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恋 人鱼泡泡2

 
  口水，在喉咙间生涩地卡住。是她听错了吗？他说他讨厌她，他在说他讨厌她啊，所以他才会不想理她，所以他才会视她为透明，是这样吗？是的吗？ 
  可是—— 
  她像是回忆起了什么，突然嘿嘿一笑：“你骗人，如果你讨厌我的话，运动会那晚你就不会送我回家了。我什么都知道了，我问了淅，他说那人不是他，后来回家又问了姐姐，才知道那天晚上是你送我回来的，还做了一锅皮蛋瘦肉粥给我，虽然，呃，有点难喝。” 
  说着，她还笑嘻嘻地摆摆手。所以说，怎么会呢？他一定不会讨厌她，不然他肯定会放任她一个人在运动场上冻到感冒发烧也不送她回去。 
  “那也不代表我不讨厌你！如果在那里睡的是别人，我也一样会把他送回家！” 
  “你骗人！”小愉盯着他，口气倔强。 
  “没有！” 
  “你一定不是真的讨厌我，肯定是有原因，你肯定是有什么事情不想告诉我，所以才说讨厌我对不对？” 
  一个拳头！ 
  砰的一声击在墙壁，击在她耳边。 
  她惊吓地一个哆嗦。 
  “美人鱼！我再说一遍！我讨厌你！从头到脚都讨厌你！你听不懂吗？！！”他的眼神发出愤怒的光芒，古铜色的肌肤在阳光下赫然间显得坚韧有力。 
  那一个瞬间。 
  他的表情在她看来认真得一丝不苟。 
  良久，她慢慢回过神，怯懦地望向他：“你……真的讨厌我吗？” 
  日光，清冷地洒在冰凉的墙壁上。 
  “是！” 
  他的声音清冷如冰。 
  她的心脏，惶恐地跳动着，她不可置信地盯着他。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点也不愿意相信他讨厌她：“你骗我的是不是？” 
  “没有！” 
  手指轻颤，手中的方面袋也跟着轻微颤动着。 
  “没有么？你没有骗我吗？可是你都没有看我，小时候你一说谎眼睛就不爱看人，所以，你一定是骗我的对不对？”她忽然微笑，笑容中带着不安带着惶恐，带着一丝可以说服自己的冲动。 
  怎么可能？他怎么会讨厌她呢？虽然他总爱欺负她，可是她知道其实他一点都不讨厌她的，一点都不…… 
  在她的心里，真的一丁点也不愿意他真正地讨厌她啊……一丁点一丁点也不愿意……因为，其实她一直一直都把他当做好朋友。 
  “我没有！你在怀疑我说谎？那好！我看着你，我看着你可以了吗？！”米煜转过脸，清亮的双瞳笔直地望进她眼里：“现在看清楚了？看清楚我的眼睛了？我告诉你，以后离我远点，我不想见到你！以后都不想再见到你！！你让我感到厌恶！！” 
  “噔”的一声，手中的方便袋从指间猛然坠落，几个雪白的包子滚落在烟灰色的地面上。 
  愣愣的。 
  她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一股不可思议的感觉强烈涌上她心头。 
  呆呆的。 
  耳朵里不断回绕着他方才最后那一句话。 
  是么？他讨厌她啊，看来他真的是讨厌她啊…… 
  一层水气，渐渐湮向她眼睛。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会讨厌她呢？ 
  “真的讨厌我，是么……？”她的声音有些颤抖，身后冰冷的墙壁透心沁凉，寒气似乎透过衣服透过肌肤，渗透至她娇弱的骨子里。 
  “可是，我却不讨厌你啊……虽然你总喜欢挖苦我、欺负我，但我总把你当成我的好朋友。最近你不理我，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我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事情；我以为，是你心情不好……那天夜里，我整整一夜都没有好好休息，满脑子都是你为什么不理我，可是……” 
  她的眼里开始闪动了些泪光，声音空洞：“可是原来只是简单的因为你讨厌我……” 
  眼里的泪水愈积愈多，一道晶莹的水痕抑制不住滑落面庞：“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讨厌我，但是，我了解到了，原来……我是一个会惹人讨厌的人……” 
  她的心，像被撕裂了一条巨大的口子。是啊，她一直都不知道，原来，自己是一个那么让人厌恶的人，原来……一直一直都不知道…… 
  米煜紧紧握紧拳头。望着她落下的眼泪，一阵揪心的痛在他体内不断蔓延，痛得让他无法呼吸。忽然间，他开始后悔刚才自己所说过的话。 
  “难看吗？我哭的样子难看吗？长大后你还一直都没有见过我哭的样子不是吗？现在看到了吧？觉得怎样呢？是不是很难看？就像你讨厌我一样，我听别人说过，讨厌一个人的时候，不管她做什么都会让人觉得厌恶，所以，现在我这样子哭，你也一定是觉得很厌恶的吧？” 
  她别过身子，走开墙角，泪水止不住再次滑落。 
  米煜没有说话，极度的懊悔瞬间涌上心尖，自责的神情完全涌现在眉宇之间。他的心似乎在抽搐，指尖冰冷。他伤害了她，他似乎很过分很过分地伤害了她。看着她脸上满是泪水的星芒，他恨不得将自己的心撕裂开来。 
  她转过身，不再看他，脸上的泪水纷乱不堪。 
  体内血液似乎在初冬的季节凝结住，一切静谧无声。 
  空气中，涌动着寒冷的气流，一阵寒风吹来，她看似瘦弱的身体微微一颤。 
  米煜一股冲动想走上去扶住她，却被她静静传来的声音打断。 
  她的话音呆滞得没有任何语调，轻轻地。却好似一柄尖锐无比的利剑，狠狠插进他心窝。 
  “臭小子，我从来都没有真正讨厌过你，从来从来都没有……” 
  说完，她捂住嘴巴跑开。 
  空荡荡的巷道里。 
  米煜望着她跑开的背影，无限的愧疚感绞在心尖，他好恨自己为什么刚才可以说出那种话，好恨自己刚才为什么那样伤害了她，还说要一直一直保护她让她不受到伤害，可伤害了她的却是他自己，他是不是很差劲？！ 
  白亮的阳光，没有温度地将他的影子斜斜拉长。猛然间，他一掌重击，打在冰冷光滑的墙壁上。 
  他的神情，在那一个刹那间，脆弱得像个孩子…… 
  *** *** 
  “包子没有了，姐姐吃什么呢……包子没有了，姐姐吃什么呢……”大街上，小愉抹干脸上的泪迹，像是失了魂般一边走嘴里一边不停地叨念着。 
  心里，一股低低的气压压抑着整个胸腔，她觉得自己的胸口很堵很堵，很难受。 
  臭小子讨厌她…… 
  她不断提醒着自己这个事实，却浑然不知自己的眼里又快溢满了眼泪。 
  她做什么要去问他呢？或许什么都不问，她就不会不开心了，就不会泪流满面了，就不会把包子也撒了…… 
  其实，都是她自己找的啊……她干吗要去找他，干吗要去问那个臭小子为什么，人家讨厌她啊，她还不识趣地去一再地问他为什么，其实就是因为讨厌啊，就是因为讨厌……她怎么会那么笨呢？还傻傻地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其实根本就什么都没有做错，只是因为自己根本就没有一点值得人喜欢的地方，只是这样而已……他说他讨厌她，从头到脚都讨厌，原来自己是个那么让人厌恶的人呢…… 
  现在，她还要重新去买包子，重新去买包子啊…… 
  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她下意识地再次走到了包子店旁。 
  热腾腾的白面包子。 
  她望着它，像是又想起了方才撒落包子的那一瞬间。眼里，一股雾气再度渐渐浮现。 
  “姑娘，要买包子吗？今天的包子可新鲜了。”卖包子的老大爷笑眯眯地冲她说道。“嗯？你刚才好像才买过。” 
  小愉忍了忍眼里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回给老大爷一个笑：“爷爷，刚才那包包子被我不小心撒掉了。” 
  “那成，我再给你来一笼。”说罢老大爷慈祥地又夹了一笼包子递给她。 
  小愉接过包子付了钱转身预备走，老大爷却唤住了她：“小姑娘，是遇到什么让心情不好的事情了吧？不开心的时候和家人说说，这样就会好多了。要记住，亲人永远是你最好的依靠。” 
  看着老大爷慈善的笑容，小愉忽然觉得心情好了些许。是的，亲人永远是最好的依靠，说不定她回家找姐姐倾诉倾诉，心情就会好起来，也或许，姐姐知道那个臭小子到底为什么会讨厌她。 
  有礼貌地谢过老大爷，小愉拎着包子再度朝家中走去。她要回去找姐姐，她要回去让姐姐抱抱她，因为姐姐的怀抱真的很温暖。 
  墨绿色的门。 
  家门口，小愉不自觉地望了下米煜家的门。 
  没有说话，她抿了下唇瓣，回过头掏出钥匙打开自己家门。 
  “姐，我回……” 
  话音霎时在喉咙间卡住！ 
  如若被雷劈中，眼前的景象让她震惊得站在门外动弹不得！ 
  热腾腾的包子再次坠地。 
  她不可置信地望着面前正在紧紧拥抱的两个人，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刺刀狠狠地一刀一刀划过，疼痛得令她无法说话。 
  “妹？”看见突然出现在门外的小愉，尤美仓皇失措地松开了紧紧抱住的人，惊恐地望向她。 
  “你们……”小愉微微开启着唇瓣，神情开始恍惚，脑袋变得有些无法思考。 
  尤美举足不安地双手交叉在一起：“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小愉怔怔地没有说话，嘴唇抿得很紧很紧，微微泛出青白青白的颜色。