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八卦浪潮

第四章监守自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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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日，田墨、史非花二人与梁河寨中主事儿的龚队长谈妥之后，只多留了一日，便踏上回程。
    二人先折道去了一趟仙侠门。不过，为了避人耳目、不暴露与梁河寨串通之事，因此，虽然明明是自己的地头没错，但是史非花却不得不在夜半时分，偷偷潜入府邸盗宝。
    夜黑风高，满天繁星，在这盛夏的晴朗夜晚中，凉风微袭，本是纳凉望星的好时候。然而此刻，二人却做着与“风雅”二字完全丝毫不沾边儿的事情——爬墙。
    “呃，义弟，你不觉得……我们这样，好像在作贼么？”爬在仙侠门围墙的墙头上，田墨觉得这气氛着实是诡异，不由地偏了头去，看向旁边同样趴在墙头上的史非花。
    “哈，说得没错。只是，不知这算不算是‘监守自盗’了，”史非花淡笑着答道，眼光却一直紧盯着于墙下来回巡视的弟子们，“这帮小子们倒还算是不错，防范得不差嘛。”
    田墨闻言，不禁苦下脸来：“现在不是赞叹你弟子认真尽责的时候吧。难道你便不能光明正大地从门口走进去么？”
    史非花斜了他一眼，微微扬了唇角，勾勒出讽刺的弧度：“好啊，那咱们就光明正大地走进去，光明正大地和众弟子打招呼话话家常，再这么光明正大地直走进藏宝区抱他个十件八件的出来，最后光明正大地去跟正道那些老家伙们交差？！”
    “……”听他这么一说，田墨登时没了言语。虽说这是在义弟的地盘上，但是江湖中人多嘴杂耳目众多，若被人查出梁河寨改邪归正金盆洗手的进贡之物，实际上是仙侠门的藏宝，那非但他与史非花二人要大受牵连，那梁河寨怕是也要招惹上麻烦的。
    见墙下一小队弟子共六人，三三一组，来来回回地巡视着，中途间歇时间甚短。史非花瞥了眼田墨，了解凭他的武功修为，是断然难以无声潜入的了。微微叹出一口气来，他摇了摇头，无奈道：“只好出此下策了。”
    话音未落，只见史非花手腕一转，几枚铁莲子划空而过，正分别打中那六人的睡穴。登时，六民弟子应声倒下。
    见此情景，田墨瞠目结舌：“义弟，你这功夫……简直是……简直是太高了！”想了半天，他也没能想起个什么形容词儿，只能喃喃地嘀咕着“好厉害”。
    史非花白了他一眼：“义兄，莫忘了，小弟我好歹算是武林中掌门级的人物。而大多数的高手，并非是像义兄你这样有名无实的。”
    “呃……”田墨登时为之结舌，脸上热辣辣地烫。幸亏这是夜晚，不甚明亮，看不出他面红。愣了一愣，他方才小声辩解道，“又不是我想做这欺名道世之徒来着的……”
    见他面色甚是尴尬，史非花淡笑道：“好好，算小弟我失言，且不提这个。义兄，你还要在这墙头上呆个多久？”
    说罢，他轻轻一跃，就跳下墙来，落地无声。而相较史非花灵动轻巧的身姿，田墨这一跳则显得太不够水准：虽不至于爬着下来的惨样，但却是一跳之下震麻了双脚，还没迈开步子，便“扑通”一声摔在地上。
    史非花无奈地摇了摇头，伸手扶起田墨。后者只觉得面上无光，别过头去，不想看他嘲讽的笑容。猛地敲了敲小腿，田墨一待麻痹感有所好转，便立刻追上史非花的脚步。
    仙侠门场地甚广，而布局中又多以“曲折”、“屏障”这一些江南园林的建筑方式而建。多有窗棂、长廊、景壁一类，易躲难寻；再加上这里本就是史非花的老巢，对这里的一草一木，他是了若指掌。因此，虽然守卫弟子们相当尽职，但史非花和田墨二人，还是颇为顺利地躲过了守卫的耳目，潜入至内院。
    弯腰藏身于镂花窗墙的内侧，田墨微微抬了脑袋，小心翼翼地望向“无音阁”——这正是史非花的住处——只见，楼前站着一男一女两名弟子：那男的，剑眉星目，甚是俊秀；而那女子，则眉目含笑，看上去颇为温和可人。
    “义弟，你这两个弟子，外表端地不错，真是人中龙凤。”田墨低下头去，冲史非花小声道。这句话引来对方的轻笑：
    “哈，义兄，这次你可猜错了。这二人并非我的弟子。”
    “啊？那怎么会……”田墨话音未落，脖子上却忽觉一凉。低头望去，只见一柄寒光长剑，已架在脖子上。
    史非花非但不急，反而干脆直起了身来，摇开了扇子，悠闲笑道：“笙妹，我就知瞒不过你的耳朵。”
    “史师……”那被称为“笙妹”的女子刚要说话，就听一声轻咳，却是那守在门口的男子发出的。她愣了愣，随即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笑道，“史师兄过奖了。”
    一边说着，她一边放下手中长剑。这时，田墨才松了一口气，转身去看，只见先前那眉目含笑的的女子就在眼前。
    “仙侠门果然藏龙卧虎！方才姑娘你走近，我却连半分声息都没有听见！”田墨不禁赞道。
    史非花摇扇，笑着接口道：“莫说是义兄你了，就连我也听不出笙妹的动静。”说着，他踱着步子便向无音阁走去，冲那依然守在门口的男子拱了拱手，笑道：
    “罗兄，久违了。”
    那男子身形未动，只是淡淡地瞥了史非花一眼。
    田墨心下生奇：义弟既然贵为一派掌门，手下怎会对他如此冷淡、半分不搭理？仔细将那男子上下打量了一遍，想要仔细看个明白：却见史非花丝毫并不介意，以扇掩唇，似是轻笑，又似是与那人说了些什么。
    再然后，便见史非花淡笑着向他这里望来：
    “义兄，还呆愣着做什么？还不进来帮忙？”
    “哦。”田墨下意识地应声道，走上前去。可刚走了两步，又突然忆起什么，转身冲那个笑脸女子抱了抱拳，算是招呼。再转头，见史非花已经推开无音阁的大门，田墨急忙快步跟上。
    走进楼内，史非花随即便将门反手关上，点燃了蜡烛，向内室走去。田墨刚想跟着进卧室，却被对方伸手拦在门外：
    “义兄，”史非花淡淡笑道，“所谓‘非礼勿视’，这个……贸然闯入寝室，会不会有些失礼呢？”
    “啊？！”万没想到义弟会将他拦下，田墨微微一愣。片刻后，他“哦”了一声，抱着双手靠在门外，只有等着。
    听了一会屋内翻箱倒柜的声音，田墨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义弟，你先前不是说，要偷偷潜入么？怎么给那两名弟子发现了，你也不在意？不要紧吗？”
    “哈，”屋内传来史非花的轻笑，“凭我的武功，想瞒也瞒不住啊。”
    “啊？！他们有这么厉害？”田墨大奇。
    “若论轻功，你刚才见到的那个笑眯眯的女子，算是世间少有的高手了。而论武艺，我勉强能撑过那个不说话的男人三百招。但若他们联手，要取我的性命，并不难。”
    田墨皱紧了眉头，百思不得其解：“怎么那两人武功如此之高？！我一直以为，掌门才是一派中武艺最高的那个，难道你们仙侠门不是么？哦……我明白了！”他猛地一拍手掌，揣测道，“那男子武功虽高，可定是为人处事有所欠缺，所以前代掌门才将这门主之位传给了你。但他对此始终不服气，所以刚才对你并不礼貌……啊！不对！”他挠了挠后脑勺，皱眉不解道，“既然他不买你的帐，又怎么会听你的命令，守在无音阁门口呢？啊，这可真是奇怪了……”
    史非花抱着一堆物事走出门来，冲田墨笑道：“他们并非仙侠门弟子。”
    “啊？！”这下，田墨更糊涂了。
    见他冥思苦想的模样，史非花一边将捧出来的古董宝贝放在堂屋的桌上，一边笑着道：“莫再伤脑筋了。我看，就算给你个十年半载的，你也休想闹个明白。”
    “呃……”田墨还想再问，但见史非花摇了摇手，示意他莫再继续问下去了，他也只得作罢，心下暗想：这毕竟是义弟帮派内的事，不足为外人道。
    可刚这么一想，又让田墨心里一沉，略微有些发闷：外人啊……
    史非花并未抬眼看他，也便没看见他那幅微微恼怒而丧气的样子。他只是忙着一边清点着桌上的物品，挑了两件瓷器古董，又拿出一个织锦袋子，塞了些珠宝进去：“这些，约莫该是够了。”
    田墨闻言，甩了甩头将那不明究里的郁闷抛去，转而望向桌面，惊道：“义弟，你怎有这许多宝物？”
    史非花淡淡笑道：“哪个门派没点底子？你当别人都跟你似的，做了一年多的大侠，却仍然是个清水衙门么？”
    “啥？！”这话，田墨可就听不明白了，“这大侠难不成还跟做官似的，还得物色什么进帐么？！”
    史非花斜了他一眼：“你以为那些成天呆在你墨迹山庄的门口、要你收徒要你调解的那些家伙们，会空着手来么？既然要巴结你，自然不会两袖清风地来。”
    田墨登时没了言语，耷拉下脑袋沉默良久，方才喃喃道：“我当这行走江湖的大侠，该是伸张正义惩恶扬善的，谁知跟咱们县老爷竟是一路货色！”
    史非花笑而不答，只是将准备好的贵重物品，用布巾包好。然后，他又走到屋里，搜罗了半天，拿出一个锦盒来，递与田墨：
    “喏，这个你交给司徒空那老头儿，还能拉些个人情。”
    “这是什么？”田墨接过锦盒，打开。只见红色绒布缎子中，躺着一支两指粗的人参，参须颇长，一看便知是上了年头的老参。
    “那司徒老儿年岁大了，人一老就怕死，他最注意的就是养生之道，”史非花解释道，“你将这千年老参交给他，就说是从梁河寨里搜刮来的，他必定是欢喜得紧，也便对你的说辞不加置疑，对那梁河寨更是不会多做为难。要知道，他虽老糊涂，毕竟是武林中的前辈泰斗，只消他说一句好话，别人也便不好再说些什么，不会与他顶撞的。”
    田墨皱了皱眉头，闷声道：“没想到这江湖上，也有这么多官场上的混混道儿。”不过，虽然心中微微有些嘀咕，但他还是点了点头，盖上锦盒：“我明白了。”
    史非花再不多言，将包好的包裹背在肩上，正打算出门，却被田墨一把拉过，夺了包袱：“重得紧，我来吧。”
    轻轻勾勒了唇角，史非花淡笑道：“那你可要小心，若不小心摔了，坏了大事，我可是要找你赔的呦。”
    “这是自然，”田墨咧了咧唇角，笑道，“这个我懂，俗话说得好，‘亲兄弟，明算帐’嘛。义弟放心，我会小心的。”
    “哈，你这人也真是奇怪，”史非花拿扇柄敲了敲他的肩膀，“既要背着受累，还得担着风险——这等出力不讨好的事儿，若是我，就是十匹马拉着，我也定不会做的。”
    “呃……”田墨将包袱背在肩上，系好，“我没有义弟你这等聪明，也想不了那么多。可是……总之，有为兄在，总不能让你这做弟弟的受累啊！”
    史非花笑而不答，只是用那双黑亮的眸子望向田墨。片刻之后，他吹灭了蜡烛，带着田墨从无音阁的正门走了出去，向门外两人打了招呼。
    之后，他使了轻功，拎起田墨的领子，带着他跃到墙头，翻墙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