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淡然道:“我有没有妈关你什么事。”
孤儿院里的孩子都不愿意提起‘母亲’或者‘父亲’这个字眼,纵使是粗线条的赵强也能了解林欣刚才的话对林信宇伤害有多大。这是一个在正常家庭中成长的普通人所不能理解的。她自然是不明白赵强话中的意思。
赵强听她这么说,一时竟无言以对,过了好一会才bei出一句话:“那你还是没妈,你都没妈教,还有脸说别人。”
林欣才觉刚刚说错了话,她心里有了几分愧疚,但又觉得这种话并非是什么大恶的话。她瞟了眼林信宇,见他背靠在墙上,头低在了胸前,稀黄的发丝像是原野中为数不多的枯草,显得是那般孤寂。
林欣心里像是被人拽了一把,钝钝的疼。她突然想到一个无关的问题,心脏人病发时心脏是不是也像她现在这样有些疼。不由的她又看了眼林信宇,心就那么软了些,对他那懦弱的样子也不像刚开始那般觉得可憎。她明白自己这是愧疚了,但作为成人她又不愿这样承认自己的话伤了人。
☆、第5章
她咳嗽一声掩盖住自己心虚后问林信宇:“要不要一起去看书?”
“怎么?就这么走了没那么容易!”赵强刺拉拉的打断林欣的话,上前一步挡在林欣身前。
他身量高,强壮的身体以压倒性的优势不容他们有任何反抗。
林欣自小就好胜,遇到比自己强的人,明知自己会输也要斗上几分。更何况现在面对的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她一个二十多岁的成年人还怕他不成?
林欣正想开口,她一旁的林信宇突然抢先道:“赵强,不要太过份,你再这样下去我会告诉院长,你平时是怎样欺负我的。”
林信宇毫不畏惧的看着赵强,从未有过的坚定让赵强心里一惊。平时懦弱的一个人,突然间勇敢比一直就无畏的人让人感到害怕。你不知道他还会有怎么的改变,也不知道他下一步会做些什么。
赵强故作冷静道:“你以为我怕你告状吗?我不怕,这次就算了,哼,下次别让我看见。”说完,他又冲两人龇牙露一个他自以为凶狠的表情后,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看着他故作凶狠的表情,林欣顿觉得好笑,嘴角不自主的上扬,外表看着再怎么狠,身体再强壮也是个孩子,自己和他斗气真是闲的。
对于林信宇的‘崛起’她还是很乐意的,她拍拍他的肩膀,带着三分欣慰道:“以后他再这样欺负你,你就去告诉院长,看刚刚你还没去打小报靠了,他都吓的跑了。”
林信宇眼神闪烁,不敢正视林欣,他低下头吱吱唔唔‘嗯’了声,算是给她答复。林欣还想再说教一番,又觉得不能拔苗助长,说的太多反而不好。有些事情得慢慢来,一个人的性格一时半会是改变不了的。
她的手移到林信宇头上,他比她矮半个头,抬手摸她的头手臂还要再抬高点。她有些不习惯现在的身高,掂起脚到自己满意的高度,才把手放在他头上顺他的头发,轻轻道:“以后就这样来,别人欺负你,是要还回去的。”
她的手碰到了他的头皮,手心的温度落在她头皮上,暖暖的似一阵风吹过,吹皱了一湖的春水,安静的听到了湖水荡漾开轻微的查觉不到的声音。
林信宇微微抬起头,笑得眼眉弯弯。他细心的发觉到林欣的身高,偷偷了看了眼她掂起的脚,然后安静的弯下背,让自己再矮那么点,无声的配和着林欣的动作。她的抚摸让他想到了梦中母亲的感觉,虽然他从未见过自己的母亲,也无人给她母亲般的关爱,人的本能让他渴望爱。
他像一只猫似的眯上眼感受这愉悦的时刻。午后的阳光斑驳的洒在他的身上,暖暖的由皮肤浸入到血液,再流入心脏。‘扑通,扑通……’他的心跳加快,不同于心脏病发的难受,是快的在他身体接受的范围内,心跳的加快促使血液迅速的流动,他感受到从未有过的鲜活。像是鱼儿遇上了水,自由自在不受任何约束,可以努力向上跳出水面看到海水外的蓝天。可以抓住自己想抓住的,只要努力就能得到一切。
他高兴的想哭,双眼精亮的看着林欣,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他的双眼里似有满天的星辰,浩瀚无边的辽阔,那是孩子对这个世界的向往,他们无知,无畏,只要用眼晴就可以容纳整个世界。
那是成人所失去,再也不会拥有的单纯,林欣有些羡慕起林信宇,单纯无畏何尝不是一种快乐。她的手在他脑门上停住,轻轻的弹了下。
林信宇眉头微皱,露出一个不疼有些痒的表情,然后再冲她笑了下,他的脸上染上了绯色,似一朵美丽霞光飘浮在他脸上,他整个人灵动起来,一颦一笑如水墨丹青,勾勒出最美的一幅画。
林欣看得愣住,忍不住在他脸上摸了下。
“信宇怎么在这里?”这时候,一记温和带有磁性的声音打破了此刻安静的画面。
她放下手回头看,只见一个三十岁左右,面容清秀,带着黑框眼镜,身着白衬衣牛仔裤的男子向他们不急不缓的走来。他身上的白衬衣有些发黄,蓝色的牛仔裤洗的发白,一双深蓝色帆布鞋崭新的如新买的,干净斯文的像是刚从学校毕业的大学生。
林欣还在想这男人是那号人物?就听见身后的林信宇喊了声‘院长’。
院长!?林欣穿过来的十几天,只是从别人口中听到"院长",这两个字,从未见过他。在她的想像中,孤儿院的院长多数是女的还是上了年纪的大妈,或者是慈祥的老爷爷。
没想到竟是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小伙子。
这是不是不科学?
林欣还在想院长为什么会是这样一个人,她身后的林信宇已经走到她身前,又低声喊了声:“院长。”
院长这时候走近,看到林信宇乖巧的模样,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肩膀道:“外面凉,你心脏不好,就别乱跑了。”
“嗯。”林信宇没有任何情绪的回了声,低下头不再言语。
“前几天去s城带回来些营养品,等会你到我房里去拿。你看你廋的,多吃吃饭。”说着,他的手落在了林信宇脸颊上,轻轻的捏了下,宠溺道:“还有你最喜欢的苹果,一天一个够你吃好长时间。”
林欣第一次见到院长,远远看去他像个刚出校门的大学生,近看更像。说话温润,举手投足间能看出有良好的教养,特别是一双手,白晰细长,手心里没一颗老茧。想来从小到大都没干过什么家务,想必出自于知识份子家庭。就这样的一个人怎就会来这偏远小城来当孤儿院的院长?
而且他对林信宇太好了,别说是赵强就是她心里面都有点小小的嫉妒。他们一星期只能加一次餐,穿的衣服都是社会上的好心人士捐的旧衣服。营养品,苹果,相对来说这可都是奢侈品,孤儿院里几十个孩子,就他得到的最多。
人心里怎会平衡?
林欣安静的观察着院长,而院长这边压跟就当她不存在,捏了几下林信宇的脸后,拉着他就往院长室去。等他们走出了十几米后,院长才想起林信宇身后的这个小女孩。
他回头冲林欣温和的笑了下道:“快到吃饭时间了,晚了可就没有吃的了。”
站在他右侧的林信宇却是像个木偶一样,头低到了胸前,立在那里不动,刚刚那道霞光似幻觉,他又成了那个没有生气的林信宇。
林欣出神的望着远去的院长和林信宇,她脑海里浮现出林信宇水墨丹青的模样。院长的动作和语气,让他觉得怪,然而怪在那里她又说不上来。她又把院长来后说的话和动作在脑海里,撸了遍。还是找不到怪在什么地方,想的多隐隐有些头痛,她干脆不想了。
肚子里传来‘咕咕’的叫声,她才想起院长说的话,哎哟喂,该吃饭了。她快速的跑向食堂,拿到自己的饭盒,冲在了最前面。她发现一个美食,就是那柴灶里做出来的大锅饭,最下面的锅巴,干吃又香又脆,泡着菜汤吃鲜香可口。食堂大妈对饭的量都控制着,多大的孩子给多少的饭。锅巴是做为付赠品加上去的,只有在最前面的才能有。
林欣以疾走如飞的速度,抢占到了第二的位置。抢稳了才看清排在第一的是赵强。只是先排队,食堂里打饭的小窗口还没打开。赵强狠狠的瞪了眼林欣,然后提起拳头冲着她做了个‘离我远点’,小心我打你的姿势。林欣淡漠的看了他一眼,往后挪了半步,算是对他的让步。
赵强没想到林欣如此配和,本想着再吓吓林欣的,人家压根不想理他。这一拳像是打在棉花上,软绵绵的没意思的很。这时候食堂的大妈,打开了窗口,喊了声‘开饭,开饭’赵强肚子饿,想想吃饭要紧,打了饭捧着饭盒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座下,以风卷残云这势大快朵颐。
林欣看着饭盒里金黄的锅巴,还有满满的一盒饭,心满意足的夹起一块锅巴,喂到嘴里。和她所期待的味道一模一样,她心情愉悦的又吃了一口。
这时候吴安安端着饭盒坐在了她对面,她放下饭盒把里面一半的青菜夹到了林欣碗里。
林欣不想欠人人情,赶紧的又把青菜夹回到她碗里:“我够的,你吃。”
吴安安叹了口气道:“你别跟我客气,我姐来信了,说再过一个星期来接我去s城。”
吴安安也是个通透的人,她早早的就感觉到了林欣对自己的疏远。明知道她想和自己拉开距离,可听到姐姐说再过几天接自己去s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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