?”
“傻瓜,”他在她耳边轻道,“你若想看,等咱们回去,看他个三天三夜便是!”
“呵,”她淡笑道,“你还答应过我,来年三月,会带我回永宁镇,看你们那儿漫山的桃花。”
“嗯,我记得。你还说,你从未看过元宵节的花灯,等再过月余,到了十五,我便带你去看灯。永宁镇的元宵可热闹了,满街的彩灯,花花绿绿连成一片……”
他难得地多话,一五一十地将那永宁镇往年元宵的胜景,全数说于她听,一个细节都不愿拉下。无奈,他田墨既不是文人秀才,也不是说书师傅,所以翻来覆去地都是“花花绿绿”、“好看得紧”这样毫无文采的形容,惹得她淡淡笑开:
“义兄,文才见长啊。”
他尴尬地道:“你明知我是个大老粗,不会说话,就莫再嘲笑于我了。”
“怎会?听你这么说,我便能想到镇子里那样热闹的情景,我欢喜都来不及,怎会嘲笑你呢?”她睁开眼,黑亮的眼眸望向他,“再多说一些给我听,好么?就像在渔村里那样,你常会说些家乡旧事的。”
在她的眼中,望见自己的倒影,田墨抬起她的右手,凑在唇边,轻吻一下,方才继续道:
“好。”
他便开始说,从初一的饺子开始说,说到元宵满镇的花灯,说到清明微雨中轻曳的白幡,说到端午河上龙舟比赛的喧嚣,说到七夕姑娘们乞巧的欢歌,说到中元节暗夜中纸钱浮空灰烬,说到中秋的月饼与烧鸭,说到重阳的菊花与蒿草,再说至除夕的扫除与热闹……
田墨心知,她定是幼时所遇非人,才年幼尚有便走上了一条血雨腥风的不归路。常人最平凡不过的节庆,在她而言,却全然成了奢求。想到这里,他胸口就有酸楚肆意,强忍下去,在她耳边低声道:
“等咱们回家,我陪你玩遍二十四节气,看遍寒暑,可好?”
“回家啊……”她轻轻合上了眼,脑海中浮现出那个不过两间房的小茅屋。
那是在一个偏僻的渔村,临着大海的地方。这三月来,他们便一直隐居于该处,过着远离武林纷争的恬淡生活。
当日,罗亚鲛终究是手下留情,否则绝不会一剑之下刺她不死。虽然看似血流如注触目惊心,但却是避过了要害,未伤及五藏。那时,田墨仿若发疯了一般抱着她去寻了大夫,稍做包扎便连夜雇了马车逃离,直奔到南方穷乡僻壤之处,在小渔村中定了下来。
那些日子,他几乎是寸步不离,生怕只要一个失神,就再也见不到她最后一面。如此折腾了月余,她才渐渐好转。只是,伤愈之后,身子底也再不如往日那般健康,变得容易畏寒,武功也尽数失了。她却全然不在意。老天能留下她一条性命,便是仁慈至极了。
渔村中的生活虽然贫苦,但是每天见日升日落,日子里再无阴谋争斗,只剩下捕鱼、煮饭、劈柴,却是意外得充实。那样安宁的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几乎让她错以为,苍天怜见,要为他们留下一条活路——就在那时,正道众派门人蜂拥而至。之后,便是被五花大绑押解到这千里庄中。石无归言曰,若她不说出魔教的□□,便要择日将二人除以极刑。
她轻轻抬眼望他,在唇边绽开一朵淡淡的笑花:“义兄,你可知,那三个月,是我此生最快乐的日子。”
他低头望她,故作瞪眼状,沉声道:
“休得胡说!什么叫‘此生’?!我还没带你去看花灯闹元宵,没带你去看三月桃花乱舞,我保证,到时候你会更欢喜的!”
“嗯!”她笑着点头,笑意写在唇上,笑意写在灿若星河的眼眸之中。
四目相对,其笑焉焉,虽是无语,更胜千言。
就在二人偎依着享受这份恬静与安宁之时,却听得牢房的铁门重重响起,紧接着,只听脚步之声渐渐逼近:
“哈!你两个小子在牢房之内,倒甚是痛快么?!”
伴随着中气十足的声音,一个极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二人面前。隔着牢内的木质栅栏,在火把的映照之下,田墨可以清楚地看到来人正不时地抚着他花白的胡子——
这人不是崆峒派掌门司徒空还能是谁?!
史非花身形未动,依然非常惬意地半依在田墨的怀中,只是斜眼望向司徒空,淡淡笑道:
“怎了,老爷子?看不惯别人在大牢里谈情说爱么?”
“哼!”司徒空从鼻中狠狠地哼出一声来,似是全然不屑,“我管你们奸夫□□在这里行什么苟且之事?!”
“你!”田墨闻言大怒,刚要起身怒骂,却被怀中的史非花拉住了衣襟,示意他莫动。
“老爷子,”她浅浅扬起唇,勾勒出嘲讽的弧度,“您该不会夜半孤枕难眠,想来牢内看一场免费的活春宫吧?若是如此,抱歉,那便注定要让你失望了啊。”
“喂你……”田墨登时涨红了脸,低头望向怀中的人,不明白她怎地说出如此羞耻的话来。她又怎会不知道他的意思,只是望着他淡笑,眼波流动,微微向他使了个眼色。他便不再做声,由她与那司空老头周旋。
司徒空果然动怒,气得脸色发红:“小鬼!你的舌头也只能猖狂到今天了!”
“啊?不是这样么?那司徒老爷子,你今日前来,怕不会只是想与我们聊天那么简单吧,”史非花浅笑,突然拊掌,故作恍然大悟状,“啊!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来!老爷子,那日人参上的毒,可让你不好受吧?”
说到这里,她故作惋惜状地摇了摇头,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唉,俗话说‘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老人家您果然是长寿的命啊。那样的毒都毒不死你,真是好狗命咧。”
“噗!”
虽然此时二人正被囚禁于牢房中,面前又是满脸凶神恶煞的高手,气氛甚是诡异。然而听得史非花一口一个“长寿”,却是暗骂司徒老儿乌龟王八,田墨还是忍不住喷笑出来。这更让司徒空恼羞成怒:
“臭丫头!你莫尽占口头便宜!瞧我待会不割下你的舌头!”他冷冷道,“那点小毒物就想难住我?你未免太小看我司徒空了!”
史非花黑眸满是笑意,偏了头笑望他:“这么说来,老爷子您是找着解药了?”
司徒空得意地抚了胡须:“那是自然。”
史非花的眼中光彩闪动了下。随即,她故意做出一副惋惜的模样:
“唉,真是可惜了。我还指望那毒不死你也能要了你半条老命呢。可惜,可惜,平白浪费了一支老参……”说到这里,她话锋一转,“老爷子,这么晚还劳您过来跑一趟,是什么让您这么辛苦?难不成您是想早些问出那魔教□□,好作打算吗?”
“哼!”司徒空目露凶光,阴狠地道,“我是来要你小命的!”
言闭,他提起一掌直拍来。栅栏发出“哐啷”的巨响,应声而碎。
田墨忙闭上眼,将史非花死死搂在怀里,以自己的身子遮住她的——
然而,半晌过去了,预期中的凌厉掌风并没有击中自己。田墨狐疑地睁开眼睛,却见牢房之中,乌鸦鸦地站了一圈人,团团将司徒空围住——
他们正是千里庄众弟子。而庄主石无归,正手握长剑,横在司徒空的脖子上。
“石老弟!你这是做什么?!”司徒空惊道。
“莫再装了,”史非花抢先开了口,淡笑道,“老狐狸,你的尾巴已经露出来了!”
“妖女!你胡说些什么?!”司徒空气急败坏,抬手就要再出掌,可脖子上顿觉一凉——石无归的长剑又逼进了一分。他只得垂了手,只是狂吼:“石老弟,这妖女必是说了什么想要离间我们,挑起我们之间的误会!你莫要相信这妖女!”
“哈,”史非花大笑道,“事已至此,就莫要强装了!你说是不是?司徒掌门……哦,不对!该是魔教青龙堂堂主才对。”
田墨闻言登时愣住:这是怎么回事?!
他求助地望向史非花。而她又怎么会不明白他的意思?于是轻轻勾勒了唇角,笑着向他解释道:
“义兄,你可记得,我曾经对你说过,早在几年之前,武林正道中连续损失了十余位掌门好手的事情?”
“嗯,我自然记得,”田墨点头道,“你还对我说,这凶手既然可以这么久不露行踪,又对诸位掌门的行为甚是了解,想必正道之中暗藏魔教的奸细。”
“没错,”史非花点了点头,笑道,“我也是魔教暗插在正道中的棋子。不过,那些人,却并不是我下的杀手。”
田墨登时了悟:“你的意思是,杀手另有其他人?!那这正道之中,岂不是还有另一个魔教奸细?!”他敛了眉头,转头望向司徒空,“难道是他?”
史非花浅笑:“若是正道中人,必是想暂留我一命,待从我口中套出魔教□□之后,再下杀手。而惟有他,是要立即杀我灭口的。”
“不对!”司徒空大吼出声,无奈头不能转,只能斜眼望向身旁的石无归,“石庄主,你别听他胡说!我来……我来杀她,是要报她下毒之仇的!并非杀人灭口!”
“莫再狡辩了,”她轻轻扬了唇角,勾勒出嘲讽的微笑,“当日,我在参上所下之毒,乃是魔教特有之毒,惟魔教教主有解药可解。但我在这毒上稍做了手脚,使它七七四十九天之后,自动可消,以免错杀好人。司徒堂主,你若非魔教中人,并且与教主交情紧密,这解药又是从何处得来的呢?”
“这……”司徒空还想狡辩,就被石无归一把点住了周身七大要穴,他登时如烂泥一般瘫软下去,再也动弹不得了。
石无归示意手下将其铐了,捆住了手脚,锁进牢中。之后,方才望向仍然坐在地上田墨与史非花二人,冲他俩笑道:
“丫头,你还要窝在人家怀里窝多久?羞也不羞?!”
“哈!”史非花就是不动弹,反而向田墨怀里又缩了缩,故意做出一副十分惬意的模样来。她浅浅一笑,反唇相讥:
“老头,你还要在此站着碍眼站多久?刚刚躲在一边听人情话绵绵,羞也不羞?!”
“啥?!”
田墨登时愣住,双颊热辣辣得烫。一想到他方才与她所言之事,全然被他人听得了。他忙将史非花一推,火烧屁股似的跳将起来,直冲牢房外去了。
史非花没料到他会有此一举,一个不稳,被他推得跌坐在地上,怔怔地望着田墨飞奔出门的背影。这一幕,看得石无归抱起双手,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丫头,你看你,玩得过火,把人家吓跑了吧?!”
她瞪了他一眼:
“他那是脸皮薄,害羞了。哪儿像老头你,脸皮厚得跟城墙拐弯似的,该退避的时候不避,跟个竿子似的杵在这儿,坏人好事!”
言闭,她斜了他一个白眼,再不搭理笑呵呵的石无归,直追出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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